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水蓝水

14、第 14 章

　　到了第一间铺子，沈绣扶着刘忠下了车，这是一间胭脂香粉铺，两个门面宽的两屋楼铺子，一楼展示货物，二楼是各夫人小姐选货的雅室，也提供洗漱可以试用各种脂膏和胭脂水粉。这家胭脂铺在京里口碑和人气都很好，连宫中的贵人也让人来选购。
　　胭脂铺的掌柜在店里看到下车的竟是大掌柜来了，忙急急吩咐小伙计雅室备茶，又迅速小跑着出来，笑得一脸殷勤，上前拱手道：“唉呀呀！这是什么风竟将大掌柜的吹来了，快快请进。”说着上前刚想扶着刘忠进屋。
　　刘忠抬手摆了摆道：“李万，快见过东家大小姐。”
　　李万伸出的手一怔，眨了眨眼看向刘忠退后一步让出的沈绣，小小巧巧的身子，带着帷帽，红色的兔毛披风，双手套在暖手袋里，安安静静的站在刘忠一则。
　　李万只听过东家是一个女子，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戴着帷帽看不清楚面像，但感觉年纪不大。来信说东家会来京里长住，一直以为东家会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心下有些担心，一时走了神。
　　刘忠不悦的轻咳了一声，李万脑子一激灵，忙上前一揖到底，恭敬道：“京城沈记水云胭脂铺掌柜李万见过东家大小姐。”
　　“免礼，李掌柜辛苦了，我们进屋说话吧。”沈绣声音柔和的道。
　　李万忙作请，扶着刘忠请沈绣进了店。
　　沈绣本是想以绸庄和胭脂铺的东家身份接触各府的下人再间接认识府里的夫人、小姐，从而从她们的身上获得朝庭的一些有用情报，可如今因意外和楚子墨成了亲，这些铺子就真的只是赚钱的作用，不用再用这样的身份接近想接近的人了，所以沈绣只是和刘忠见过两家铺子的掌柜，并说了大事上还是找刘忠的侄儿刘成海全权处理。
　　最后，刘忠执意要住在城东的宅子，沈绣无奈只得依了他。
　　沈绣在车中感慨，真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哪想意外与楚子墨成了亲，改变了她的生活，也许以后的进程也会改变。
　　“小姐到……喂你谁啊？”玉竹在马车外历声喝问。
　　紫竹忙转出车厢问：“怎么了？”
　　沈绣坐在车里，听得外面一个女子冷笑道：“哼！一群乡下人，呸！”
　　“喂，你嘴巴干净点！”紫竹喝道。
　　对方似乎只哼了一声，车外安静了一瞬，便听得一个女子声音高傲的问：“那里面的是沈氏？”
　　沈绣微微蹙眉，心下有些猜想，便撩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紫竹忙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小姐不必下来，别污了耳朵。”
　　“掌嘴！”一声娇喝，一个女子提裙大步上前就想打紫竹的耳光，玉竹眼疾手快，一抬胳膊挡了回去，拉开架式站在沈绣身前，江雄也忙上前护卫。
　　“反了！”还是那个娇喝，沈绣寻声望去，一个十八九岁的衣着华丽的女子提着马鞭上前怒喝。
　　沈绣轻轻推开紫竹上前，忽然一句“小心。”江雄跨前挡在沈绣与紫竹前面，一手抓住挥过来的马鞭。
　　“松开！”
　　“住手。”
　　娇喝与一声金戈铁马的怒喝相撞，沈绣侧头看到楚子墨站在府外台阶上。众人看向他，那挥鞭女子扔下鞭子小跑上去想伸手拉住楚子墨的手腕，却停顿下来，停在两阶下抬头望着楚子墨道：“子墨哥哥，是我。”
　　“臣见过七公主。”楚子墨下了台阶退后一步，疏离的行了一礼。
　　七公主福玉回头看了看台阶下的沈绣，帷帽的纱轻轻被风吹起，心想着那面纱下奇丑的脸，心下气恼，怒指着沈绣质问楚子墨：“我去全台寺时我说过什么？我说回来就请父皇赐婚，你是听到的，你……你娶这么一个丑八怪作甚。”福玉说着眼泪也出来了，横袖胡乱擦了一下，哭着道：“你为了气我就娶这么个丑八怪来恶心我？就算……就算你不愿娶我，也别找这么个丑八怪来折磨自己，还是个克父克母的……”
　　“请公主慎言！”楚子墨忽然冷冷的道，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福玉张了张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指着楚子墨：“你……你竟为这么个不明来路的丑女人骂我？你……”
　　楚子墨平静的走下台阶，负手走到沈绣向前道：“外面冷，进府吧。”
　　“是。”沈绣轻轻点头，低着头随楚子墨向府里走去，经过福玉身边时，楚子墨站住侧头看了公主一眼，道：“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寒舍只怕会怠慢了殿下，天寒地冻，请公主回宫，莫让贵妃娘娘担心。”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沈绣示意跟上，一行人便进了府，门卫却也不敢真关上门，只垂手立在门外。
　　福玉怔怔呆在门外，两手握成拳，骨节发白。
　　“公主？”侍女小心上前搀扶。
　　“滚！”福玉转头看向大开的门里，可那里除了影壁什么也看不到，气得一脚将上前的侍女踢下了台阶，侍女惊呼着滚了下去。
　　福玉转身快步下了台阶，拉过随从牵过来的马，利落的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快速冲了出去，一行人纷纷上马追了过去，一时纷杂的府门外清静了下来，门卫也才敢关上门禀了楚子墨。

