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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初次恋爱的我们10 ...

  •   开开心心去游戏公司上班的苏然没几天就满脸不爽地回来。我开车去接他下班,他骂骂咧咧了一路,跟我吐槽某个同事的愚蠢行为,并总结出了傻逼思维三大定律——我知道的你肯定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你肯定也不知道;你都知道的我肯定也知道。

      通俗点来讲就是——我说的这个你不知道吧看我多厉害;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肯定是假的;你说的就是那什么嘛,这么简单我会不知道?

      这样的人,其实遍地都是。

      虽然他变得比在实验室的时候更容易骂人了,但心情好的时候也多。我想能身处在自己热爱的世界里,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令人不愉快的存在,对他而言也是幸福的。

      我特别喜欢听他这样在我面叨叨叨说个没完的样子,这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苏然。对他来说,我是那个特别的人。

      “你不声不响笑眯眯的干嘛?”

      “听你骂人啊。”

      “我什么时候骂人了。”

      “好好好,那不是人。”

      他小声说了句就是,似乎总算心情好些了。

      我从他的话里大致听明白了来龙去脉。有个资历很老的同事因为自作主张改了苏然的设计,结果开会时领导看了不满意,让苏然加班重新想方案。本来这个周末约了王一许带女朋友来家里吃饭,结果这下他要去加班。

      他气得脸色铁青。

      与王一许的聚餐不得已改了时间,好在他并不介意。

      那是他第一次来我们家,身边的女生不是当年苏然喜欢过的那个。听说他们在大学时因为异地的关系感情逐渐变淡,连争吵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于是女方提出分手。现在这个是他大学毕业后在朋友生日聚会上认识的,十分投缘。

      他们手牵手进门的时候,我笑着对王一许说:“挺配的。”

      王一许愣了愣,随后应该是想起这句话的出处也笑了,搂过自己的新女朋友:“那当然。”

      “进来吧,不用换鞋。”苏然说得倒是大方,毕竟地板归我管,他也就最初的几天因为客气主动拖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想起来看一眼。

      “你们说在家弄,我就买了点小菜。”王一许将手里提的卤味放在桌上,“我和我女朋友都不会做饭,就靠你们了。

      “炖着鸽子汤的,等会儿炒几个菜就吃饭。”

      平时饭菜都是苏然管,除了他加班的时候是我做,他基本不愿意我在饭菜出锅前进厨房。因为只要我一去,在他看来能吃的菜都会被我当作不新鲜不干净的部分扔进垃圾桶。

      现在的我们不仅是恋人,也成为了家人。

      不过既然王一许来了,难免是要和苏然玩几把游戏的,更何况他听说苏然买了台PS4早就说过好几回要来玩,苏然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做饭呢。只是犹豫了几分钟,苏然就在冒险让我做饭和玩游戏之间选择了后者。

      于是大任落到我肩上。我很乐意做饭给苏然吃,尽管他总是嫌弃我做菜的创意,但只要不算特别难吃他都会忍着不浪费。抓住心爱之人的胃比想象中更让我满足,虽然被抓住的那个是我。

      “需不需要我帮忙?”王一许的女朋友来到厨房,用像是看外星生物般的眼神环视一圈后抬头看向我。

      她大概是看他们玩游戏无聊了。

      “你上网吗?我有台笔记本电脑,可以看看电影。”

      “不用麻烦了。”她的目光落在我身旁的酒瓶上,睁大了双眼,“你们一会儿要喝白酒?”

      我立即解释:“苏然不怎么喝酒,这个是炒菜用的。你出去坐吧,我一个人很快就弄好了。”

      “那……好吧,辛苦你了。”她看了眼锅里,走出厨房对玩得正起劲的两人感叹,“原来你们四川人做豌豆肉沫要放白酒的。”

      “不放啊。”苏然回完她的话没多久就冲进厨房不可置信地问我,“你往豌豆里放了什么?!”

