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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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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卧底
大周京都,酒乐坊。
正是夜幕降临之时,进店的人络绎不绝,酒气飘涌、步影重重,欢声笑语、血色罗裙。人性的野性和肆意,可以尽情在此发泄。不管平日人前如何的庄重高洁,一旦进了这里便主动褪下了虚伪的面具。
阮月行透过窗户看向大厅,内心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卫玮居然在大周开了一家这样的酒乐坊,不过一想他平时的性子,又不那么意外了。
老鸨在灯下仔细地查看玉佩,随后神情肃穆地走到阮月行面前,恭敬地将玉佩还给她,“姑娘请收好,不知公子派姑娘来有何指示?”
阮月行回头,十分简洁:“助我接近箫绎。”
老鸨一愣,“箫绎?镇国公府世子?”
“没错。”
老鸨上下打量了阮月行片刻,见阮月行容貌殊丽却不卑不亢,踏入这般腌臜之所却从容自若,况且还带着公子的贴身玉佩,一来就指名道姓要接近箫绎,电光火石之间联想到了什么,她的脸瞬间就白了。
“姑娘饶命!”老鸨啪的一声就跪倒在阮月行脚下,额头紧紧磕在地上后就再也不敢直不起腰了,“老奴绝非有意隐瞒,还望姑娘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隐瞒?阮月行惊得差点一退,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她刚来探子就反叛了?不可能这么倒霉吧?
她知这些探子最为精明,一旦她现在显露出任何破绽,必定会被这些人拿捏,要想从她嘴里套出话,必须得沉住气。阮月行盯着匍匐在她脚下的老鸨,看她似乎误解了什么,心道不妨将计就计。
贸然接话那是万万不妥,阮月行先不动声色地晾了对方半晌,室外人潮涌动、觥筹交错,室内却静可闻针,深厚内力带来的敏锐听觉让她瞬间就感知到对方呼吸加重、心跳加快。
老鸨见阮月行不接招,心里没了主意,不禁抬头试探阮月行的反应,“姑娘?”
阮月行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坐在主位上为自己悠悠斟了一杯茶,卫玮是个附庸风雅的,阮月行特意模仿了卫玮的手法,余光打量老鸨,果然见对方眼神又变了。
没想到竟有一天要靠着卫玮来狐假虎威,有趣!阮月行心里轻笑,卫玮是多久没管过自己的人了?还得她来替他清理门户。
“有什么你就说吧?”阮月行慢悠悠地开口,闲闲啜了一口茶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公子其实早就知道了,他派我来就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毕竟你在大周经营数年也不容易,要是下次再派个别的来,可能就没有你开口的机会了。”
“是是是,老奴这就如实招来,请姑娘明鉴!”老鸨彻底臣服了。卫玮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还有些风流成性,但卫家少主岂是心慈手软之辈?老鸨本来以为天高皇帝远才敢自作主张,如今已是吓得没了主张。
事情并不复杂,甚至对阮月行来说,可以说得上是雪中送炭。
镇国公府虽然战功赫赫,然而箫绎却并非周帝眼里的香饽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颗心头刺,功高震主似乎是每一个将军的宿命,三年来常战常胜的箫绎自然也不例外。
一月前周帝三道飞书召回了刚平定南夷人的箫绎,朝廷之上周帝将自己最小的女儿赐婚给他以示恩宠,然而没想到箫绎竟是个不识好歹的,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直接当场拒婚,搞得周帝很没有面子。
杀是不能杀的,没了箫绎大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然而就这么放任恶狼横行不管也是不行的,不知哪路神仙给周帝出了个主意,让他开始执着地送美人给箫绎。没成想这箫绎也是个硬茬子,愣是一个没收!
美人送得不够用了,周帝开始派人到民间搜寻,有人就找到了酒乐坊来。老鸨得知消息,按下了消息不报打算派自己的人去做内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人还没送阮月行就来了。
听完老鸨战战兢兢地招认后,阮月行禁不住一笑,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地上跪着的老鸨不安地抬头,这一看职业病就开始犯了,桃花眼眼、柳叶眉,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艳明媚却又矜贵十足之人,她眼神一向毒辣,一眼就看出阮月行是个绝佳的苗子。
“准备一下,”阮月行倏地吩咐,眼神如漆般亮,笑意在脸上荡开,“一会儿送我过去。”
······
蒙着眼弯弯绕绕地不知道走了多久,阮月行和一群同她一样的姑娘被人带着转来转去终于停下了,她下意识想要摘眼罩,却猛地被人喝住了。
“你!谁让你摘眼罩了!”