　　主院正房内，沈绣沏了茶放在楚子墨身前的桌上，道：“多谢大人替民女解围。”
　　“是我的事连累到你了，该是我对不住才是。”楚子墨抬了抬手道：“这位是福玉公主，圣上甚是宠爱，你以后看到她时见个礼便行了，不要与她纠缠。”
　　沈绣点点头：“是。”
　　楚子墨站起身来道：“你休息吧。”说完便向外走去。
　　沈绣道：“大人，今日在府里用饭吗？”
　　楚子墨看向沈绣，虽说答应在主院的小厨房里用饭，但这两天楚子墨有时并未过来吃饭，有时是出门了，有时四平过来说大人不想饭。
　　“表叔今日来看我，带了很多土仪，紫竹的手艺很好的。”沈绣两眼笑意道。
　　楚子墨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道：“好。”说完便出了门。
　　沈绣手轻轻扶在门框上看着走出内院的楚子墨，他刚刚的眼神里有些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更可能只是客气，可他眼底无法掩藏忧伤和孤独却让人久久难忘，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想着他的眼神那背影竟显得异常萧瑟，像是历尽千帆！
　　与生俱来的孤独！
　　沈绣被自己刚刚的认知吓了一跳，什么样的人与生俱来便孤独？楚子墨这么历害，长得如此英俊不凡，玉树临风，小时候也应该很漂亮讨喜的，何况在北地立了无数次战功，这样的人怎么会孤独，不是应活在鲜花与掌声的赞歌中吗？可他似乎除了二皇子便没有朋友，与家人的关系似乎很僵……
　　“小姐看什么？”紫竹上前问道。
　　“你觉不觉得楚大人心里总是不高兴。”沈绣道。
　　“不高兴？没看出来高不高兴，反正看着挺害怕的。”紫竹撇了撇嘴道。
　　“害怕？他……骂你了？”沈绣转头奇怪的问紫竹。
　　“骂？”紫竹头摇得像波浪鼓，道：“真骂一下倒还好了。”
　　“说说！”沈绣奇道。
　　“我在院里碰见过大人两回，次次都是脸色冰冷，像是看不到院里还有我们似的，今早搬忠叔带来的土仪时，差点撞上大人，吓得我和玉竹忙跪下请罪，大人什么话也没说像是没发生一样就走过去了，虽说大人不发落我们是好事，可是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像是很……。”紫竹努力想着词来形容那种眼神，想了想道：“好像很嫌弃我们。”
　　“嫌弃？”沈绣猛然想到自己在当时楚子墨受伤被第一次请去时，楚子墨的眼神就是嫌弃，当时看到那眼神就是这种感觉，当时以为是看到自己容貌丑到他，影响他心情了，她看了看紫竹，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也嫌弃？沈绣想着，脑子忽然想到昨日回廊上的一幕：
　　远远两个风姿俊逸的男子，衣袂翻飞，低头私语轻笑，冬日暖阳透过回廊檐上缕空的木格投在两人身上，温馨诱人……
　　“咣当”！沈绣脑子里一声惊响，愿来如此！愿来如此！沈绣捂着嘴，像是发现了不可告人的惊天大秘密，缓缓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出声。
　　“小姐，怎么了？”紫竹被她异常又惊恐的表情吓得忙上前推着沈绣的肩，这大白天不会是看到不干净的了吧？想到这府里除了主院几乎所有的院子都锁上了还荒草从生！想到此，她顺着沈绣的目光看向门外，背上拔凉……
　　就在紫竹心中尤自念着阿弥陀佛时，沈绣脑子里飞转想透了各种关节，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啊！
　　虽说这时代，有人亵/玩娈/童，可是那都是一些人私下避人所为，也没人真敢公然说自己有这僻好，何况这大周的公务员们要是有这样的僻好被言官拿来作文章只怕前途也就此歇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