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细雨落杨花

18、十七、坤宁

　　从围场回来的路上我们好象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提这档子事——我咬伤了他的手指。我是因为多少有些的内疚，反倒是他反复告诫我这事儿跟谁也不能提，就连苏嬷嬷也不行。可我却问：“就算是不说，可伤在手上，别人会看不到吗？” 当时他笑笑道：“别人若问，朕一定说是小狗咬的！”我听了又是气，又是怒，可仔细地想了想好象还是我理亏，毕竟把他咬伤是我不对，也就忍了下来，只白了他一眼便作罢了。
　　事情就如同我们预期的那么顺利。在皇上围猎回宫给老祖宗太皇太后时，即便有眼尖的贵妃娘娘看到了他手指上的伤口而发出的一阵恐慌，竟也在他那句“小狗咬的”糊弄过去了。
　　我想心细如发的老祖宗和苏嬷嬷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么明显的蹊跷的。倒是皇后在老祖宗面前的沉稳，明着替皇上遮掩，暗着却救了那位心直口快的贵妃娘娘，而且又波澜不惊统领后宫的皇后气度着实令我大感钦佩。
　　此外，一切从表面上看，尚好。

　　入夜，坤宁宫里很是热闹。
　　皇后、贵妃、佟妃围坐在一起，吃着皇上赏赐的新鲜鹿肉。
　　“哎！听说今儿个晚上皇上又去成嫔那儿了，恐怕她就是第二个惠嫔了！”佟妃多少有些无奈道。
　　“我就不信，有了龙钟就该神气成那样！皇后姐姐，你看看吧，那个惠嫔平常就拽的很，现在更成惹不得了！”
　　“贵妃姐姐，我看你生气也没用，人家不是名门之后吗？更何况现在兵部尚书明珠当道，纳兰更是得宠，人家惠嫔自己又有了龙钟，位分眼见着就要升妃了，她能不狂吗？”
　　“可我就见不得她那轻狂样！名门之后又怎样，我家虽不能与皇后娘娘的本家比，但到底还是辅政呢！” 贵妃话一出口，就见皇后冲她一瞥，自知失言，忙道，“佟妹妹更好，说道亲，在宫里嫔妃中佟妹妹可跟皇上是最亲了，到底是姑表姐，岂是外人能比的？”
　　“贵妃姐姐的话虽这么说，但皇上的心思谁又能摸的到呢？更何况他除了明着宠四嫔外，慈宁宫里的那个，我看咱们也不得不防了！”
　　“慈宁宫里的？难不成你说的是那个乌雅家的小丫头？不太可能吧！”贵妃感到越发头痛了。
　　“怎么不可能？两位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吧，她——哈达乌雅沁儿今儿个跟皇上去了南苑围场！”
　　“不会吧！这可是有违祖训的事啊！”贵妃惊道。
　　“你们两个别瞎说话！”皇后出言制止。随后做了眼色，禀退了左右，整个房间里寂静地只剩下了她们三位就目前而言处境颇为相似的娘娘。
　　“你们两个怎么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是可以胡乱嚷嚷的吗？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就凭你们两个敢在我这儿这么公然议论皇上就是大不敬的罪！”
　　“皇后姐姐，那里的话，我们什么时候议论皇上了，不过是说说那个小丫头吧！”贵妃有些不服。
　　“‘小丫头’？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贵人！她虽然年纪小，但你们万万轻慢不得的！”
　　“那是皇后姐姐仁德，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连个嫔妃都没当上，我倒不信她又有什么可高看一眼的？”
　　“贵妃姐姐，难道你看不出她与苏嬷嬷，与老祖宗的关系非浅，就连皇上也对她特别的‘另眼相看’吗？还有，今儿个皇上手上那个暧昧的伤口，难不成就是这个小丫头弄的！”
　　“什么？你是说，她居然敢咬皇上？？？”
　　“哼，那又怎样？姐姐没见到老祖宗和皇上都不在乎，还拼命替她遮掩吗？姐姐，我劝你也别计较了，人家现在正当宠呢！”
　　“哼，当宠又怎样？我就不信，我们在宫里这么多年了还斗不过她这么个小丫头么？再说，我倒不明白了，皇上现在到底是在宠哪个？现在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那个惠嫔不是最红的吗？怎么去了趟遵化，难不成咱们万岁爷倒变了口味？”
　　见她们越说越不象话，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出声制止：“你们先别乱说，依我看这事还得再看看。佟妃妹妹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又太偏激，贵妃妹妹又太过玩笑了，我觉得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皇后姐姐怎么看呢？”她们异口同声。
　　“她——哈达乌雅沁儿，在这个后宫里的地位已经板上定钉是特殊了的，这个你们也大可不必去计较。我想她这个‘特殊’恐怕也不会都是什么好事，汉人不是有句话吗，‘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我看是很有道理的。这些是后话且不说，先说她这个人，我觉得她虽然年轻，多少有些天真，有些个少不更事，但心地还不错，也没什么心计更不用说让她故意给谁使坏了！在这个宫里头她要是得宠对咱们大家到底还是利大于弊的，不信你们自己想去！再说，苏嬷嬷和太皇太后疼她也是有目共睹的，为难她等于是戳了二老的心窝子吗，又何苦呢？反过来，咱们要是对她好一点儿，她但凡是懂事些自然也就万事太平了，里外里这也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事儿，你们有何苦闹的满城风雨呢！就像今天这样，咱们都跟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相安无事到也罢了！夜深了，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今后再遇到事儿也多看看少说些个有的没的，好生过吧！”皇后的一番话，入情入理深深打动了两位地位颇高同时又顾忌颇深的皇妃，直到她们出了坤宁宫门尚自琢磨着皇后的话语。

　　送走了二位，皇后原本就空落落的心里更觉得空了。一时间不禁想起叔父索额图的话语“乌雅家的沁儿是无论如何也要进宫的，只有她进了宫，你才真正算是多条手臂，咱们赫舍里氏的富贵才能更为长久！”

　　夜更深了，风露也更重了，好象已经三更了吧，皇后赫舍里敏儿独自躺在甚为宽阔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哈达乌雅——沁儿这个已经进入了她生活，今后可能还会改变她命运的小姑娘。
　　她，她的入宫——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自己明明很清楚——这简直可以说是爱己甚深的叔父的一手策划实施，但自己此时也不禁犯起了糊涂，为什么叔父一定要她进宫呢？她真的在这深不见底的深宫里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而且叔父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他是怕自己知道太多反到不利，还是说他根本是在防着自己——他的嫡亲侄女呢？
　　而且，她身上好象有着太多的纠葛，她——跟皇上，跟太皇太后，跟苏玛拉姑，跟那个柔嘉公主，还有那个惠嫔和宜嫔的关系似乎都很微妙！若真能够将她收归己用，那自己在这后宫中也的确省力不少！不过，现在好象还不是时候！
　　想着想着，不觉得，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