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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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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箫绎
半个时辰后,被黑衣人带着在京城几乎绕了一圈儿才甩开跟踪眼线的阮月行进了卫府的后门,那黑衣人留下一句“公子在阁楼等你”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雨已停,明月透过重重云层照到不远处的阁楼上,灯火如昼。卫家阁楼,卫家少主卫玮的栖居之所。
那阁楼本是个藏书楼,幼时的阮月行常常被魏帝哄骗到卫家跟着老爷子在此学习诗书礼仪,自是对它再熟悉不过了。
一路畅通无阻,阮月行直接上了最高一层,听着里面无甚动静便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迎面扑来一阵暖香,她不禁皱了皱眉。
脂粉气,果然是他的做派!
“哟,你这是什么表情?”
软榻之上,一个男人慵懒地靠在榻上矮桌上,左手微曲支着头,任凌乱的长发将其缠绕,右手自然下垂提溜着一个精致的银质酒壶,嘴角似扬非扬,眼里似笑非笑。
“我可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让人来唱支曲儿、跳跳舞而已。”
“卫子歆,要点脸吧!快把衣服穿好!”阮月行瞪了他一眼,嫌弃地别开头。在这儿敢做那种事,也不怕卫老爷子从棺材里爬出来轰了他!
“好好好,”卫玮忍不住闷笑 ,不甚熟练地胡乱拢了拢胸前的衣襟,打趣道:“不是我说,咱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哪儿你没见过?”
“无耻!”阮月行随手抓了桌上的毛毯擦干身上的水,然后直接拿毛毯做武器扔向他,“小时候的事儿了,你现在还拿出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卫玮自小便被称作大魏神童,不过和她一般的年纪,已经开始接收卫家大半的家族事务了。
他一把接过毛毯,对她挑眉道:“小时候怎么啦,你小时候看了我就不打算对我负责了?以前玮哥哥长、玮哥哥短的,不过一年不见,你怎么就如此薄凉······”
话还没说完就见阮月行的提着剑气势汹汹地朝着他过来,他一个激灵翻身下床惨叫:“咱还没成婚呢,你就要谋杀亲夫了!”
“赶紧闭嘴吧你!”阮月行实在是受不了这人的这张碎嘴了,小时候便肆无忌惮,如今大了更是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她疲惫地靠在软榻上闷闷道,“说正事儿!”
三夜不曾合眼,回宫后更是竭尽全力和程翎打了一架,刚刚又被他家暗卫溜了一圈,阮月行早已是身心俱疲。卫玮虽然嘴巴烦人,但说来可笑的是,这里是她唯一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了。
卫玮见她蓦地安静下来,心下奇怪不由多看了她几眼,长明灯下美人如画,双眸微微轻合似乎神游天外,从外头带来的潮气凝在长长的睫毛上还未散去。
“你发热了。”
烛光晃动,他一手触摸阮月行的前额,盯着她异常潮红的脸道。阮月行自躺下的那一刻便有些神情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处何地了,额前的温凉像一块凉玉让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蹭了蹭。
卫玮手上一僵,懵了一瞬后退半步,过于慌乱还失手打碎了的桌案边的杯子,“我、我去为你叫大夫。”
听到异响阮月行清明了几分,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只有卫玮踉跄的步伐和落荒而逃的背影,随即眼前一黑彻底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水钟的滴水声将阮月行唤醒。一睁眼她便看见卫玮靠在一旁,一只腿支着身体,另一只手擒着本书正入神。
“醒了?”卫玮似有所感,转眼正好和阮月行视线对上,随即嘲笑道:“你说说你,找我来商量天下大计,结果话没说两句人就不行了。”
“······谢谢。”阮月行脸上挂不住,赶紧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时候了?”
“五更天了,时候不早了。”卫玮从刚抬进来的白云彤火炉上取下一直煨着的药递给她,“趁热喝,喝完赶紧说正事吧。”
接着他收敛了几分笑容,“我猜你来找我,是因为见到程翎了吧?”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程翎的事儿阮月行不想向外人说,她刚想否认便见卫玮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你也别这么煞费苦心地掩饰了,他看你的眼神,瞎子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毕竟同是男人,太清楚渴望一个女人的眼神了。三人年岁相仿,在这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即使人前掩饰地再好,难免在某一刻也会原形毕露,而卫玮天生就有捕捉他人情绪变化的敏锐。
阮月行难得地沉默了,许久才闷闷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想必也知道程翎接下来会做什么,我需要你的支持。”
“好说。”
卫玮轻轻一笑,优雅至极地为她斟了一杯茶,看着她喝完方才开口,“嫁给我,我将以卫氏全族之力助你。”
惊讶至极,阮月行险些将手中的青松云纹瓷杯脱了手,她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谁会嫁给这个浪子!
