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388、番外五：如果78

　　藏书室的楼梯像是悬浮在半空中。
　　当然不是真的浮空，只是利用视觉上的错位，让站在阶梯前方的人会觉得阶梯就像是浮空一样。
　　还颇有设计感。
　　中原中也赞叹着碰了碰阶梯扶手，踏上宛如浮空的阶梯。
　　灯走在他旁边，太宰治走在灯另一边，三个人并肩往上走，很快走到楼梯尽头，踏上三楼的走道。
　　中原中也回想一下刚才看见的书籍分布，脚步一转，“应该是这边。”
　　灯跟着他往前走，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太宰治。
　　太宰治懒洋洋的几步跟上，再次走到灯旁边。
　　“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吗？”灯问，“就是……还是住人的地方的时候，就有这么多书了？”
　　“大概。”太宰治环顾四周，“基本设施没有改变，不过后来肯定新增了一些藏书。”
　　中原中也转头看向旁边的书柜。
　　他们现在经过的这片区域放置的是英文书籍，按照分类和年代排列，整理的井井有条。
　　他简单看过去，就看见几本他知道的散文和小说。
　　果然只要是经典的书籍，就会一直流传下去。
　　他们慢慢往前走。
　　太宰治的脚步突然停下来，嗤笑一声，将书架里的一本书拿出来，“奥尔科特《小妇人》……果然。”
　　中原中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稍微愣了一秒。
　　灯好奇的问，“是认识的人？”
　　他这么一说，中原中也也想起来了，“……嗯，算是吧。一个其他组织的异能力者。”
　　“同样是异能力名和著作名称相同。”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说，“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人间失格？”
　　“哈？”中原中也说，“夏目漱石和组合的人就算了，你觉得这里的你也会是作家？”
　　太宰治耸耸肩，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书架，“嘛、搞不好还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人也是作家呢。”
　　灯听他们说着，也反应过来了，有点期待的问，“所以，这里会有这个世界的你们的书？”
　　“有可能。”太宰治偏头看他，“你也想看？”
　　“想呀！”灯点点头，“是另一个你们的书哦！想看！”
　　中原中也其实很难想像是作家的自己。
　　在没有异能力的世界里成长的他，竟然会成为作家吗？
　　即使知道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另一个自己，基本上也能说是另一个人了，可是还是……难以想像。
　　另一个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作品？
　　这个世界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中原中也忽然也有些好奇起来了。
　　日文书籍就在英文书籍区域过去再过去的位置。
　　可能是在一大堆看都看不懂的字之间，能看懂的字就会变得特别显眼，在中原中也眼中都还是一大堆英文书籍的时候，灯已经一眼看到日文书籍的区域，快乐的指了指，“是不是在那里！”
　　中原中也顺着看过去。
　　……字还太小了，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中原中也当然相信他。
　　他看灯快快乐乐的兴奋模样，有点被逗笑，“过去看看吧。”
　　灯就加快脚步走过去，站在第一个书架前抬头看，“唔……”
　　“这里是2400年到2500年间的书籍。”太宰治不知何时站到他旁边，跟着看了会儿书架，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怎么了？”灯问。
　　“想看啊！”太宰治望向柜架之外、各种数不尽的书，“未来的书耶！有这么多！如果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就会有看完的一天——”
　　中原中也凉凉道，“一直住在这里的话，在你把这些书都看完之前就会先饿死。”
　　太宰治当然也知道。
　　他又深深叹了口气，大声宣布，“我这几天都不睡觉了！也不去其他的地方了，就在这里彻夜看书！”
　　灯微微瞪大眼睛，“不可以好几天不睡觉，身体会坏掉的。”
　　太宰治哼哼道，“你一睡着就什么都听不到！我会趁那时候偷偷起来看书，哼。”
　　“那、那……”灯有点苦恼的停顿一下，苦恼的说，“我好像也没办法阻止你。”
　　太宰治：？
　　太宰治不可置信的说，“就这么放弃了？如果我身体坏掉怎么办！”
　　灯心态特别好，很豁达的说，“那也没办法，因为你喜欢看书呀。”
　　中原中也笑的肩膀都在抖，“是啊，那也没办法呢，灯又阻止不了你。”
　　太宰治呵呵一笑，“那我就把你们都吵醒！”
　　中原中也吐槽道，“把我们都吵醒，还叫偷偷起来看书？”
　　灯接着说，“是光明正大的爬起来看书。”
　　“没错。”太宰治说，“我要逼着你们一起彻夜看书！”
　　灯有点震撼的倒抽一口气，“太宰、好坏哦。”
　　几句玩笑话过后。
　　他们还是先从这个对他们来说既是未来，也是古代的书架前离开。
　　因为没在这里看见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
