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72、番外五：如果162

　　天空逐渐变得昏黄。
　　橙红的云彩横亘，将城市变成剪影，也将辽阔的淀川照映的闪闪发亮。
　　现在已经来到黄昏时分，展望台上的游客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有一起出游的友人、家人，也有不少来约会的情侣。
　　中原中也看着无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们，又侧头看了看灯。
　　灯的神情很安静，目光专注的注视着夕阳下的城市。
　　微风吹拂，将他白色的发丝微微拂动。
　　中原中也犹豫了会儿，微微抬起手，慢慢放到灯背上，也静静望向前方。
　　“灯也来拍张照？”太宰治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颗烦人的大头凑到灯的脸旁边。
　　展望台气氛太好，中原中也刚才都有点忘记他也在了。
　　灯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呀！”
　　太宰治拿出手机，也示意灯把手机拿出来。
　　灯先摸摸裤子口袋，又摸摸外套口袋，“在这里！”
　　他不太熟练的摁亮屏幕，照着太宰治之前说过的，把相机调出来，又把手机举起来。
　　中原中也有点好奇的凑到他旁边看。
　　灯的手机框住了眼前宽阔景色一隅，又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接着按下快门。
　　这不是他第一次尝试拍照了，昨天晚上已经试过几次，只是还不算特别熟练而已。
　　太宰治也凑过来，“确认一下照片？”
　　灯就放下手机，依然有些生疏的操作，把照片调出来看，“唔……好看！”
　　听他夸奖自己拍的照片，中原中也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很赞同的说，“嗯，很好看。”
　　不是对灯有滤镜，是真的觉得灯抓拍下来的景色很好看。
　　大概是因为灯注视着世界的眼神充满着纯粹又干净的欣赏，即使是照片，也带着点莫名平静祥和的味道。
　　就像昨天灯试着拍他和太宰的时候一样，在灯的照片里，他和太宰都会变得特别好看。
　　……真的不是自恋，也真的不是因为对灯有滤镜才会有这种感觉。
　　应该吧。
　　中原中也其实不太会欣赏照片一类的作品，只是自己看起来、感觉起来而已。
　　太宰治也看了会儿灯拍的照片，又抬头看看瞬息万变、没一会儿就要消失的云霞，同样不吝夸奖的道，“拍的特别好。”
　　“照片很厉害。”灯也跟着望向一下子就和照片里不一样的天空，“虽然很多东西一下子就会不见了，可是照片可以一直留下来。图画和文字、还有音乐都是，可以把那个时候的心情记录下来，一直一直留着，很厉害。”
　　“喜欢拍照吗？”太宰治笑着问。
　　灯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呀，很好玩。”
　　太宰治揉揉他的头，“虽然现在手机的相机功能做的很好了，不过如果想玩点专业的摄影，还是要去买更好的相机。”
　　喜欢什么、想尝试什么就去做吧。
　　这个世界没有可以束缚他们的东西，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中原中也也揉了一下灯的头，微微笑起来。
　　天色渐渐转暗。
　　城市里的灯光也慢慢亮起，道路上的车流带着光源，像是长龙一样的蜿蜿蜒蜒，高楼大厦也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随着夜幕逐渐漆黑，城市灯光也在自然光的减弱之下，变得越来越明亮。
　　淀川之上，高楼明亮的光影落在其间，随着水波轻微变换着形状。
　　就连他们脚踩着的地面，也模仿着银河的模样出现碎钻般的光。
　　灯低着头看地板，“这个也好漂亮。”
　　无论是外头的城市景色，还是地面的银河，都非常漂亮。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过来约会的情侣了。
　　因为真的很浪漫。
　　中原中也轻轻舒了口气，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
　　城市里的光害很严重，就连漆黑的星空都像是被城市的灯光微微照亮，月光都显得暗淡，更看不见几颗星星。
　　可是城市里无数明亮的灯光，就像天上繁星落入人间。
　　这不是没有任何灯光的荒败城市，也不是恒久守护着墓地的死寂无人的村落，而是无数鲜活的生命依然活动着的城市。
　　即使是中原中也，心中都有难以形容的感慨，灯一定更是如此。
　　他想着，又看了看灯。
　　灯正在摆弄手中的手机，想要把天色暗下来之后的景色也保存下来。
　　太宰治也在看灯，心情非常好的说，“除了拍照之外，还可以画下来哦。把现在的景色记住了，然后画下来，感觉一定也很好呢。”
　　画画是灯更熟悉的事物，闻言眉眼弯弯的应道，“回去试试看！”
　　当然是说回饭店之后。
　　他们手边虽然有从阶层都市贴身带过来的小本子和笔，不过写写字还行，要画画就有点小了。
　　“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就顺便买笔和纸吧。”中原中也说，“买本素描簿……之类的。”
　　素描簿和一些可能会更好画画的笔什么的。
　　不只是灯，他也想试着把今天、回来之后这几天感受到的心情写下来。
　　让这份心情化做文字、化作诗句，用另一种方式留存。