这个提议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阮月行忽地就产生了一种被亲近之人趁人之危的背刺感,不悦道:“我父皇——”
“圣上的病情乃陈年旧疾发作,并不是程氏的手笔。”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也料到她会说什么,卫玮直接拿出杀手锏,“当初我也怀疑过,还派人进宫探查了,这种事我定然不会骗你。”
他取出两张薄纸递给她,“墨笔写的是圣上往日里用的药方,朱笔记的是我让人从太医院抄录的,我找名医看过,方子没问题。名医说圣上本有心疾之症,加之今年寒潮来得猛烈而圣上向来勤政,由此招致此灾。”
“程氏没参与?”阮月行拿着薄纸忍不住颤抖,“我父皇真的是······”
“弑父杀君,他们还不敢。”卫玮看着她一脸沉痛,取过薄纸长叹一声,“圣上心系万民,百姓有福啊。”
“既是如此,那为何你还要我一定要嫁给你?凭我们两家的关系,若星衍继位你卫氏一族便可更上一层楼,”看着眼前悠哉悠哉的卫玮,阮月行咬牙切齿道,“你也不喜欢我,不是吗?”
卫玮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直接笑出了声,“月儿,这才出宫了几年怎么就这么傻呢?异姓联盟,自是联姻最为紧密,你该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接着他循循善诱,“你放心,你要是嫁给我,我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全都给你送走!”
见他依旧是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阮月行白了他一眼,“若我执意不嫁呢?”
气氛忽地凝固了,长明灯任风吹动,映得卫玮脸上忽明忽暗,神情莫测。良久他长叹一声,“早知道就不自取其辱了。”
“办法倒是还有一个——立功。南方大周国早就对我虎视眈眈,若你能解决这个强敌,功劳自是第一等,到时还愁什么程翎?”
“我选这个!”阮月行斩钉截铁,不管有多难。
卫玮意味不明地一笑,“我还没说你要干什么呢,你就这么着急地选了,看来是这真的很不想嫁给我了,我能问下为什么吗?”
阮月行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别废话了,继续说。”
“······大周一直以来弱于我,然而近年来国力上升如此之快,完全得益于一人,镇国公府世子——箫绎。此人三年前被镇国公收为义子承袭爵位,从军不过三年,可谓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对我们威胁甚大。”
“你是想要我除掉他?”
“非也,先不说你能不能除掉一个战神,就算没了箫绎,也会有王绎、李绎,我想让你做的是控制他,必要时能为我们所用。”
“控制他?”阮月行睁大眼睛,“怎么控制,你是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让他爱上你,”卫玮残忍一笑,“这对你来说,不难不是吗?我们的大魏第一美人。”
“没了箫绎这个心腹大患,那些边关守将、藩王,你还怕有谁不支持你?”
阮月行沉默了,都是出卖自己,这不就是一次和买断的区别吗?是一时的忍辱负重,还是在这四角宅子里死守一生?
卫玮见阮月行低头不语,内心早已料到,他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若你嫁我,自然就不用受这份苦,我助你弟弟继位,在内我帮你对抗程氏,在外我会说服那些边镇将领和藩王支持你。”
嫁给他,然后困在这京城一生?阮月行摇摇头,她做不到。程翎一心以为她是为了避开他才离宫的,然而事实上她本心就是向往自由,渴望无拘无束的人生,这一点她拒不妥协!
“我去!”沉吟良久,阮月行神情淡淡,但斩钉截铁。
“这就对了嘛,嫁我有什么不好呢?”卫玮松了一口气,笑容还没铺满整张脸,忽地就僵住了,“你说什么?”
阮月行推开厚重的被褥下床,身上是新换的干净衣衫,妥帖合适一看就是手脚麻利的丫鬟换的,她径直推开窗,第一缕阳光正好从地平线上升起,映得她的瞳孔莹莹发亮,“箫绎是吧?”
她转身对上卫玮惊异的目光,微笑:“我记得你书房里有几本上好的春.宫图,借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