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389、番外五：如果79

　　灯乖乖抱着书走到附近的椅子坐下，先翻开中原中也的诗集，很努力阅读起来。
　　中原中也看了灯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笑，转头继续研究书架上的书。
　　真的非常多熟悉的名字。
　　不过异能力的名称虽然和著作有一定的关系，作用却不一定有关。
　　至少在简略的看过介绍和部分内容后，他是这么判断的。
　　……就像这个世界的他写的那首诗名与他的异能力名一样的诗，和他的异能力作用一点关系都没有。
　　中原中也又拿出一本书。
　　藏书室很大，但空间有限，即使外语藏书只收录一部分类别，也不可能每一本都放，每个比较有名的作者也都只有几本代表性作品，不然就是几本合集。
　　就算只是如此，藏书也已经多的惊人。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眼脚边堆着的书，决定先暂时停手。
　　他的阅读速度只是普通人的速度，一次看不完那么多书，先拿这样就足够几天的分量了。
　　他把书全部抱起来，放到灯前面的桌上，接着在他旁边坐下。
　　灯眼睛亮亮的看他，“中也的诗，很棒！”
　　中原中也把书往前方空着的桌面推，笑了一下，“能看得懂？”
　　“很多都看不懂！”灯很诚实的说，“可是就是，好像能感觉到心情。”
　　中原中也揉了揉他的头，“虽然我不讨厌这个世界的我，可是他也不是我。”
　　灯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们完全不一样！”
　　“那、”中原中也顿了顿，轻咳一声，“哪个我……比较好？”
　　“你呀。”灯毫不犹豫的说，“我也不认识这个世界的中也。因为是这个世界的你，才会想要看的。”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想想也是，目光微微飘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他刚才的行为和之前太宰明明知道灯在想什么，却又一定要他亲口说出来……好像是一样的。
　　知道灯在想什么和听他亲口说出来，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灯把正在翻阅的书往他这边推了一点，指着其中一个字问道，“这个怎么念呀？”
　　中原中也随口念给他听，又看了看灯翻过的书页。
　　还没看几页，大概只有五到十首诗左右。
　　灯毕竟还是有不会的汉字，对他来说这些没变形过的文字也很像外文，阅读速度当然比较慢。
　　他也不知道诗篇背后的故事，可是他确实能理解诗篇想要传达的心情。
　　中原中也其实有点惊讶，又觉得好像不太令人意外。
　　毕竟灯认真起来的时候，连太宰那种人的心情都能直觉出来，某种程度上也敏锐的恐怖。
　　但也仅限于认真起来的时候。
　　更仅限于灯知道那是什么心情的时候。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中原中也看了眼灯，忍不住揉了一下他的后颈。
　　灯抬起头望向他。
　　他们就这么对视上了。
　　过了会儿，中原中也率先挪开目光，把灯面前的诗集拿过来，“……我念给你听？”
　　“这样中也会累的哦？”灯说，“现在我没有想睡觉，不会听到睡着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又笑，“没关系，就一起看几首诗？”
　　“好呀。”灯没有再拒绝，眉眼弯弯的回答。
　　中原中也翻到新的一页，先扫过一遍内容，才轻轻念起这个世界的自己写的诗。
　　平行世界。
　　虽然是同样的个体，可是生活环境、经历过的事不一样，就会塑造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个世界的他虽然大概没接触过里世界的事，可是生活环境本来就并非完全和平，但是……光是出身，就和他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
　　如果不是相同的名字、认识的人有相类之处，甚至是作品名与异能力名的完全相同，他恐怕也很难相信这会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不过毕竟是自己，他也能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想要在诗中表达的事物。
　　情感、想法，他都能理解。
　　中原中也和灯头碰着头一起看了几首，就把手中的诗集推回灯那边，自己拿过另一本诗集翻开。
　　虽然其他人的书也很有趣，很好奇到底写了什么，可是老实说，比起看其他人写的，果然还是更好奇平行世界的自己写的东西。
　　他默默想着，安安静静阅读起来。
　　空气很静谧。
　　太宰治大概走到了比较远的地方，已经听不见他走动的声响。
　　耳边能听见的就只有灯缓缓翻页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沉淀在某种厚重又轻柔的事物之下。
　　厚重又轻柔的，大概是……来自许久之前的文字集合在一起的重量吧？
　　中原中也虽然没去过横滨市内的图书馆，可是去过港口内部的图书馆。
　　不过他大多时候也都是把森首领或红叶大姐吩咐他看的书借了就离开，不会在图书馆内停留。
