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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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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恒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他梦到白天那个男人沉在水里,水掀起他的刘海,让敬恒可以看到他死寂的眼睛。突然,那双眼睛动了,猛地看向敬恒。
敬恒悚然一惊,感觉自己好像又沉进了水里,溺亡的窒息感和绝望感包裹着他,挣扎不得。
那个男人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似乎是死寂的,又似乎里面还有一点光亮,在祈祷着、恳求着能有个人来救他。
敬恒猛然惊醒,在床上痴坐了好久才缓过来。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男人的死状,自责和痛苦围绕着他。
他微微抬头,看到爷爷的遗像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敬恒眼眶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他静坐好久,风把窗户吹开,才觉得有些冷。
他打了个寒噤,起身准备去关窗户,却看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
敬恒以为是别人睡前忘了关灯,走进客厅才发现刁昐居然坐在客厅里,桌上有一壶刚泡好的热茶。
刁昐脸色很差,看到敬恒出来,勉强笑了笑,说:“喝茶。”
他这意思就是想和自己谈谈。
刁昐帮他倒好了茶,淡然开口:“做噩梦了?”
敬恒抬眼看他一眼,又低头,点点头,承认了。
刁昐却不看他,自顾自喝茶:“害怕了?”
敬恒说不出话。他其实是真的打了退堂鼓了的,但是说害怕了,想放弃了,又不至于。
刁昐说:“还难受的话我就帮你找心理医生,不干这一行了也行。”
敬恒一愣:“你不是说......没有后悔药了吗?”
刁昐眯着眼看着他,手指一下一下地在茶杯口点着。他说:“心肠太软的人不适合当赊刀人。”
敬恒急急地辩解:“我没有!我只是......”
刁昐抬手打断了他,笑着说:“我没说你这样不好。相反,我觉得你可能才能开辟赊刀人的新天地。”
敬恒怔怔地看着他。
刁昐笑了笑,说:“回去睡觉吧,我再坐一会儿。”
敬恒抿了抿嘴,点点头,起身回房了。
刁昐没有失眠,他是被突然的头痛惊醒的。这种疼痛就好像有巨石在自己脑子里翻滚,疼得他脑子昏沉身上无力,差点没起来。挣扎着爬起来打开床头灯,第一眼就看到床对面的中国地图上有些异样。
他忍者疼痛下床,挣扎着走到地图前,努力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手指摸到那个变化了的地方,身上突然感觉好像是被巨石砸中,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从骨缝里渗出来疼,让他站都站不住,猛地跪倒在地上。
他一只手按着地图,一只手死死揪着前襟,慢慢地调整呼吸。剧烈的疼痛让他嘴里溢出来忍不住的闷哼,那痛苦的呻吟随即又被他压下去,转为悠长颤抖的呼吸声。
缓过最难熬的一阵疼痛,他抬头,仔细辨认到底是哪里要出事。
“九寨沟......”
刁昐猛地吐出一口血,呼吸愈发不稳。地图上九寨沟的区域在他眼中正在微微颤动、塌陷,最终归于平静,化为废墟。
他喘得狼狈,血呛进肺里,又被他嗑出来,染红了地图一角。
已经很久没有灾厄能够伤他到这个地步了......刁昐心中有数,慢慢站起来,抹掉嘴边的血,刚想走两步,又体力不支地差点倒下,撑住墙才站稳。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决定去漱个口。漱口出来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泡杯茶缓缓。
坐了一会儿,就看到敬恒出来。把敬恒哄回房,他又坐了好久,茶都凉了他也没喝完。直到冷气从脚边蔓延上来,他才意识到已经坐了太久,才慢慢起身,回房休息。
第二天姚耀林下班回来没看到刁昐,问几个小的人在哪里。
姚瑶正在和卓远写作业,闻言努努嘴指向刁昐的房间,说:“在房里呢,他好像不舒服,一整天没出来。”
姚耀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往他房间里去。
他走到门外先是敲了敲门:“刁昐?”
没人应,他就直接进去了。
刁昐正在床上躺着,露出一个毛栗子一样的发顶。
姚耀林走过去将被子拉下露出刁昐的脸,看到他的脸红彤彤的,觉得莫名可爱之余又担心:“刁昐?你这是......发烧了?一天没起来要不要吃点东西?”
刁昐眼都没睁,嘟嘟哝哝地说不用。
姚耀林无法,起身才发现敬恒也来了。敬恒说:“我昨天半夜起来还看到他在喝茶。可能是没休息好。”
姚耀林点头,又给刁昐掖好被子,和敬恒一起出去了。
“他这样不行啊,一天没吃东西没动弹。”姚耀林思量片刻,说,“你们今晚自己解决晚饭吧,我给他熬个粥。”
三个小的不敢怒也不敢言,应了。
然后他们就欢天喜地地出去吃肯德基了。
姚耀林转身回厨房,准备熬一锅毋米粥。
毋米粥粥如其名,是把所有米粒都煮烂了,方为毋米。它可代参汤,又能补液填精延年益寿。烫菜嫩滑利用勾芡原理,保持烫菜鲜嫩。喝酒不醉,粥汁润滑肠道养胃保肝解酒。自然提鲜,天然生成谷胺酸,不用添加化工合成的味精鸡精。天然去腥,烫食任何海鲜、禽畜都没有一点腥味。(源自百度)
正煮着,刁昐过来了:“在做什么?”