　　坚决不写作的太宰治咂咂嘴，摸摸下巴，“我也来画画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满脸嫌恶，“你画？如果画城市夜景，就会变成恐怖的黑洞深渊吧？！”
　　太宰治不知道在得意什么，“这就是真正的艺术啊！”
　　灯想了想，点点头道，“嗯、是艺术。”
　　他们曾经去过不知道荒废了几百年的美术馆。
　　那里留存着从古至今的所有画作，从曾经见过的作品，到前所未见的未来画作都有。
　　有一目了然的写实类型作品，当然也有非常抽象、根本不知道在画什么的画。
　　中原中也随口道，“太宰那种故意涂鸦的会让人不舒服的画，就不用帮他美化成艺术了。”
　　“可是太宰也是想要把心情留下来才做的，就和我们、和其他人画画写作的时候一样。”灯说，“别人怎么想都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们觉得好就可以了。”
　　太宰治眼睛瞬间亮起来，身边冒着小花，一副很想当场把灯抱起来亲的样子，“没错，管别人怎么想！”
　　中原中也默默把灯往后拉，“在公众场合还是克制点吧你。”
　　就算能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也觉得无论是亲亲摸摸还是牵手，都是一件很隐私的事，不太喜欢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做。
　　当然，他也不想让灯被亲的时候可爱的模样被其他人观赏，所以就算太宰治不介意，他也不会让太宰治得逞。
　　太宰治耸耸肩，特别无辜的说，“我又不是你这种禽兽，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懒得和他吵，拉着灯转身就走。
　　从大楼顶层往里看，能看见大半个圆环状的展望台和底下一圈同样圆环状的室内展望台，还有与下面那层连通着的、刚刚搭乘过的自动扶梯。
　　包裹在钢筋之中的扶梯底下空无一物，越过广场，连接着左右两栋大楼。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亮着黄色灯光的玻璃和透着蓝光的扶梯、以及扶梯底下的城市景观互相映衬着，非常有现代感。
　　不过如果是有恐高症的人，光是在搭乘自动扶梯的时候，可能就会腿软了。
　　中原中也……回到这个世界、异能力又能使用之后，他在极高的地方会觉得有点脚底麻麻的毛病一下子不药而愈，现在完全是悠悠哉哉的欣赏着夜景。
　　他以前就来过。
　　好像是十七岁的时候吧？
　　当时来大阪出差，地点就在蓝天大厦。等工作结束后，他便独自来到展望台上眺望城市。
　　……当时怎么可能知道后来太宰会篡位，自己会接着成为首领？
　　更不可能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无比珍视着的人一起过来。
　　他又偷偷看了眼灯，接着看了眼灯放在栏杆上的手，小心翼翼的把手挪过去，碰了碰灯的小指。
　　灯一开始以为只是不小心碰到的，没有在意。
　　中原中也碰了几秒，又蹭了蹭。
　　灯终于低头看看，微微笑起来，直接握住中原中也的手。
　　太宰治在旁边看的酸溜溜的，“怎么，不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
　　中原中也耳朵有点红，辩解道，“……这里又没人！”
　　夜色深深，就算灯光明亮，栏杆上的小动作也很不明显。
　　更何况这附近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其他游客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太宰治哼哼一声，看了看灯的另一只手。
　　一直盯着看。
　　灯毫不犹豫的也握住他的手。
　　三个人有些偷偷摸摸一样的在栏杆上手牵手，大概只有一手握一个的灯还能认真注视眼前的景色了。
　　太宰治一副很满足的模样，“偷偷摸摸是另一种刺激。”
　　动作一直很光明正大的灯好奇地问，“偷偷摸摸？”
　　“中也很怕让人看见，觉得我们现在就是偷偷摸摸牵手呢。”太宰治笑眯眯的说，“不过呢，因为怕被人看见，就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也颇有情趣。”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无语道，“你的癖好真的好恶心。”
　　“是吗？”太宰治意味深长的说，“你不也因为偷偷摸摸特别兴奋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立刻反驳，“说什么啊，只有你才有那种诡异的癖好！”
　　灯左看右看，不太理解的说，“我们没有偷偷摸摸呀？”
　　中原中也心虚的挪开目光，“咳、那什么，吃个晚餐，就回饭店休息吧。”
　　直接去蓝天大厦的地下一楼吃东西。
　　从另一边的扶梯往下，转搭电梯，一路直达地下一楼。
　　地下一楼是个名为滝见小路的商店街，虽然就和一般百货大楼的美食街差不多，但是整体规划和上午去的大阪港美食街一样，采用的是复古风格装潢，不过想还原的年代又比大阪港的美食街要更古老一点。
　　太宰治倒是有些嫌弃，“做的太新了，没有真正的怀旧感。还不如京都的花见小路呢。”
　　中原中也随口道，“感觉不一样，花见小路也不可能让人随便逛。”
　　“哎呀。”太宰治一副抓到他把柄的样子，“看来你很常去那种地方呢。”
