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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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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期愣了愣,一时之间竟不清楚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他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男生,男生看他的时候,眼睛上抬显得有些圆,对上他的视线,还扬眉笑了笑。
他见过很多人,其中有向他表达爱意的,也有只求春风一度的,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是在相亲,却在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契约恋爱”。
封期并不是一个古板老旧的人,少年时的他,带着冲动、骄傲以及冒险精神,他一直觉得这些特质只该停留在少年,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应该懂得维持平稳的生活。
但,或许他的功力还不够深厚,听见这个带点荒谬的提议,他竟然有些兴趣。
这……有点意外。
按在绘本上的手抬起,醇香苦涩的咖啡在口腔中蔓延,他戴上眼镜,被镜片遮挡的眼睛稍稍眯起,像是在考虑。
越之琼并不介意他的漫长思考,这是件需要慎重的事情,而换位思考一下,他会在宋明清提出的时候就起身离开。
他耐心坐到沙发上,手一招要了一杯拿铁,等人回应的过程中他打量着对面静坐的人。
细看之中,能发现他和封云尘的许多不同,比如他有着一张很正统的面容,是一种面目宽阔大气的典型中国俊美男人的长相,而封云尘则显得更加柔弱一些。
越之琼不算是手控,但很喜欢看别人的手,面前这双手的虎口处和食中两指的关节上都有着一层厚茧,甚至还有些细微伤疤,不知道是干什么留下的,总体而言属于一见便有安全感的手掌。
指节下按着那册颜色鲜艳的绘本,手指挡住了小狐狸对萤火虫的回答,越之琼目光停顿。
他看了一会,突然抬头,说:“我无法见到月亮,可既然我喜欢他,那我也该喜欢属于他的瑕疵。”
清朗的声音吐字十分清晰,还带着他独有的散漫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半眯起眼,脸上是别人看不懂的轻嘲笑意。
封期手指挪动,那串属于萤火虫的回答漏了出来,青灰铅字是与越之琼话音一模一样的内容,每一个字都没有差错。
“你看过?”封期抬眼。
窗外蒙蒙细雨中一束车灯恰好打过来,照在越之琼的鼻尖上,灯光的反射下那双眼睛像是颗蓝宝石,他眼睛弯起,抬了抬下巴,说:“这是我十七岁时的作品。”
他身上带着封期少年时的轻狂,不自觉地,封期就勾起唇,去问:“说说看契约恋爱是什么意思?”
终究还是遵循内心的跃跃欲试。
越之琼沉吟了一阵,这个词语很好理解,解释起来却很难概括,半晌后,才开口说:“意思是谈一场双方约定好的无关感情的恋爱。”
封期点点头,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越之琼反应很快,知道这是他同意的表示。
宋明清之前只和他说过这个人和封云尘有多么多么像,以至于这是他现在才知道面前人的名字,姓封,这个姓氏让越之琼心脏猛地一跳,他抬眼,看着封期那张和封云尘过分相似的面容,只觉得生活中的巧合带着荒诞。
过分吃惊的表情虽然很快就调整好但依旧被人敏锐捕捉到,越之琼舔了下唇,恰好他点的咖啡被送了上来,这让他的动作自然了许多。
“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过我,我叫越之琼,我想他应该和你说过我的父亲,我的姓氏是随我妈,我们之间应该会相处得很愉快。”
从走进咖啡店看见封期的那第一眼,越之琼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和这个人开始一场宋明清口中的“替身”剧本,他从不是个遵守规定的人,道德感也稍显薄弱,可既然已经说好,那么这场心知肚明不会有未来的恋爱,他相信自己能做一个合格的金主,不动情,不抠门。
窗外雨渐停,天空是灰蓝色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气,直入正题地确定好双方要求,越之琼手指转着车钥匙,起身挑眉道:“一起去吃个饭呀~”
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封期起身站在他的身旁,坐着的时候不觉得,一站起来,越之琼发现这个人很高,他自己已经算是偏高的身高了,但这个人,比他还稍高一个额头。
咖啡店里的灯光是橙黄色的,连投下来的阴影都带着暖意,越之琼脚尖踩上那道长长的影子,一偏头,是封期藏在镜片下的眼睛。
“在想什么,男朋友。”越之琼说。
他说的太过自然,仿佛男朋友这个称呼已经叫过了许多人,封期微微眯起眼,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明明只是见一见相亲对象,结果却给自己招了个麻烦的男朋友。
这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给自己预设出平稳的生活,从未想过打破,结果他却亲手将小石子投入水面。
小石子很小,小到封期看不出它带来了多大的涟漪。
他思考的时候,下巴到颈肩的线条绷得很紧,显得有些锋利:“我在想这种不带情感的恋爱,它的期限定为多少才合适。”
没错,安稳人生中出现的差错自然该有个期限,一个月也好,半年也好,总是是该有点,期限一到,错误也会被修正过去。
“三个月吧。”越之琼回答的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封期不知道他是否早已想好,但三个月不长不短,的确是个好提议:“那就三个月。”
天蓝色的小电车停靠在咖啡店旁,带有奶油感的颜色轻而易举就给人带去好心情。
越之琼按了下车钥匙,滴滴的声音响起,车前的灯飞快闪烁一下,照亮玻璃上挂着的雨珠。
封期下意识了摸下眼镜,又扫了眼越之琼的穿着,粉色的卫衣上印着一只小熊,下面搭的是条牛仔裤,穿在他的身上很好看,因为淋湿了,布料纹理显示的清晰,质感看上去一般,价格应当不高。
他还记得母亲跟他介绍时说的话,越之琼是林叔叔妻子收养的孩子,或许是这个原因,叔叔跟阿姨对他并不好?也因此,才明明看上去那么小,却早早出来相亲。
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应当很难受。
房檐上水珠啪嗒滑落,氤氲至二人的肩头,封期看了眼天色,明明是午时,却给人傍晚的错觉,他撑起伞,挡住几乎小到看不清的雨,说:“你衣服湿了,先去换身衣服?”
