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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初次恋爱的我们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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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回成都后我向他表明继续同居的意愿,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没立刻答应,说要先和家里商量。我预感到他要跟家里摊牌,于是没再步步紧逼。
到了成都,离开机场在他家附近分别时,他不顾出租车师傅的目光紧紧拥抱我,让我等他,从此就没了任何消息。发送的短信石沉大海,打去的电话里只有疏离客气的声音说用户已关机。我想过索性找到他家去敲门,可又害怕打乱了他的节奏拖后腿,好几次徘徊在他们家小区门外都不敢进去。
万般无奈之下我找到王一许请他帮忙。王一许打着聚聚的借口找去他家后回来告诉我,苏然让我再等等。
于是我又等了等,没有心情写简历找工作。
销声匿迹一个多月后苏然终于联系我了,让我去他家接人。我兴高采烈地将自己收拾干净赶过去,站在玄关处礼貌而大声地向他父母问好。
没人应我。他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猛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早已被小山丘堆满。他妈妈从房间里出来不知在忙什么,正眼没瞧我,喋喋不休地指桑骂槐。骂的当然是我,我听出来了,脸上原本难掩的开心笑容只能勉强挂着。
也不是难过,只是骂我几句已经比我想象中的情况好太多了。
“走吧。”苏然大包小包推着行李箱从卧室里出来,穿着与这个季节不相宜的外套,“帮我拿一个。”
我赶紧接过他手上的包转身对他父母道别:“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
啪,像是有人按下了禁忌的红色开关,屋里看似平静的氛围骤然间破裂。他妈妈扑上来重重打了我一耳光,表情狰狞地破口大骂。她故意用了指甲,导致我的脸被划过,火辣辣的。苏然挡在我前面,因为手里提着东西做不了防御,只能站直了让他妈妈打。我慌张地扔了包伸手护住他,一边劝一边挨打。
“够了!”他爸爸突然砸了烟灰缸,爆吼,“赶紧滚!”
苏然转过身来踢了踢我的鞋子:“东西捡起来,走。”
我看了眼他的父母,临关门前对着屋内说:“叔叔阿姨再见。”
“你还想和他们再见啊?”
“毕竟是你父母,总要再见的。”
他叹口气,很快整理好表情抬眼看我:“我住哪儿?”
“我已经租好房子了,就等你。”
他笑了笑,又递来一只包:“拿着,带路。”
我喜笑颜开接下来,拦了辆出租车牵着他回我们的家。
工作没定,租房的地段就不好选,我只能尽量选在市中心,虽然大都是些老小区,但至少无论之后我们在哪里工作都不至于太远。知道我要出去和苏然一起住,家里那两口子相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我准备去签协议那天问我钱够不够。
大学的时候除了卖手绘T恤我还卖过丝袜、鞋垫和各种手机挂件,总的来说挣了不少,足够承担我和苏然的自立门户。
开门进屋抢下他手里的行李放好,我拉开冰箱拿了支雪糕给他,伸手要帮他脱外套却被躲开。
他朝地上的行李仰了仰下巴:“帮我收拾,我不知道该放哪儿。”
“拖鞋在柜子里。”
“你不帮我拿出来啊?”他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坦荡地问我。
“你又不是客人,自己家还这么拘谨。”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我还是帮他拿出了新买的拖鞋,这才提起他的大包小包进卧室。
他换好拖鞋跟在我身后,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我以为是他故意要摆点女王架子,可当他脱下衣服准备去洗澡的时候我才发现他浑身都是伤,背上,腰上,臂上,腿上。好一点的已经发黄,严重的还没结痂。
“虽然看你很有兴致,但我今天不想做。”
我连连点头:“不做,不做。带药了吗?”
“淤青而已要什么药。”
“你妈打的?”
“组合双打,谁也没输。”
我看着他触目惊心的身体说不出话来。原来世上不是每对父母都像我爸妈一样,也有无法接受自己孩子不正常的人在。
那现在苏然和我同居,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和父母闹翻了?
