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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幕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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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格拉姆当然记得这个熔炉骑士。
那股人类不可企及的蛮力，神圣又邪恶熔炉百相的祷告，以及在雷亚卢卡利亚被打败的耻辱。比起褪色者，他或许更忌惮褪色者的骑士。
处理好野兽后，两位骑士的再遇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的冷凝。
褪色者还挂在熔炉骑士的脖子上，深感行动不便，往肩膀的盔甲上拍了两下，于是熔炉骑士弯下腰，松开手，让她自己落地。
褪色者下地后绕着他转了一圈，手指细细抚摸他铠甲上被撞击的凹痕。
“奥陶琵斯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熔炉骑士点了点自己的胸腔。
褪色者把侧脸贴在他的胸部的铠甲上，侧耳倾听，感受到了里面更加旺盛的生命熔炉气息，有如心脏在跳动。
“熔炉百相不分彼此，生命在原初相互混合。”褪色者笑了一声，“能够混合就意味着能够吞噬，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我们原本是生命熔炉的造物，而守护熔炉而诞生。”
“迟早有一天我会毁掉生命熔炉的。”她问，“那么到时你要怎么做呢，会想要杀死我吗？”
“不。”
“咦？”
“从窃取同造物的力量开始，我也不再是守护熔炉的骑士了。”
“也不错。”褪色者说，“好啦，想不想杀我无所谓，是什么也无所谓。回去我找人把你的铠甲修一修，我认识个技术还不错的锻造师，是个混种，某种意义上也是你们生命熔炉自家人……”
她握住熔炉骑士的一根手指往前走，吹了声哨，让托雷特跟上她的脚步。
卡利亚骑士从没见过这种褪色者主君与骑士的奇怪组合。
他们的身份、地位、信仰看并不志同道合，有时甚至相互违背，但竟然能够和平相处，看上去还该死的和谐。
……是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都很古怪吗？
在穆格拉姆陷入思考的那段时间，褪色者带着熔炉骑士走远了。
她走了两步发觉后面少了个人，回头一看，卡利亚骑士还站在原地，银白色的头盔垂下，蓝色披风被亚坛高原的风轻轻吹起，身影在原野间显得有些落寞。
“穆格拉姆，你在想什么呢？”褪色者牵着马调头，好奇地问，“你是良心忽然发作，不打算抓我回去利耶尼亚了吗。”
穆格拉姆没好气：“想得美。”
“那你还回不回去了？”
“……”
这种任务目标催着他去完成任务的情况可不常见。穆格拉姆心情复杂地想。
褪色者见他一直在状况外，从背包里面翻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石头，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往他头盔上丢。
穆格拉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抓住了投射过来的暗器。
他摊开手掌，发现暗器是一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照明石。
他接得很准，也很配合。褪色者玩心大起，手里捡起一块硕大无比的石头：“身手还不错，吃我一招半径二十米的射击战技！”
然后穆格拉姆接住了一块神殿石。
金色的遗迹石。
玻璃碎片。
“接肢”葛瑞克的追忆……
穆格拉姆被砸得有些崩溃：“你在干什么啊！！”
褪色者：“好，接下来是这个！带血排泄物——”
穆格拉姆听见名字就不想接住或者被砸到。他实在忍受不住这种折磨，换出法杖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褪色者一个好看，可惜褪色者灵巧地躲过卡利亚贯刺，用力一扯托雷特的缰绳，大笑着骑马跑远了。
现场只剩下两个骑士面面相觑。
穆格拉姆实在不想跟熔炉骑士说话。
熔炉骑士对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追上去的一路沉默无言，路过火焰、落雷和外城外围的战场，在视线尽头看见褪色者在跟城外的流浪劫匪打交道，操着把吓人的血色长刃到处找人聊天，具体聊天内容是：你身上有卢恩吗→还有吗→还有吗→还有吗→好的先生，感谢你的资助，现在你可以归树了。
打交道完毕，本来就不怎么整洁的贼窝被她糟蹋得一塌糊涂。褪色者骑马回来丢下一袋子钱，说是让熔炉骑士帮她收好，然后双腿一夹马肚子，又跑远了。
金币袋子掉到地上的那一瞬间，两位骑士之间尴尬无言的气氛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裂缝。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
“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有时是。”
“侍奉这样的君主一定很痛苦吧。”
“没有，这样就很好。”
“……？”