　　除了工作忙碌，没有时间待在里面安静看书之外，还有……怎么说呢。
　　图书馆就像是和他完全不相干的地方。
　　至少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这几年若是有空闲，他也会在极偶尔、极偶尔的时候去图书馆里静静阅读半小时——独自坐在角落，不会和谁一起肩并着肩阅读。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横滨直到战死都没体验过的很多事，死后来到另一个世界，竟然还让他体验到了。
　　虽然他其实也没真的死掉。
　　可是，他真的没死吗？
　　搞不好他其实已经死了。
　　人死后究竟会去哪里、会发生什么，本来就没有人知道。
　　或许穿越，也不过是死亡之后的去处之一。
　　他只是……因为作恶多端，所以被送到了即将步入终末的世界里。
　　又因为并非无缘无故的行使暴力，所以才幸运的遇见了灯。
　　这么想的话，好像又太过宿命论了。
　　但是穿越与否，本来就是从未想过的事，不是他努力去做就能决定的。
　　中原中也翻过一页，看着诗句与诗句之间的空白，有点发起呆来。
　　不是诗太无聊，只是有些感叹。
　　旁边的灯又翻过一页书。
　　远处传来太宰治走动时发出来的轻微脚步声。
　　这确实是……以前的他无法想像的场景。
　　中原中也收回有些发散的思绪，终于再次将书翻页。
　　时间一点点的过。
　　大片大片的玻璃窗外，天色缓缓转深。
　　灯伸了个懒腰，把看了一点点的书合上，先看看中原中也，又听了听远处的声音，“我去看看太宰！”
　　中原中也侧头看他，应道，“嗯，去吧。”
　　灯站起身来，走进书架之间。
　　中原中也看了会儿他的背影，才再次低头看书。
　　……有点看不下去。
　　他盯着书上黑色的文字发了会儿呆，又盯着旁边的书堆发了会儿呆，接着抽出其中一本书。
　　这本书写着当时那些作家之间的轶事，他简单翻过之后觉得很有趣，就跟着带过来了。
　　这本书非常厚，分了好几个部分，甚至还有作家照片。
　　阶层都市里几乎不会看见人像。
　　就连书里也看不见作者照片，封面也不会有任何人类形态的图案。
　　不过这本书毕竟写的是当时作家们的故事，理所当然的也附上了照片。
　　另一个自己……和他连长相都不一样。
　　中原中也抱着特别好奇的心多看了几眼其他人的照片，带着踏进新世界的感觉，先翻到有关自己的那部分。
　　书架之间传来灯呼唤太宰治的声音，“太宰？”
　　接着是太宰治的回答，“嗯？”
　　声音小小的。
　　中原中也现在已经沉浸在太过有趣的各种轶事里，外界的声音稍微在耳旁过了一圈就消失，难以传进脑中。
　　书架与书架之间。
　　太宰治坐在叠起来的书堆上，翘着一条腿，手中还拿着一本书，边翻边问走过来的灯道，“怎么？芥川那本看完了？”
　　灯站到他旁边，摇摇头道，“还没看。这里的中也的诗都还没看完。”
　　“别浪费时间看他的诗啊。”太宰治说，“中也写的诗一首比一首不入流，这里的他又能写的多好？”
　　“很好哦！”灯说，“我觉得很好！我很喜欢！”
　　太宰治撇撇嘴，把手中的书啪一下合上，“喜欢就去和他说，和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中也。”
　　“我和中也说了。”灯说，“我也想看这里的太宰的书，可是要等你一起看。”
　　准确来说，是太宰治不想让他独自一个人看，要当睡前故事一样的念给他听。
　　话是太宰治自己说的，事情也是他自己想做的，可是他又撇撇嘴，哼了一声，“这里的太宰治写的东西也难看的要命。”
　　“真的吗？”灯问。
　　“我有骗你的必要？”太宰治说，“我也想被夸夸哦。”
　　灯说，“可是这里的太宰和你是不一样的人，夸夸他和夸夸你不一样。”
　　太宰治、太宰治沉默一秒，好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对这个笨蛋没办法了，最终无理取闹道，“……都是他写的太烂了，我才听不到夸夸！”
　　“可是我还没看过这里的太宰写的书。”灯说，“搞不好我会觉得很好？”
　　“不能觉得好！”太宰治继续无理取闹，“他写的那种东西绝对不能觉得好！这里的太宰就是不好，就是废物治！”
　　灯看看他，想了想道，“不要讨厌自己。”
　　“我怎么可能讨厌自己啊。”太宰治说，“我最喜欢自己了好吗？”
　　“唔……”灯没有再反驳他，只是问，“太宰要抱抱吗？”
　　太宰治细微的停顿一下，像是漫不经心的说，“怎么这么喜欢和人抱抱？真拿你没办法耶，只能抱一下哦。”
　　灯弯弯眉眼，弯下腰把太宰治旁边的书堆挪开，要站的离他近一点。
　　太宰治无语的看了他几秒，起身往前站一步，远离几乎占满走道的书堆，“这样行了吧？再整理下去，气氛都要没了。”
　　“气氛？”灯有点茫然的反问。
　　“没什么。”太宰治张开双手，笑了一下，“过时不候哦。”
　　灯就毫不犹豫的凑上去，微微踮起脚尖，一把抱住他。
　　太宰治低头看着灯毛茸茸的头顶，唇角微微弯起。
　　这个毛茸茸的笨蛋以为是抱住了他，但其实更像是自投罗网般的扑进他怀里。
　　太宰治张开的双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到灯背上，克制着没有将他一把抱离地面。
　　拥抱会让人产生安心感。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有过科学上的验证。
　　太宰治阅读过的书籍文献又多又杂，当然读过不少类似的文章。
　　他也因此……沉迷着找人拥抱。
　　女性的怀抱很柔软，也非常温暖。