“你——”我刚准备说话,他就将双臂搭上我的肩膀主动亲过来。
“我说过不想做,但没说不想接吻。”
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有种舍弃一切奋不顾身的霸道。音讯全无的一个多月他经历了什么我并不能完全想象出来,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已经彻底褪去稚气,每一言,每一行,坚毅而沉稳。
那个骨子里有一些天真的苏然,或许再也不看见了吧。
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我去洗澡了。”他推开我,“给我煮碗面。”
他洗澡的时候我出门买了跌打药,他本来对此颇有微词,结果看见我顺便买回来卤排骨开心得浴巾还没晾就先吃了几口。
我拿过被他抱成团的浴巾晾好回来,开始给他抹药:“改天我陪你回家,再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
“不是每个父母都能和子女沟通的,三观不一样,说再多都没用。”他拿出手机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他的手机里全是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从我们离开他家起,几乎每隔十分钟他妈妈就会打来电话,紧接着是上百个字的短信一条接一条,从好言相劝到激烈训骂,再到述说心酸。
就在我翻阅的时候,他妈妈的电话又打来了,我一慌,不小心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哭声。
苏然瞥了眼屏幕,扯出抽纸擦擦手淡定地接过去:“你哭这么大声嗓子不痛啊?不是都说好了不再干涉我的事情。我没有要和你们断绝关系,我是想独立。我每次都是和你们好好谈的,是你们谈到一半就发火。”
我不由得紧紧握住他的手。而他也反握回来。
“你们这么喜欢孙子我可以等工作稳定后去领养一个。那没办法了。你别哭,我说了不是要抛弃你们。我搬出来是因为我想独立。我不会去。不去,没必要,我有交往对象。父母是父母,孩子是孩子,我的人生不是你们的附属品。你要骂人我就挂了。好,我给,等我找到工作就给你。全部上缴不可能,我还要生活。给他用不是很正常嘛他是我男朋友啊。不能接受那就打死我吧,关于这件事你们要么打死我要么接受。”
隔壁邻居在看电视,动静透过墙壁隐隐约约传过来。屋里极其安静,仿佛连尘埃落定的声音都听得见。苏然妈妈在电话那头哭闹,时不时高声骂他,会惊得他突然歪头远离手机。
“你要说这个我就挂了。从北京回来没给你带特产你也说伤心,要不挂个专家号去华西看看吧,做个心电图。几点了你给别人打电话。唉你非要这么搞是吧。好,我去。挂了,你们早点休息。”他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继续开始啃排骨。
“你要去哪儿?”我非常不安,怕他去了再也不回来。
“相亲。”
我深吸口气压住心里的不痛快:“为什么?”
“让他们死心。你也一起来吧。”
听他松口,他妈妈非常着急地让家里亲戚和单位里的同事介绍,没几天就定下来,将联系方式推给他。他不想浪费时间,依次给每个女孩打电话约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面。
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先到,聊了聊。主要是他告诉我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如果我不想面对可以先走。我就算是个混蛋也不能在这时候丢下他,再说,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怕。
女方陆陆续续到了,有四人,入座后彼此相互打量,眼里全是疑惑和警戒。苏然没有回答她们提出的疑问,而是让她们点自己想吃菜,相亲的话题饭后再说。
席间我努力找话不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苏然性格慢热,还有些认生,偶尔才拘谨地聊几句。
真亏他有胆量把人一次全叫出来。
“你们到底谁是苏然?”饭吃到一半,终于还是有人问了,“不是相亲吗,叫这么多人?”
“我也是来相亲的。”
“我也是。”
惊讶错愕之余,她们将视线投至我和苏然身上。
苏然放下筷子,擦擦嘴:“我是苏然。他是我男朋友,我们现在已经同居了。”
我们开始仔细解释这次相亲如此荒唐的原因。女方问了我们很多两个男人谈恋爱的相关问题,我们也都一一解答。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但也有人非常生气,回去之后向介绍人告了状。因此苏然和他妈妈在电话里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后来他妈妈的电话打给了我,我刚接起来还没说话就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件事我没告诉他。
从北京回来的三个月后,事情总算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我们也各自忙碌于找工作正式挤入社会。
苏然去了研究机构实习,穿白大褂搞实验。我投了几次简历,面试时聊得好好的,可惜却没有一家公司发来offer,最后不得不通过父母的关系进了国企,先跑业务。
入职那天,作为鼓励和支持,他们给我买了房也买了车。房子几乎是现房,精装修,半年后就能住。
看房的时候我把苏然也叫上了,让他一起选,每次都问他意见。后来我妈干脆不管我,直接拉着他问喜不喜欢。他显得有些尴尬,趁我妈听楼盘介绍的空隙偷偷用力戳了我几下,让我自己选。
拿到房子钥匙的第二天,我找房东退了现在租住的老小区,领着苏然迫不及待住进我们的新家。他站在玄关深吸几口气,说我拿他当活性炭,除甲醛来了。
搬家的最后一天我爸抱来一整箱茅台说是乔迁之喜的礼物,当晚在家吃饭时就开了一瓶让我们喝。后来那瓶酒除了我和苏然一人一杯外,半瓶都快被我爸给喝没了,我妈劝不住,就由着他喝。我知道我爸并不是因为高兴才喝的,也知道我妈没真心劝。
我在桌子底下握住苏然的手,很快他也回握住我。
虽然世界对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宽容,但也没有特别严苛,总有人在投以温柔。
我妈帮着收拾好碗筷厨房才扶着我爸回他们的家,我准备进行只属于我和他之间的庆祝时,他忽然拿出五千块放在桌上。
“这什么?”