“给你熬个粥。”姚耀林回头看他,发现他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嘴唇却是苍白的。他走近几步探了探刁昐的额头,说:“还有点烫。不再去睡一会儿?粥还没好。”
刁昐:“睡了一天了,我没什么大事。”
姚耀林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特别想把人抱过来亲一顿,但是他不可以。于是他转身继续守着粥锅,刁昐打了个哈欠,走到饭桌边坐下,看着有点精神萎靡。
又等了好久粥才算熬好,姚耀林拿了一个小炉子把粥锅放在上面继续熬。刁昐往锅里看了一眼,笑问:“你这是什么?米汤?”
姚耀林给他盛了一碗先暖暖胃,又拿出来一些肉菜出来,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毋米粥,吃了好的,还能涮菜。”
刁昐不置可否,喝了一口粥。入口温润顺滑,有米香而无米腥,还有些开胃。一碗下肚,刁昐感觉自己好多了。
此时烫的肉也好了,姚耀林夹给他,看着他吃了,问:“怎么样?”
说实话很嫩。但是刁昐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讲话,于是不理他,自己动手烫菜。
姚耀林了然地笑了,也继续帮他烫。
刁昐吃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吃独食不好,说:“你不吃吗?”
姚耀林笑道:“你吃吧,我吃过了。”
刁昐吃完就又在沙发上坐着发呆,让姚耀林去泡一杯茶。姚耀林刚刚收拾好餐具,闻言无奈地笑笑,转身去泡茶。一抬眼看到刁昐房门没关,姚耀林走过去关门,一晃眼,看到墙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他皱眉,走上前,发现那是一滩血迹。
伸手一摸,地图染了血的一角还是濡湿的。
他喉头发紧,扬声道:“刁昐。”
刁昐吃饱喝足身上舒服了很多,正昏昏欲睡着,听到姚耀林叫自己,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姚耀林:“你过来。”
刁昐疑惑,扭头看到自己的房门大开着,姚耀林就在里面。他有些不悦,起身说:“怎么了?不要随便进我房间啊......”
走到房门口,姚耀林让了一步,指着那一摊血迹,神色沉沉:“怎么回事?”
刁昐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心想:完蛋。
姚耀林定定地看着他,等他一个解释。
但是刁昐给不出来这个解释。
姚耀林拉住他的手腕,不容置喙地说:“去医院。”
理所当然的,医院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医生推测可能是最近空气干燥,刁昐一时受惊,鼻腔粘膜破裂导致的出血,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这么说,姚耀林似乎不怎么信,拿着诊断书脸色阴沉。刁昐坐在一边,有点无所谓的样子,又好像犯了错的孩子。
姚耀林确实很生气,但是还是没说什么,兀自气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脸色一松,对刁昐说:“走吧,回家。”
刁昐微微笑了笑,本来想说“我就说没事”,想了想还是没说,怕更刺激姚耀林。
姚耀林:“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又什么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刁昐笑着应了,但是眼神落在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刁昐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干什么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致,或者就窝在房间里看书。但是他又不像是生病了,就像是心情不好。
大家都对他表示很担心。
但是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还是该干嘛干嘛,甚至还出门赊了个刀。
敬恒和姚耀林偷偷嘀咕:“你说我师父该不是想不开了吧?”说着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姚耀林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说:“少说屁话!怎么可能,你师父估计就是闲的,没事做没意思。”
后来姚耀林发现自己猜错了,因为刁昐在收拾行李。
姚耀林震惊,拦在他行李箱前不让他收拾:“你收拾衣服干嘛啊?你要去哪儿啊?”
刁昐无奈地笑了:“我没有想不开,我就是想出门旅个游,放松放松。”
“???”姚耀林困惑了,刁昐之前一直是一个几乎无欲无求的人,跟得道成仙了似的,现在怎么突然……突然这么有烟火气儿了?
刁昐也看出来姚耀林的震惊,笑道:“我又不是修仙,怎么,不能出去旅游啊?我还不能享受一下生活了怎么的?”
姚耀林语塞,挠了挠头,退开让他继续收拾。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不放心,说:“你要去的话我也要去。”
刁昐扭头看他,笑道:“你去干什么?你不上班啦?”
姚耀林:“我可以请假,上次的年假我还没请,这次可以一起请了。”
刁昐无奈道:“何必浪费年假啊,等以后你有其他的大事了再请假吧。”
姚耀林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嘴了。
他从刁昐房间里出来,联想起之前的血迹,实在不放心,对敬恒说:“我还是不放心你师父。”
敬恒:“应该不会吧......我师父又不是小孩子。”
姚耀林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要不你跟着你师父去?帮我看着他。”
敬恒思量片刻,说:“行。”
于是他直接找刁昐说自己想和他一起去旅游。然后被刁昐无情拒绝。
“你就在家里给我好好呆着,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敬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但是我也想一起去玩嘛......”
刁昐收拾好了衣服,把行李箱关上,说:“你就别想啦,等你以后自己想去哪去哪,就是别跟着我跑,你总有一天要独当一面的,整天跟着我是什么事儿啊?”
敬恒失落极了,姚耀林在一边听着也皱着眉。
刁昐不理他们,径自出去了。
姚耀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说:“我还是觉得你师傅这个不正常。”
于是他撺掇了姚瑶和卓远,让他们俩也要求要一起去。而刁昐驳回的理由非常充分:“你们不上课了跟我出去旅游?”
两个小的心虚低头。
实际上刁昐想要去旅游这件事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姚耀林就是觉得怪怪的。敬恒这个赊刀人的传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姚耀林就是心里不安。
他问:“你到底要去哪儿旅游啊,还不让我们跟着?”
刁昐看了他一眼,说:“九寨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