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慢性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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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是杜双桥接手顾氏后第一次股东大会前三天回来的。
杜双桥在办公室忙到起飞，听到助理说周总来了还差点没想起这位周总是谁。随后才想起来，是前周助理，现在海城分公司的总经理。
周云跟之前秘书办的同事聊了一阵，等杜双桥做完手头工作才进去的。
海城的日头比云城大，这位前助理先生黑了点，但比以前瞧着更有精气神。
他扫了一圈办公室陈设，倒无声地松了口气。
杜双桥敏锐地瞧了周云一眼，直言道：“我没动哥的东西。”
“当然也不会动。”
周云笑了笑，梨涡又冒了点头：“毕竟在这工作十年。”
“我听他们说，你学得很快。”
杜双桥请人坐下：“毕竟之前也算半个行业里的人，辞职也没太久。”
“不过还有很多麻烦的东西，” 杜双桥喝了口水，看向周云，“比如：马上来的股东大会。”
周云又细细地打量了如今的杜双桥，他看着更成熟了点，那双眸子似星，只是里面有点微弱的水气。
确实不太好服众，看着好欺负，周云感慨着。
“顾董料事如神。”
周云指指自己。
“这不派我来帮你更快把握局面了。”
杜双桥惊讶地停下动作，垂下眼，稍一思索：“是之前严城去海城那次？”
“对，顾董说如果你需要帮忙，请我来帮忙。”周云笑笑，“毕竟我跟了他那么久，对这些很熟。”
“更何况 —— 他的报酬也不低。”
周云故作轻松地耸肩。
“那你去看他没？”
“看过了。” 周云叹了一声。
他确实去过医院了，但也只在门外隔着玻璃远远地望了一会儿。
一是他仍对自己曾经的猛撞感到尴尬，二来他也不想看到顾长守那幅没有生气的模样。
那个人睡得太安静了，总觉得错开眼神的下一秒就会消失。
所幸不进去了，免得悲切。
周云确实帮了不小的忙，杜双桥也对顾氏事务更加得心应手，虽然不见得事事好办，但总归没有大纰漏。
杜双桥每天都是回医院睡的。
比起如今没有人的梦闲居，顾长守睡得即便再安静，医院也依旧是杜双桥唯一会回的地方。
周云看着天天奔波在公司和医院的杜双桥，问他还扛得住吗？也建议太忙留在公司休息也不是不行，毕竟顾长守那边有人照料。
杜双桥只笑着摇头，当年顾长守不也这么辗转于工作学校医院吗？
更何况还要照顾自己这个小孩，比他关心的事只多不少。
再说，他还要回去给他哥做肌肉按摩。
他还是没怎么改变的模样，只是多了点决断和固执。
杜双桥不希望顾长守睡在那么冷冰冰的白色里，还不时从梦闲居搬东西去那个病房。
看到有人说，多给家属创造熟悉的环境也许有利于病情的恢复。
杜双桥琢磨着觉得不错，这样他哥也不至于睡得太无聊。
顾长守素来没什么偏好，唯独上心的，大概就是梦闲居那一柜子书了吧。
这天杜双桥下班先回了一趟梦闲居，自从高中毕业以后，他应该没进过这间书房几次。
书房里都是专门为各色书籍读物订做的柜子，全都带柜门，这是为了纸张保护。所以，在里面找到点什么不常见的老古董，也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杜双桥一排排看过去，发现就连《百年孤独》都收藏了至少三个版本，难得觉得顾长守的爱好有点可爱。
拿出来翻开扉页，看见那眼熟的设计和fairytale的花体字logo，想必又是那位开书店的朋友送的。
第一层的抽屉里倒摆着些旧杂志，杜双桥本以为是儿童文芽的连载期刊，等翻开一看，却见上面印着样书，再翻到封底也写着内部非卖品几个字。
杜双桥觉得奇怪，又接连翻了抽屉里的其他杂志，无一例外都是样品书。
即便是顾长守再有收集的癖好，这些内部样品书又怎么会到顾长守手上呢？
杜双桥把这些书抱出来放在桌面，抽屉底下果然还有着一个文件袋。杜双桥打开封口，却看见了眼熟的笔迹。
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尚且清晰。
每一页都抬头写着各式问题，下半部分则用不同颜色的水笔写着不止一份的回答。而其中总会有一个回复会被一个石榴简笔画着重标注。
杜双桥无端觉得眼熟，恍然大似的，立即去翻桌上的每本杂志。
确实就是［石榴王子夫斯基］的专栏问题回答。
没错，遣词造句十分相似，问题答案也对得上期刊，可杜双桥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那个儿童文芽最神秘的作家，长期连载近30年的儿童文学常青树怎么就这么被找到了痕迹。
而且不是什么远在天边，他就在梦闲居，就在顾长守的书房，甚至，就是顾长守本人。
明明纸页记录的都是些轻松愉快的问题，杜双桥却看得含酸，他包住泪，尽量不让这些恼人的家伙碰到手稿。可这谈何容易，一个人真正伤心的时候，身体往往无法控制。
眼酸泪苦，连想法都涩的人不敢再想。
杜双桥连摸都不敢摸了，那些文字烫手，稍一靠近，就应当做好被灼烧的准备。
他急切地想要奔到那男人身边，问他很多很多。
也许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可杜双桥并不介意。
顾长守总是这样，对于他，杜双桥知道的很少，不明白的很多。
等回到顾长守身边，杜双桥在顾长守手背上依赖地蹭了蹭，嗓子里还含着水汽。
“为什么呢？”
他用湿巾给顾长守擦拭了眉眼，给人细致地捏起了肩颈。
“你从来没提过。”
“这么多年，也没觉得累吗？”
杜双桥又把顾长守手掌摊开，跟人比着大小。
“医生说有一个过程：［昏迷－植物状态－最小意识状态－清醒］，可能停留在每个状态不出来，就变成永久的了。”
“你是不是累了？”
杜双桥带点埋怨似的，掐了一把顾长守的脸。
“还是想偷懒？”
“行吧。”
杜双桥又给顾长守梳了梳头发，戳着人的脸颊：“想休息就休息够吧。”
这话并不假，顾长守都陪杜双桥了三十年。
那杜双桥回给顾长守新的三十个春秋也不见得有多难。
只是曾经形容顾长守如山间流水，静的像山，可那总是有生气的。如今，他这么沉静，如同不带生气的物品。
如黛远山的颜色淡了许多，变得灰蒙蒙，杜双桥从没觉得顾长守有如此刻般脆弱。
去年生日，他还踮脚偷看过睡着的顾长守，但那跟现在，总归是不一样的。
那总归不一样。
现在的顾长守太安静了，杜双桥轻叹。
他的安静，像是一场心脏里的慢性病。
这种安静还将几十年如一日地延续下去。
而杜双桥在日复一日里被那兀自睡着的男人提醒了无数次。
月色凉凉，夜色已深。
杜双桥伏在顾长守身旁沉沉睡去。
那些微弱的未曾熄灭，那些强烈的也不曾告知，等到明日，又将是新的岁月、新的等待。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慢性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