　　她们带着温暖柔软的神情望过来、充满爱意的温柔怀抱着人的时候，会让他感到片刻逃避一切的安稳感。
　　可是那是偷来的。
　　是他以花言巧语、没有带着任何相同的情绪，也没有想过反馈，一味的索求而来。
　　片刻安稳背后，是更大的空洞。
　　他没有资格反手环抱住任何一个带着爱意环抱他的女性，所以……他和所有带回家的女性，都只停留在单纯拥抱的关系。
　　他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与他有过交集的女性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他更懒得为自己辩解。
　　他有什么资格拥抱谁，又有什么资格接受谁的爱意？
　　想是这么想。
　　可是。
　　他很轻、很轻的环抱着灯。
　　或许他现在情难自禁的回应基于很多理由，但什么理由好像都没必要说。
　　只是不想再逃避而已。
　　大概是这样吧。
　　——逃避的话，就连环抱着的机会都不会再拥有。
　　太宰治静静的抱着灯，有些失神的想。
　　灯和柔软的女性当然不一样。
　　他是男孩子，又瘦的很，就算看起来瘦不见骨的，实际上抱着还是有点硬梆梆的。
　　他看过来的眼神也不是带着柔软的爱意。
　　可是也不只是纯粹的关怀。
　　灯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他看着他和中原中也的眼神，已经慢慢超越对同伴的感情，懵懵懂懂的，即将迈入更深的层次。
　　但是也有可能就此停留在同伴的范围。
　　太宰治当然看出来了，但他不会说出口。
　　虽然有些事情依旧悬而未定，拥抱着的安心感……却已经比以往任何一个人给予的拥抱都要深刻。
　　怀里的灯动了动，好像要退开。
　　太宰治没有动。
　　灯茫然的抬头看他，“太宰？”
　　太宰治若无其事的放开手，“抱好了？”
　　“唔。”灯又认真的看了他几秒，“不然、再抱一下？”
　　“问我做什么？”太宰治说，“是你想抱的哦？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灯想了想，“那再抱一下！”
　　太宰治轻轻笑了笑，还是没有动。
　　过了会儿。
　　灯又抬头看看他，接着动了动身体，又动了动，“抱好了。”
　　太宰治这次终于默默放开他，轻轻吸了口气，“……下次要退开，不要像这样乱动了。”
　　身体贴着身体，还这么随便扭来扭去的，完全不知道危险。
　　虽然他好像身心都不太健康，可是其实来到阶层都市之后渐渐变得挺健康的。
　　所以说，这么被扭来扭去，真的会扭出问题的好吗！
　　灯好奇的低头看看，“刚刚硬硬的不是枪，是这个呀？”
　　太宰治看着这个纯真的笨蛋，微微笑了一下，几乎是没过脑的说，“是啊，想不想摸……”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大声打断他的话，几乎是半跑着冲过来，把灯往身后拉，“你在说什么鬼话！”
　　幸好他刚才有觉得不对走过来看看，不然灯搞不好就要被骗着摸、摸……
　　啊啊啊怎么能这么混蛋啊这个恶心的青花鱼——！
　　中原中也真的气到了。
　　太宰治大概也有点心虚，没有再说话，无辜的摊摊手，“只是开开玩笑啦。”
　　“开玩笑？”中原中也冷笑道，“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嘴不想要了是吗，我帮你撕烂。”
　　“唔、”灯摸摸中原中也的背，从他身后探出头，“中也不生气，太宰只是乱说的。”
　　“有的话可以乱说，有的不行。”中原中也转头对灯说，“不要每次都惯着他。”
　　灯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知道的。博士说过不可以随便碰别人尿尿的地方，也不能让别人碰。所以、太宰说了，我也不会做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博士就说了这样？”
　　“嗯！”灯说，“可是如果要照顾病人，就没办法了。中也之前……”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轻咳一声，“咳，我知道那是特殊情况。没关系。”
　　太宰治无语的看了眼中原中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中原中也带着点警惕的回看他。
　　灯左看右看，想了想道，“没事的！太宰以后不要再说就好了。”
　　“怎么可能不说啊。”太宰治吐槽道，“别说我了，中也之后说的恐怕还不会比我少。”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脑中不受控制的飙过去几辆车，有点恼羞成怒，“说、说什么啊！混蛋、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混蛋吗！”
　　灯也有点茫然的问，“为什么呀？”
　　太宰治默默挪开视线，若无其事的说，“是啊，为什么呀？”
　　灯看他不回答，就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真的很想把太宰治揍死。
　　他深吸一口气，耳朵有点红起来，清清喉咙，“别管他，他在胡说八道。当没听见就好了。”
　　太宰治耸耸肩，不置可否的样子。
　　灯看看他，又看看太宰治，乖乖点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