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傅平生挺佩服这座城的人们，在这等困境之下依旧能保持基本的秩序。
所有人排着队，领到食物就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还要祷告一句“感谢神的馈赠。”
整个教堂安安静静。角落里，刚刚从神父那报备过的他咬碎嘴里的糖，转头瞧了一下不远处假装不看自己的小家伙。
这个小天使跟了他一路，每次注意到他，他都是抬头望天，一点新意都没有。
正好无聊，逗逗他去。
最后一丝糖液入喉，乘对方忙着数教堂顶上的玻璃，他悄然后退，隐去身形。
伯特回过神的时候，角落里空无一人。心里咯噔一下，环顾四周，没有那位萨卡兹的踪迹。
“你在找我？”温热的鼻息喷撒在脖颈，寒毛炸起，他下意识一转身，守护铳已经抵在萨卡兹的胸膛。
“反应不错，还知道反击。”对于胸膛上的枪，对方泰然自若，还细细观察起来:“0.44毫米口径的转轮左轮，看制式好像是马格南，你还挺会挑。”
“你……你要干什么？”
“嗯……怎么说呢，跟踪他人有两个基本思路:要么让目标无法看见自己，要么让目标无法察觉。这么野性的方法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又没学过……”
“这么说你承认你在跟踪我？”
“我……你……我……”萨科塔的脸色复杂，背后的光翼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不知为何，傅平生心底出现一点小小的罪恶感:欺负小朋友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吃糖吗？”他想起自己还留着不少薄荷糖，拿出两颗递给他:“拉特兰产的，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没有一个萨科塔会拒绝甜食，如果有，就两份。
伯特盯着这两颗糖，陷入纠结。他自带的甜食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吃完了，两个月不吃甜的萨科塔就像一条快晒干的鱼，浑身上下都没得精神，但是……
“不要我拿走了。”
“谢谢！”立刻抢过扔一颗进嘴里，糖块因为高温有些粘牙，浓厚的甜味冲击味蕾，点缀一点点薄荷香气，郁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
“叔叔……”裤子被轻轻扯动，傅平生低下头，是一个黎博利小女孩。
“叔叔……我可能拿一颗吗？只要一颗！我不白拿！我可以帮忙干活！”女孩怯生生的，明明紧张到止不住流眼泪，语气却格外坚定。
傅平生蹲下与她平视，轻柔抚去女孩的眼泪道:“干活到不必了，想吃的话……嗯……叫声好听的？”
女孩很上道，眼睛咕噜一转，立马喊道:“漂亮的大哥哥！”
“真乖～来，这颗拿好，还有一颗是你自己的，在路上偷偷吃吧。”女孩惊愕的目光撞进对方温柔的眼眸中:“别让别人知道哦。”
等女孩走远，身后的萨科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孩的家里还有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弟弟，他很喜欢吃糖；一个刚来这里的萨卡兹是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很难猜？”不去管对方充满不信的眼神，他对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勾勾手，几秒后，一个个孩子像春笋般往外冒。
“美丽的大哥哥！”
“可爱的大哥哥！”
“婀娜多姿的大哥哥！”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啦……”
……
傅平生在教堂的客房暂住，旁边就是伯特，他是故意搬到隔壁，为了随时掌握自己的动向，不过好在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戒备。
傅平生其实挺理解他，毕竟是非常久远的历史遗留问题，真相早已湮灭在无尽的时间之中，只留下萨卡兹魔族的大众印象，和两族不死不休的仇怨。小天使看到他第一眼没有一枪崩了他已经算是很有理智了。
他也知道，一个看似不怀好意的外来人背着一个奇怪的大包走在街上，怎么看都很可疑。
但这个小朋友是真的烦啊！
“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傅平生喊道，身后的广场空无一人，乍一看没有任何异常。
昨天提点他之后，今天是懂得做点伪装了，但咱就是说，一个垃圾桶旁突然出现一个草丛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一路下来都是这样，实在是憋的难受。
“出来吧，你光圈露出来了。”
草丛轻轻晃动一下，似乎确认了什么，又装起了木头。
他快步向前，在草丛里一拎，伯特顶着满头的草叶被拎了起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小朋友没有被发现的恼怒，反而一脸认真。
这下到让傅平生一愣，从头到脚若有所思的审视了一遍:现在的他像小鸡一样被提着后衣领悬在空中，昨天才换的修士服上已经有了不少划痕。
与其说是小朋友在跟踪他，不如说是他在拿他做伪装训练。
“小混蛋……”看着对方满脸求知欲的摸样，他还是心软了:“就当是拯救未成年。”
“我可以告诉你，还可以教你一些伪装技巧，但……”他把他放下来，别过头躲过亮度攀升好几度的光圈:“这几天你要一直跟着我，直到我离开这个地方，如何？”
“一直跟着？”
“是。”
“那一言为定！”说着他便举起手来，做出击掌的动作。
“不怕我阴你？比如……故意带你去危险的地方？”傅平生随意地抱胸。他并不着急，毕竟要给孩子一点思考时间。
“我能解决。”小萨科塔回答的很快，没有故作镇定的心虚，而是笃定——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年轻真好啊……”心底无声的感慨一下，清脆的一下拍击，双手用力交握:击掌为誓，契约已成。