　　中原中也还是有点怀疑，“真的会有吗？夏目漱石和组合的成员是作家，可能只是巧合吧？”
　　太宰治嗤笑一声，“一个还能说是巧合，两个就很难说是巧合了。更何况还不只两个，刚才在英文书籍的书架附近，你没看见其他熟悉的名字？”
　　中原中也还真的没去注意，沉默了一下，“……行吧。”
　　在他看来外国人的名字都差不多，可是既然太宰治这么肯定的说，大概就真的是这样。
　　……他们熟知的那些异能力者，在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就是作家吗？
　　感觉真微妙。
　　越往深处的书架上摆着的书，年代越古老。
　　不是指书籍的出版年份古老，是著作年份古老。
　　走在书架之间，恍惚有种走在时光隧道里的感觉，像是随着这些密密麻麻、宛如天上繁星般的文字，慢慢走回书籍著作的年代。
　　除了法文书收录的书籍种类繁多之外，对这个国度来说的外文书，收录的大概都是一些比较经典的哲学、文学著作，其他像是绘本、自然科学等等的书籍都没有收录。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认识的人里面有人的著作是那一类的，也没办法被他们看见。
　　不过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中原中也站在2000年到2100年的书架前，目光认认真真地逡巡一遍、又逡巡一遍。
　　……完全没看见自己的名字，也没看见认识的人的名字。
　　“灯那边有吗？”中原中也从书与书的缝隙间看向位在他对面的灯。
　　灯还在认认真真地仰着头看，听见他的问话，慢了点才低下头，也从缝隙间看他，“没有。没看到你们的名字。”
　　太宰治站在另一边的书架前，思考一秒，往更后面的书架看过去，“应该还要再过去一点。”
　　“就是更久远的年代吗？”中原中也默默道，“再过去一点都要到和底层文明差不多的年代了吧。”
　　也就是战争频仍、世界动荡的那个年代。
　　太宰治不置可否的笑笑，“或许就是那时候呢？”
　　中原中也想起那本夏目漱石的书，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明明是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可是却生活在不同的年代。
　　也太神奇了点。
　　如果他们来的世界、有着异能力的世界也有灯，又会是生活在什么年代，会是什么样的？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秒，又很快把这个不会有答案的猜测放下。
　　“看到了！”灯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中也的名字！”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几步走到灯旁边，“……是、诗集？”
　　好像有点意外，又好像不怎么意外。
　　他顿了顿，有点小忐忑的把那本书抽出来。
　　虽然已经有看见另一个自己的著作的心理准备了，感觉还是很微妙。
　　他拿着书，半晌没有翻开。
　　灯好奇的盯着他几秒，看了看他红红的耳朵，“中也、害羞了？”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立刻反驳，“没、没有。”
　　也不算害羞，就是、有一点微妙的羞耻感。
　　他犹豫几秒，默默把书翻开。
　　确实是诗集。
　　不只他手中的书是诗集，这里的书架上放着的都是诗集，要再走过去一点、换个位置，才是小说的区域。
　　太宰治也慢悠悠的走过来，先瞥了眼中原中也手中的书，才抬头看向这面书架，念出上头熟悉的名字，“宫泽贤治、国木田独步。”
　　中原中也暂时放下手中的书，也抬头看过去，“侦探社的？”
　　刚才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著作吸引，现在仔细一看，这里的书脊上一大堆认识的名字。
　　灯听他们说过侦探社的人，也好奇的抬头看看。
　　不过对他来说，那些都是只存在于话语中的陌生人，看了几秒就继续往旁边走，继续看其他的书。
　　过了会儿，他有点小兴奋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找到了，太宰的名字！唔、还有……太宰的弟子，芥川？还有红叶大姐、森鸥歪！”
　　中原中也原本听见太宰的名字还没什么兴趣，听见红叶大姐和森首领被念错的名字，瞬间一步往他那里挪过去。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太宰治本人倒是依然悠悠闲闲的样子，双手放在兜里，慢吞吞的走过来。
　　灯抬头看他，忽然有点担忧的问，“太宰、还好吗？”
　　中原中也拿起一本尾崎红叶的书，随口问，“他又怎么了？”
　　“好像有点……”
　　灯还没说完，太宰治就笑眯眯的说，“没有。你看错了。”
　　灯默默看了他几秒，乖乖点头，“哦。”
　　中原中也听见灯的回答，反而抬头看看他，又瞥了眼太宰治。
　　看来灯刚才说中了。
　　不过现在的太宰治看起来很正常，中原中也也懒得多探究，瞥了眼看不出什么能嘲笑他的地方，就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上。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红叶大姐，竟然是男的。
　　中原中也的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
　　原来同位体的性别还可以不同的吗……！