“很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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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亚在职人员出公差时都要遵循一条自古传下的规矩：远离落雷、火焰和冰雪。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这些超自然的存在的气象背后是否有一条正在咆哮的古龙，以人类的力量遇上古龙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就算英雄也如此。
在交界地，古龙崇拜的信仰依旧是广泛流传，卡利亚王室会饲养飞龙用于守门，但并不常和古龙打交道。
卡利亚王室没有启动迪可达斯大升降机的护符，但是有其他渠道前往王城。就在利耶尼亚湖的尽头，从湖底废墟途径古遗迹断崖，坐上暗中修建的升降机，就可以一直到达王城弃置棺材的地点。
现在他们则要反过来回到利耶尼亚。
褪色者疯跑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又焉了下来，重新回到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起来终于像个被押送的囚徒。
穆格拉姆很满意这段安静的时光。
一路走走停停，夜晚很快就到来。
即便是在黄金树脚，夜晚也是非常危险的。狼和蝙蝠成群出没，死之鸟与黑夜骑兵会在夜间行动。为了保持体力和警惕，也出于安全考量，穆格拉姆出差一般不赶夜路。
卡利亚骑士熟稔地找到靠近水源的地方，生火、烧草、驱虫、插好驱兽火把，一气呵成，回头看见震惊得目瞪口呆的褪色者。
褪色者指着火堆，不可置信：“……你竟然会生火！”
“？”
对于褪色者来说，休息就是去赐福点坐上一会，或者在托雷特背上闭目养神，从来没有试过自己生火（试过用祷告，解决通常是把木头全部烧成碳），更不要提是在野外过夜了。
卡利亚骑士也知道这群褪色者是什么鬼德性的，只是暗自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夜晚他们坐在篝火两侧，褪色者和熔炉骑士都不需要进食和休息，坐在一起数今天打劫回来的卢恩。她说表演一个魔术，把一块卢恩握在掌心，摊开手时卢恩变成了个艾尔登之兽的追忆，褪色者面不改色地把虚幻的黄金本源收回去，说拿错了，转手掏出一枝血玫瑰。
穆格拉姆：……
女王到底是让他去押送了个什么东西回去。
熔炉骑士倒是在认认真真地看褪色者表演魔术，就好像这种背包把戏真的很有意思。并且很配合的当做没看见那个弑神的象征。
言语和玩笑伴随深夜逐渐停歇，变得安静，只剩下远处时不时传来的狼嚎，还有篝火燃烧的细微声响。
穆格拉姆闭目养神，并且倾听对面褪色者的动静。褪色者似乎很老实，没什么动作，很乖顺地跟着一起休息。
……有些奇怪。
再次睁开眼，是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风吹过荒原——太安静了，反而有些不对劲。于是穆格拉姆睁开眼睛，在黄金树的光辉下，看见一张满脸是血的惨白面容。
他摸出剑盾的第三秒后才发觉那是褪色者的脸。
篝火烧了大半夜，已经有些微弱的颓势，在那双褪色蓝眼的注视下，穆格拉姆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一阵寒意。
“蕾娜菈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她开口问。
“讨论室的红狼……”
“这种表面功夫还要做下去吗。”
气氛僵持了一刻。
褪色者的声音很飘忽：“我对卡利亚王室并没有什么敌意，没有做出任何伤害王室利益的举动。这次邀请我回去，是蕾娜菈有求于我。”
她有时候疯癫，有时候镇定清醒得可怕。穆格拉姆无法猜测她的想法，只能移开与她对视的眼睛，口吻微不可查地放软和。
“女王邀你前往的地方不是雷亚卢卡利亚，而是卡利亚城寨。”
“……原来是菈妮要找我吗？”
穆格拉姆如实相告：“不知道。”
褪色者冷凝的眉头松开，眼睛盯着他的脸看，神色放空，像是陷入了冰冷冻结的寒夜。之后她站起身，像女鬼一样走回篝火的另一侧。
穆格拉姆才发觉自己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能把她放在视线以外，因为她的行动悄无声息，比灵体还像是灵体，不能以声音作为判断依据。
假设褪色者对他抱有杀意，他恐怕活不过这个夜晚。
……不，早在很久之前，他就会死在熔炉骑士的巨剑下了。
在王城郊外的一个夜晚，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天堑的力量鸿沟，无能为力和畏惧感一同升起，他就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等一等。”他竟然出言喊住了褪色者，她回过头，发梢滴下一小串金色的液体。卡利亚骑士迟疑地发问：“你是受伤了吗？”
“这个？不是我的血。”她语气平静，“我刚刚忽然想起这条路上会有一条拦路的龙，先去把她解决掉了。”
穆格拉姆才发现她不仅满脸是血。
隐藏在阴沉夜色中的衣襟、长裤、马靴全都被浸湿，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难以消弭。除了被法师帽遮盖的发顶，她全身上下都是古龙的鲜血，仿佛刚从血水中打捞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