“……”
“我叫傅平生。”
“傅平生，你怎么发现我的？”
“在向他人寻求答案的时候，没礼貌可是不行的。”顺手抚去他头上的树叶，傅平生道:“对人的称呼要用敬语，还有要说‘请’。”
这个萨卡兹怎么这么讲究？伯特思考片刻，说:“傅先生，请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样才对嘛，走吧，边走边说。”
此时他们已经到梅科城的外围，不远处便是简陋的哨塔和外墙。周围的房子都已经搬空，除了他们两人一个人影都没有。
“很简单，你的脚步声。”傅平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整盒薄荷糖，送给了他:“你拿去吃吧，我还有不少，吃不完。”
“谢谢。”伯特也不扭捏，光翼因为他愉悦的心情舒展开来。
“一开始在城中心的时候，大家都在，你的脚步并不会引人注意，这就导致了你忽略了这一点，等我来这片无人区的时候，不属于我的脚步声自然会非常明显，你也就顺理成章的暴露了。”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位置的？”
“一点听声辨位，再加上一点记忆……”
小孩子的问题和想法总是很多，两人边聊边走，其实更多是傅平生在给小朋友“补课”。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一座哨塔之下。上面的人注意到他们，顺着一个大铁杆吱溜滑下。
“傅先生您好，神父已经和我们说明过情况，请跟我来。”
虽说起了浓雾，但海面是难得的平静，隐约可见灯塔高耸的轮廓。
“你要去灯塔。”
“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伯特没有回话，但光翼忽闪，像是他因兴奋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小战斗狂。
两人被引到海边一座破旧的小渔船，名为卡恩的黎博利引路人有些窘迫道:“大家都太久没有下海了，渔船也都快废了，只有这一个能勉强用一用，您只能将就一下了。”
在一阵让人感到生理不适的金属摩擦声后，船颤颤巍巍向前移动；温和的浪花硬是开出了波涛汹涌的感觉，才一会伯特便感到胃部的翻涌，只能扶着栏杆支撑他发软的身体，而傅平生则像没事人一样和卡恩先生谈笑风生。
打探情报而已。
他这样想着，强撑精神向两人靠近，想听清两人的谈话内容；傅平生看了他一眼，和卡恩先生说了什么，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我不是给了你糖了吗？你怎么没吃？”
“吃糖没有用。”
“糖是用处不大，但薄荷可以。”
“……”
迅速扔一颗进嘴，躁动的太阳穴总算是平复一些。这时他才注意到，对方看似随意的手其实是在悄悄扶着他，不知道的人还会觉得是对方靠在他身上。
“卡恩先生！我和小朋友有点晕船，就先去船尾了！”
“没问题！快到了我叫你们！”卡恩热情回应，让伯特难得的有些窘迫。
“我不晕船。”
“嗯，我晕两次。”
“……”
远处的灯塔渐渐显露出它的全貌，高大的铅灰塔身布满黑色的纹路，防波堤参差不齐，青苔肆意生长，宛如出现在陆地上的鲸落，荒凉且诡异。
“有什么想问的？待会可就没时间说了。”即使坐下来，萨卡兹依旧装模作样地靠在他身上。被不熟悉人环抱的感觉并不舒服，但伯特并没有反抗，他在确认一件事。
他对人的气息十分敏感，只要是萨卡兹，身上血液的甜腥味和战场上刺鼻的销烟味怎么都掩盖不了。可他身上的气息太干净，隔绝了船上令人作呕的机油味，只有皂角特有的清香，和一丝若隐若现的薄荷香。
他真的是萨卡兹吗？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这么直接啊。”他也给自己来了一颗糖:“想知道的话……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看他要把自己所有东西都翻个遍的架势，傅平生赶紧按住他。
“你对这里的灯塔了解多少？”
“曾经被用来调度船只，指引方向。大静谧后灯塔突然熄灭，原来的阿戈尔工程师失踪，审判庭曾派人来过一次，很快就离开，之后这座灯塔就再也没有亮起过。”
“和我了解的差不多，刚才就这些，没别的了。”
“可你们好像聊了很久。”
“……卡恩先生比较健谈。”
“……”
炎国有句古话，叫“望山跑死马”。
在干完将近半盒薄荷糖后，伯特终于踏上了平地，并毫不意外地把早餐都送给了大海。
“有点菜啊小家伙，还是需要多练练。”说着，傅平生帮他顺了顺气，递过来一个水囊给他漱口。
“我叫伯特，不叫小朋友。”
“那就叫小伯特？”
“可以请您去掉那个‘小’字吗？”
“小伯特挺顺口的，就这个吧。”
“……”
在防波堤上，愈是接近它，愈是能感到它的高大；这么多年过去，它的表面没有任何锈蚀，黑色的纹路似乎是某种生物的抓痕，还有暴力拖拽留下的痕迹，无不诉说着它经历的风雨。
虽没有伊比利亚之眼的规模，但这座灯塔就像一个象征，一个墓碑。关于过去的风声与野心，关于欲望与对未来的桀骜。【1】
“傅先生，伯特，你们真的要在里面呆四个小时吗？。”
“对的，卡恩先生，麻烦您再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个……”卡恩有些犹豫，还是郑重地说道:“就是……如果出现意外的话，灯毁了也没关系，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卡恩先生。”
卡恩驾船离开，没一会就消失在雾里。
“这个灯有什么特殊吗？”总算恢复精力的伯特敲一下灯罩，小火苗轻跳，感觉过不了多久它就没了。
“你知道伊比利亚的审判官吧？每一个审判官都有一盏灯，相当于他们的法杖。”傅平生把提灯直接倒转，看似弱小的火苗没有丝毫影响，散发着幽幽暖光。
“虽然只是个复制品，但够我们用了。”他用手比划着灯塔，轻声说了句什么，伯特没有听清。
随后他豪迈地搭上他的肩膀，高声道:“来吧小伯特，咱们的灯塔冒险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