　　不过。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没看过类似的幻想作品。
　　毕竟都已经是平行世界了，连历史都可以完全不同，性别不一样，好像也不是特别奇怪。
　　他先把手中的书放到地上。
　　灯微微踮起脚尖，把太宰治的书拿出来，“人间失格！”
　　他没有翻开书，直接拿给太宰治。
　　中原中也有点好奇的看过去。
　　不过毕竟太宰治本人在这里，他的同位体的书，还是让他自己先看比较好。
　　就像太宰刚才没有特地拿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的诗集起来看一样，算是他们共事多年的一点默契。
　　中原中也挪开目光，再次看向书架，准备把这些名字熟悉的作者写的书都先拿出来。
　　总觉得在这里停留的天数可以再增加一点。
　　他虽然不是什么很喜欢看书的人，但是这里的书……实在是不看不行。
　　太宰治接过书，没有第一时间翻开，而是抬头望向书架，微微笑了一下，极轻、极轻的说，“这也是个……能安心写小说的世界啊。”
　　他的声音非常轻，只有灯听见了。
　　灯静静看着他，眉眼弯弯的应了声，“嗯。”
　　太宰治低头看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了点，揉了揉他的发。
　　中原中也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他和太宰治各自陷入书中的世界，灯就有点无聊的在附近晃来晃去，随意的拿起书看了看，又放回书架上。
　　灯这边逛逛那边逛逛，有点无聊了，又走回去，蹲在中原中也身边放着的书堆看了会儿。
　　中原中也一低头就看见他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忍不住伸手揉揉，“可以先去旁边的沙发休息。”
　　灯蹲在地上，由下而上的看他，问道，“我可以拿一本去看吗？”
　　看起来乖的要命。
　　中原中也没忍住又揉了一下他的发，“行啊，想拿哪一本都可以。”
　　灯眼睛亮亮的，“那我拿中也的诗！”
　　中原中也顿了顿，轻咳一声，“……是这个世界的我，不是我。”
　　灯点点头，改口道，“拿这个世界的中也的诗！”
　　中原中也蹲下来，没怎么犹豫的把这个世界的他仅有的两本诗集都拿给灯，“拿去看吧。”
　　灯快快乐乐的接过来，小心的拿在手中，又走到太宰治旁边的书堆前蹲下，好奇的看了看。
　　太宰治低头看他，“也想看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写的书？”
　　灯又点点头，“想看！”
　　太宰治笑了一下，“那些伤春悲秋、自以为可怜的文字，没什么好看的。”
　　灯眨眨眼，“你看完了吗？”
　　“随便拿了几本，简单看了一遍。”太宰治摊摊手，“看开头就能知道过程和结尾的东西，不用几分钟就能看完。”
　　灯问，“因为是另一个你写的，所以知道他要写什么？”
　　“什么另一个我。”太宰治嫌弃的说，“那种讨人厌的家伙，我才不承认和我有什么关系。直接叫他……废物治吧。”
　　灯呆呆的看了他几秒，“唔，废物、治？感觉好像在叫你哦。”
　　“说什么、说什么啊！”太宰治反应特别大，“我哪里废物了！废物治怎么可能是在叫我！”
　　中原中也听了一耳朵，实在憋不住笑，放慢速度道，“废、物、治。”
　　太宰治冷笑一声，“死蛞蝓闭嘴。”
　　灯想了想问，“那个太宰、很不好？”
　　“一个烂人。”太宰治骂的很果断，一点都不觉得可能会间接骂到自己，“他写的东西也烂的要命。”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他还以为太宰会一如既往的自恋，非常吹捧这个世界的他写的东西，结果竟然是嫌弃厌恶吗？
　　……还是因为太过自恋了，反而对另一个自己非常反感？
　　不对。
　　应该是完全相反的。
　　应该是……太过自厌。
　　中原中也刚这么想，就听灯也说，“太宰、不要讨厌自己。”
　　太宰治大声道，“我才没讨厌自己，是讨厌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灯因为蹲下的关系，只能拍太宰治的小腿，安慰道，“嗯，是讨厌这个世界的太宰。”
　　太宰治哼了一声，“总之，不要看。”
　　“可是有点想看。”灯再接再厉的问，“真的不能看吗？”
　　“不可以。”太宰治毫不犹豫的拒绝。
　　灯就乖乖点头，“哦。”
　　太宰治低头看了几秒他毛茸茸的脑袋，停顿片刻，伸手揉了揉，很过分的直接把他的头发揉乱，“真的很想看？”
　　“嗯，想看。”灯说，“可是没有看也没关系。因为不是你写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你写的。你们是不一样的，所以只是有点好奇，没有看也没关系。”
　　太宰治注视着他，唇角弯起，“……之后再念给你听。你先看这本吧。”
　　他把芥川龙之介的《河童》递给灯，像是不经意的说，“芥川在文学上的天赋……真的很不错。”
　　他看过无数平行世界，当然也看过无数平行世界的芥川龙之介，知道他有可能走到什么样的道路上。
　　虽然像这样仔细阅读他的作品还是第一次，可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芥川会是极为优秀的作家、甚至被称作大文豪这件事并不意外。
　　他也……非常喜欢这个世界的芥川的文字。
　　在侦探社的那个芥川，虽然一开始一定会对文字极为苦手，可是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也会被织田作带着走进文学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