　　中原中也就不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常去。
　　如果和京都的极道势力打交道，饭局很大概率会约在那附近，而且红叶大姐的熟人就在那里，他要替红叶大姐办事，就会比其他人更常去那种地方。
　　太宰明知故问、特地这么说，只是要让灯好奇发问，然后抹黑他而已。
　　灯果然一脸好奇的想问。
　　中原中也在他真的问出口之前，抢先简单解释道，“花见小路……基本就是吃饭的场所而已，只是那里一整片都采用古早的建筑风格，看着比较特别。”
　　太宰治啧啧两声，“怎么不说会有美丽的少女在席间跳舞侍奉，是心虚吗？”
　　“怎么可能啊。”中原中也觉得越辩解只会越让太宰治用奇怪的点来抹黑自己，决定直接对灯说，“太宰说的那种叫艺伎、舞伎，也是一种工作。大概就像太宰说的那样，会在吃饭的时候表演给客人看、聊天倒酒之类的。”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了想道，“感觉好辛苦。”
　　中原中也微微叹了口气，“是啊。”
　　虽然扮相美丽，可是其中又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之处了。
　　正是因此，他一直都很尊重她们，也不喜欢像太宰那样把她们当成单纯侍奉客人的角色。
　　他瞥了眼前方木制墙壁上贴着的手绘风艺伎和舞伎的海报，“扮相大概就是这样，这是很早以前流传下来的传统装扮，直到今天都没怎么改变。”
　　灯认真的看看海报上穿着华美的少女，有些目不转睛的说，“衣服真的很漂亮。”
　　太宰治摸摸下巴，还是没放弃变态的思想，“你穿起来一定更漂亮。”
　　中原中也默默瞥了他一眼，本来想吐槽一下，停顿一秒，还是没有说话。
　　就、咳，就这样吧。
　　如果在家穿穿，没关系的。
　　从海报之前离开，继续晃晃，灯就眼睛一亮，“有很香的味道！”
　　太宰治一点都不意外，“是大阪烧吧，我们等会儿就去那里碰碰运气。”
　　因为是很有名气的店家，人有可能非常多，搞不好一排队就是几个小时。
　　中原中也当然也知道这家店，“如果这里人多，就去车站附近的本店吃。”
　　一整路的店家就没几个排队的，只有他们要去的大阪烧，店里坐的满满当当，外头还有几个在等候的客人。
　　果然，排队要等半个小时左右。
　　还算幸运的不用排队很久，他们午餐又吃的比较多一点，现在还不是很饿，就决定在这里排队。
　　排队的时候聊聊天、更详细的教灯用手机，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店面不算大，小小的一间，装潢当然和外面一样，都是昭和时代复古风。
　　他们坐在靠墙的位置。
　　旁边的墙上贴满旧照片、游客书写的各种语言的纸条，甚至还有来自世界各地款式不同的纸钞，可以感受到店家的历史悠久，也广受世界各地游客喜爱。
　　灯抬头看着墙壁，眼睛一下子转成蚊香圈，“唔、很多看不懂的字！”
　　“别这么快放弃。”中原中也说，“也有很多看得懂的吧？”
　　灯又努力地认真看了看，乖乖点头，“唔、嗯。”
　　中原中也指了指各地的纸钞，“那些都是世界各地的钱。”
　　“长得都不一样。”灯回想了一下他们手中的钱，“也和这里的钱不一样。”
　　“就像语言。”太宰治说，“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语言，也会有自己流通的货币。”
　　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们随意地说着话，过了会儿，放着满满食材、淋着深色酱汁的大阪烧和炒面就被放到了桌面设置着的铁板上。
　　他们点了一份鲜虾猪肉口味，一份鱿鱼猪肉口味，加上两份炒面。
　　很香。
　　灯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很好吃的样子！”
　　太宰治瞥了眼附近客人的反应，非常笃定的说，“一定很好吃。”
　　中原中也拿起旁边的小锅铲，把几份食物都先平均分成三份，又弄了其中一份鲜虾猪肉口味的，放到灯碗里，“小心烫。”
　　灯先嗅了嗅，又呼呼地吹了吹，才啊呜一口吃掉，眼睛亮晶晶的，“超好吃！”
　　看他心满意足，中原中也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终于也吃了一口大阪烧。
　　味道真的挺不错的，难怪客人会这么多。
　　炒面放在靠近太宰治的位置，等灯吃完了碗里的大阪烧，太宰治就接着弄了一份炒面起来，放到灯碗里。
　　灯也试着把最靠近他的那一份小心翼翼的弄起三分之一，先放到中原中也碗里，又接着放到太宰治碗里。
　　不只是大阪烧好吃，炒面也很好吃。
　　可能也是因为和灯分享着食物、和灯一起东西，才会觉得食物的风味又增添了几分。
　　肚子饱饱、特别满足的吃过了晚餐。
　　从蓝天大厦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了。
　　周遭的人潮随着天色渐暗，也逐渐变得稀疏起来。
　　青春洋溢的学生们明天还要上课，大多数的社畜们也还要上班。
　　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有些昏昏欲睡的，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各拉着一只手往前走。
　　“像在散步。”灯眉眼弯弯的说，“喜欢。”
　　中原中也轻轻笑起来。
　　他也很喜欢和灯手牵着手的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