“房租。”
“谁要你的房租了?”或许是酒劲的缘故,我有些生气,“哪有住自己男朋友家还给房租的?!你要跟我划清界限是不是?方便以后遇到美女解释我是室友?”
“你喝多了吧。”
我拿起茶几上的钱一张一张塞回他衣服领口,结果撒得到处都是:“你给房租,那我睡你是不是也得给钱?”
他将钱收起来放回茶几:“我不跟酒疯子理论。”
“你要给房租,就把你自己抵给我吧。”我环住他的腰开始耍赖,“用你的时间来当房租。”
“那这就是保护费。”他拍拍我的后背,“你收下他,我才能安心让你保护一辈子。”
这话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我瞬间坐直身体,拿起那五千块在茶几上哐哐敲整齐,卷起来放进裤兜里,然后又拿出来塞给苏然:“这是陪伴费,你不收下我就不能安心让你陪伴一辈子。我会天天担心你要背着我找漂亮妹妹。”
“跟我来这套是吧。”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安心?我都收下你的保护费了。”
“你少来。”
拉拉扯扯到大半夜,他终于因为困了才妥协,要不是说好明天去采购生活用品,我想他能和我犟个通宵。
实习期的工资并不高,尤其是苏然,而且他的工资每月到手后会先转五百给他妈妈。用苏然的话来说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收下这些钱就没底气再管他和男人同居这件事。
她确实没怎么打电话骂他了,都是发短信来骂我,说苏然以前有多乖全被我祸害了。一开始我还礼貌地打电话给她解释,并保证会好好照顾苏然给他幸福,谁知她反倒骂得更难听。
也好,骂我总比骂苏然强,反正我脸皮厚百毒不侵。只要苏然能过得开开心心的,少受到一些来自第三方的不友好,随便别人怎么骂我都无所谓。
开开心心随身带着游戏机去上班的苏然有一天神情凝重地回来,说不想干了要换工作,还不等我问就滔滔不绝讲起原因。
原来他们实验室的器材老化,他边玩游戏边等反应结束好进行下一步的时候面前的器皿突然发生爆炸。还好爆炸范围很小,他及时反映过来做了应对措施,这才没出什么严重后果。只是事后他越想越怕,万一在做危险气体相关实验的时候因为器材原因发现意外,那可真就没命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反复说着吓死老子了一边伸长手从茶几上抓了把瓜子开始磕。
“你连做实验的时候都玩游戏啊?”
“我要是没玩游戏一直盯着它,说不定眼睛就被炸伤了。拿命搞实验我才不干,我还想多活几年。”
“干脆来我们公司,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在一起。”
“不去,我不想连找工作都靠你。”
“我是你的资源,你不利用起来就是浪费。是谁天天把浪费可耻挂嘴边来着?是你吧?”
“等我实在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再说吧,底牌一般都是留着最后用。”
可我这张底牌终究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重新开始找工作的苏然在网上看见游戏公司招人,心痒了好几个晚上却没动手,总是顾东顾西的。我见他其实很是想去,就偷偷帮他给那家公司投了简历。很快对面的人事打来电话让他去面试,他还诧异地感叹了很久,直到面试的时候才知道是我干了件好事。
听说人事问他为什么会给我们公司投简历的时候他还解释了一番。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怪我,反倒是开开心心地回来。
于是一六年的四月底,他被游戏公司录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