一道又奸又细的嗓音陡然响起,阮月行被吓了一个激灵,那声音离她极近,就在她耳旁炸开。
旁边的姑娘搞不清楚状况,吓的也不敢大声出气,只是本能地远离声音中心,一瞬间阮月行周围一圈都空了,只剩她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央。
即是铁了心要选中,阮月行索性就挺胸抬头直挺挺地站着,在一群娇滴滴瑟缩的姑娘间鹤立鸡群。
目虽不能视,但耳朵却尤为敏锐,阮月行远远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心道是主事之人来了,于是默默踱到最显眼之处。果然,阮月行刚整理好裙摆,一群人呼呼啦啦地从外走来。
她颀长优雅的身姿瞬间就吸引了为首之人的注意,一身蜜粉色镶银丝边纱裙使她朵像娇艳欲滴的海棠花,微风乍起略带寒意,但阮月行依旧是迎风玉立、不卑不亢。
倒是特别!为首之人缓缓停下脚步上下打量阮月行,命令道:“摘下眼罩。”
阮月行心下暗喜,乖巧听话地取下眼罩,害羞一般低眉顺眼地埋着头。
“抬起头来。”那人又接着命令,语气较之前多了几分急切。
阮月行缓缓抬头,一双水润莹莹的桃花眼波光流转,几分妩媚几分天真。她看清了眼前的人——吊梢眼、薄嘴唇的公公,只不过一看就是浸淫深宫多年,凌厉的眼神已有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小福子,让其他人都回去吧。”公公紧紧盯着阮月行,随意地抬手示人,问她:“叫什么名字?”
“行月。”
“没姓?”
“粗鄙之人,卑贱之身,生来无姓。”
“行月”的身份,早已让老鸨处理好了,十多年前酒乐坊一名妓的遗腹子,生父未知,一直被众姐妹当女儿养在酒乐坊,从未示人。
“名儿倒还不错,你跟我来吧。”
刚走两步,见小福子和其他人都还在,他眉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还愣在这儿干什么?”
“封总管,这剩下的人都不要了?”小福子吓得有些结巴,但是他提前收了别人的钱,早已和别人打了包票,这时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就看了这一个,其他人还没看呢,要不总管再······”
话音未落,在看到封总管身后的阮月行后,他脸色立马爆红,彻底没了声,“封总管好眼光······”
封总管没理他,提步就向内室走去,阮月行默默跟了上去,无视一圈人默默散发的嫉妒。
内室之中安静异常,封总管不是个话多的人,他翻着下面呈上来的名册记录久久不语,突然看向阮月行:“你知道找你来干什么的吗?”
“小女不知,”阮月行恰如其分地露出点少女的天真和娇羞,“不过酒乐坊的姐姐说,我是来见未来相公的。”
“呵,相公?”封总管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她,“那还真要是恭喜你了!”他从抽屉中取出一个木盒,取出一只小瓷瓶给她,言简意赅:“吃了它。”
!!!
阮月行心里一惊,大周人果然诡计多端!
她揭开瓷瓶倒出一枚黄豆般大小药丸在手上,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她迟疑地看向封总管:“这是······”
“放心吧,没毒。”封总管见怪不怪地解释。
都已经到了这儿了,不吞药已是不可能了,阮月行咬咬牙仰头就吞了下去,一抬头就见封总管又递给她一杯茶,“喝了。”
“······”还挺保险的!
刚放下茶杯,又听封总管接着道:“张嘴。”
“······”有完没完!
“你做得很好。”封总管检查完,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以前的那些姑娘这一环节可没有这么轻松,哪个不是威逼利诱的?
阮月行见封总管眼神不对,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冷静了,赶紧补救道:“行月自幼生长在腌臜龌龊之处,如今幸得大人垂怜一朝选中脱离苦海,行月心中感激不尽,今后唯大人之命是从。”
封总管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多想了,他双手合击,一拍手原先的小太监就进来了,“既然你是从酒乐坊出来的,那必然是会跳舞了。你先去和舞娘学一阵儿,晚上我就带你赴宴。”
他起身看着阮月行美艳四射却又带着几分天真和懵懂的脸,神情莫测:“如你足够幸运,或许真能见到你的相公。”
阮月行静静地跟在小太监后面,暗中提气运功逼出刚吞下去的药丸,随口吐出,药丸瞬间就消失在花园里。
阮月行心里暗自庆幸 ,幸亏没吃卫玮给的息功丸,否则还不知道怎么过这关呢!虽然成为双重卧底乃是意外,但无异让她离箫绎又近了一步!
瞧着陌生的环境,她脑海中忽地想起临出发时卫玮问她的话。
“箫绎此人,杀伐果决、冷血冷心,传言又不近女色,你打算如何?”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血气方刚少年说的鬼话,你也信?”
······
待阮月行的衣角消失在门外,屏风后闪出一个高大的人影,面上赫然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封总管立即起身,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毕恭毕敬,“此女子比先前送的那些更加貌美,必能完成使命!”
一想起箫绎那张总是冷着的臭脸,面具之人骤然火起,一掌拍在桌案上,“镇国公一家老小都快死完了,居然还留下箫绎这么个祸害!”
力道之大,震倒了阮月行刚用过的茶杯,青绿色的竹节杯口依稀残留着朱红的唇印,他心下一动,拿起水杯细细轻嗅,杯沿似乎有暗香浮动,脑海中浮现阮月行娇艳的面容,“真是便宜他了,此女子倒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
“不过?”
“此女脚步轻盈,不似常人。”
“名册记录上说,她自幼学舞,身轻似燕,或是如此。”
“罢了,不管有何能,月下魂都能让她乖乖听话!”面具之人随手将茶杯一掷,“若是箫绎还是不收,今晚把她直接送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