      “酒啊,我爸喝剩的半瓶茅台。”

      他拿起灶台上的酒瓶看了一眼,夺下锅铲把我撵了出去。

      我解开围腰去客厅一看,王一许已经笑倒在他女朋友的怀里。

      可惜最后那盘豌豆肉沫没能救回来,被苏然逼着让我一个人全吃了。

      这就是我们幸福又平淡的每一天,历经比普通人稍微多一些的困难后,由原本两种颜色混合成了相同的、全新的颜色,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过去。

      或许我们最终会因为太过熟悉而渐渐失去激情,变得像网上说的那样成了自己的左手牵右手,但我并不害怕。如果我们活成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那不就意味着分别等于分尸吗。

      谁会希望自己变得残破不堪啊。

      “杨也鸣,你今天早点回来吧。我有事要告诉你。”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淡然。

      我想他所谓的有事大概就是指过节回家一趟,所以当领导告诉我今天要和合作方吃饭的时候我没有请假,给他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就去了。领导们喝酒聊开之后常常是不到九点不收摊,有时还会在饭后安排别的项目。

      当我开车送完领导回到家后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家里客厅的灯亮着,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没开电脑和电视。我以为他在生气,放下包坐到他身边用哄他,再次解释了这么晚回来的原因。

      “前段时间公司体检,指标不太好,我就去医院复查了。”他仍旧很平静。

      “结果出来了吗?报告单我看看。”

      “在我包里。”

      我转身看了眼他放在另一只沙发上的背包,起身走过去翻找。背包底下压着X光片,我抽出来对着灯光看了看,没看懂。

      “胸腺淋巴瘤。”正当我拉开拉链准备找其他报告单时,他直接告知了答案。

      我瞬间清醒过来,脑子不断猜测他今晚反常的举动是故意吓我还是真的有什么:“好的坏的?”

      “要手术,切下来做了病理检测才知道。”

      我稍稍松了口气回到他身边坐下:“手术时间你跟医生定了吗?没定的话我明天再陪你去一次医院,尽早把它做了。”

      “我得回趟家,要我父母签字才能做手术。”

      “那我陪你回去。”

      这一夜我们抱着彼此很久都没睡着。我只能不断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就算真的是癌,只要积极治疗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我们各自向公司请好假,去了苏然父母的家。

      他妈妈开门看见我们,愣了愣,罕见地没说什么就让我们进去。我怕惹她厌烦,只在开门时打过招呼就再也没开口。

      苏然拿出胸片和检查报告单放在茶几上:“我身上长了肿瘤,需要做手术,希望你和我爸能帮我签个同意书。”

      “肿瘤?!都怪你不学好和男人搞在一起,才把身体给搞坏了!”

      “要是因为和男人搞在一起就得肿瘤,怎么那么多谈了男朋友的女人没得。”

      他妈妈被说得哑口无言,找不出话继续怪我就换了话:“你们在一起有什么用?!不能结婚,连手术签个字都不行!”

      苏然无奈地叹口气:“我才二十三,就算是交的女朋友这个年纪也不可能结婚,还不是得找你和我爸。”

      大概是苏然生病降低了她的思考能力,她没再说什么,打电话将苏然爸爸叫了回来。苏然爸爸皱着眉头听完,没有表现出太多激动的情绪在脸上。他从裤兜里摸出烟准备往嘴里放,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将它扔到一旁。

      “签字可以,但你们必须分手。”

      “不分你就看着我死?”

      他盯着苏然不说话,父子之间对峙几秒后又看向我:“你想让他做手术,就分手。”

      “分了你就是狗日的杂种。”苏然立即对我说。

      “那我就是狗日的杂种!叔叔阿姨,只要你们肯签字,我立马跟他分手。”

      我怎么能不让他去做手术呢。再说了,手术先做,之后再和好就是了。

      苏然收回目光开始收拾放在茶几上的东西:“这病也没必要治了。”

      我拦住他:“你别任性,身体最重要。”

      “关你屁事,你不是已经和我分手了吗。”他说着说着,就哭了。

      最终我们没有分手,而苏然也成功做了手术。只是切下来的肿瘤病理检测的结果显示为,恶性。

      结果下来那天他妈妈哭得很厉害,他坐在病床上像个没事人似的玩游戏。

      为了治疗,他不得不住院。白天他妈妈在医院照顾他,晚上我来陪床,这是我跪在地上向他父母求了很久才求来的机会。

      每次全身化疗结束后,苏然只能躺在床上难受得哼哼,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我从折叠床上坐起来伸手抱他,他嫌难受,没几分钟就会把我的手甩开。