衣服被淋湿的感觉并不好受,即便是夏天,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也让人觉得紧绷。
越之琼抖了抖卫衣下摆,冷风拂过肌肤带来颤栗,他一向糙得很,一般这种情况他都是不当回事的,可有人关心也不会拂了好意。
小电动车载上两人稍显拥挤,尤其今天天气实在称不上好,就近找了个商场,随意挑了家店,越之琼挑了件浅蓝色条纹T恤,封期正背对着他低头看手机。
越之琼拍开肩膀上的褶皱,说:“怎么样?”
这是一个回不回答都没什么意义的问题,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指尖拂过身旁一件运动外套,拿在封期面前比试着。
“怎么了?”封期问。
“你也换一件吧,后背湿了。”
方才在小电车上的时候,越之琼就隐约觉得头顶的伞太过靠近他了,他有注意过,那把伞不大,罩住他势必会让另一个人暴露在外。
雨虽然很小很小,但时间久了,衣服也会被淋湿。
越之琼的目光落在封期眼镜上的一颗水珠上,说:“眼镜我帮你拿着吧。”
有私心吗?越之琼自己也不知道,他太像了,像到方才站在身后看见那道背影时,他有一瞬的怔愣。
十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个雨天,冷到彻骨的雨水淹没他的掌心,锋利石子刺破肌肤,是那个人在他最为悲痛,最为黑暗的时候把他扶起来的。
越之琼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都搞不懂自己那时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感激?没有那样纯粹。
可要说喜欢、爱,那也远远不至于,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或许是他的日子过得太没有意思,让他总是忘不掉那个人。
好像一颗种子落在心尖,在最开始时,它只是一颗普普通通连品种都不知道的种子,但除它那处之外的地方,都太过贫瘠了,于是,它竟然成了最为特殊的那一个,慢慢的,它开始生根、发芽。
怔愣的时间太久,越之琼摇摇头,将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思绪全部抛去。
他手上还拿着封期的眼镜,手指轻轻抹去镜片上的水珠,留下了半片指印。
“哥?”周由看着沙发上垂眸的男人,盯了有两三秒,才终于确认的确是他的哥哥。
越之琼望向他,目光落在他嘴角还泛着青的伤痕上,皱眉道:“伤怎么还没好?”
那是他发现周由擅自动他东西时两人争吵起来打的,他记得自己打的并不重。
周由抿起唇,摸了摸伤处,微垂着头说:“快好了,谢谢哥哥的关心。”
越之琼点头,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他们之间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的,不喜欢,也不仇恨。
周由却没有离开,他问:“你是在等朋友?”
“算是吧。”越之琼回答。
周由又问:“云尘哥前几天离开了,他以后是都留在那边发展了么?”
越之琼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语气依旧不咸不淡地回答:“应该吧,我也不清楚。”
周由还想继续说什么,越之琼却已经站起了身,无奈,他只能收回话,顺着方向朝那边看。
试衣间打开了,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走出来,他身姿挺拔,臂弯上搭着刚换下来的衣物。
从周由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人的侧脸,但这已经足够,任何一个了解一点越之琼的人都能看出那个人和封云尘长得很像。
封云尘走了,所以他的哥哥又找了个替身?
周由皱起眉,紧接着就看见越之琼动作自然地将眼镜戴在那个人的脸上。
封期察觉到视线,看了眼周由,没有在意,只轻声说:“去吃饭?”
“好啊。”越之琼说。
周由眸光闪烁,站在原地许久才抿着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