      好在治疗的效果不错,只住了七天就能出院回家。他妈妈想让他回他们的家,方便照顾。我虽然舍不得,但也觉得这样的安排对苏然的身体更好。苏然却说什么也要回我们的家,不顾父母和我的意见拎上行李就走。

      到家后我忍不住又劝了他一句,他气得将包往地上重重一扔,直接摔门进了卧室。

      这是他第一次摔东西。他总说这些都是钱,摔坏了等于白花钱。

      我捡起他的包,轻轻推开卧室门走进去向他解释:“我是怕照顾不好你,才提出让你回老家。”

      他没理我,甚至连让我滚出去这样的话都没说。

      身体恢复一些后他开始继续去上班,站在镜子前戴上鸭舌帽整理半天才会出门。我每天不管公司要求几点到几点走都必定会接送他,为此引起同事的不满,在背后说我和苏然的闲话。我父母听人提到这件事,特意来家里训话,我这才告诉他们苏然生病了。

      后来领导找我谈话,说我现在的工作态度会影响自己的评估,我一想觉得也是,干脆就提出离职专心照顾苏然。

      等他病好了,我再重新找工作就是。

      得知我离职,苏然又单方面和我吵,甚至翻起了在北京时的陈年老账。我忍着不开心哄他,他越发的生气,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朝我扔来。我没料到他会往人身上扔东西,还是把刀,反应慢了半拍没躲开。

      刀尖正好戳到我摆出防御姿势的手背,又哐啷掉在地上。血一下子流出来,他愣了愣冲过来握住我的手,边抹眼泪边道歉。

      我抱住他轻声安慰:“没事,擦破皮而已,不痛。”

      “听见你说辞职我忽然就很生气。多少人想进国企进不去,你就为了照顾我说辞就辞。那我还不如回老家。”

      “不行,你要是走了,我这工作不就白辞了。”

      我并非完全没有遗憾,虽然现阶段经常外出加班,但只要过个几年就能转去其他岗位,薪资待遇各方面将会比现在好很多。可是,让我为了那些薪水放弃照顾怀里这个人,我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

      因为生病,他的情绪变得十分不稳定,有时听见毫不相干的一句话也会联系到自己得病这件事上,然后要么哭要么发火。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避免在他面前提起任何与“死”同样发音同样意义的字眼,将家里危险易碎的东西全收在柜子里,就怕他闹起来的时候抓住乱扔弄伤自己。

      更怕他想不开。

      他现在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反正活不久了。

      我很怕听见他这么说,总觉得他已经做好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的准备,在我不知道的某个瞬间,他就不见了。

      晚上突然惊醒确认他还有呼吸心跳成了我的常态,不贴着他的身体感受到温度就无法入眠。他或许已经无暇顾及渐渐变得焦虑的我,只是沉浸在无法战胜疾病的悲观世界里,越来越听不见我在说什么,由着自己的性子发火哭泣。

      这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个月,我终于受不了他放弃的心态对他发发了火,细数他近段时间来带给我的压力。

      我们吵得很厉害,家里的东西大大小小差不多都砸坏了,吓得听见动静的邻居报了警。警察简单询问过吵架的原因,一边劝和一边训话。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吵架并不是因为讨厌彼此,相反,正是因为太过喜欢,太过在意,才对面临的一切感到无助。

      即便是父母,即便是我们彼此,也没办法拯救我们。

      等到警察和看热闹的邻居走后,我牵住他的手,擦擦他脸上的眼泪,又擦擦自己脸上的眼泪:“你太悲观了,这样不利于你的病情。我们积极治疗,争取稳住它。”

      “没什么用的。”

      “有!”

      他哭着告诉我,其实他很怕死得太快、太早,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来不及做。

      要是我能分摊他一半的病情就好了,除以二的话,说不定希望就会乘以二。

      这次吵架后没多久,因为严重呼吸不顺以及胸痛,苏然又被送进医院。检查后发现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了,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帮他办理完住院手续,站在病房外深吸口气,面带微笑走进去。他看着窗外静静坐在病床上,手上输着液。

      “这次出院后,我们去九寨沟旅游吧,去捡几片叶子。”

      “那你好好配合治疗,争取早点出院。”

      我俯下身,不顾病房里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亲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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