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49、第二十六章 枫叶

　　11月下旬，苏樱准备去温哥华，和那边的MED公司一起探讨手上的这个项目。这个项目苏樱跟了有将近一年了，是个不错的case，但是合作方MED公司很难搞，面谈能让对方无所遁形，也许效果会更好些。
　　有微信电话进来，一看又是张一川的，这家伙，不知不觉间，近期和自己的联络比以前频繁多了，差不多一个礼拜就有一次，这是陆纭跟自己电话的频率啊，跟自己真处成朋友了。前天不是还发了自己穿着特种兵作训服在雨中奔跑时的帅照，问自己认不认得出他来？而且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山里面，信号也不好的吗？
　　接起，“喂，一川，在哪里？”
　　“苏樱，我还在金鸡岭啊……你过两天要去温哥华？”
　　“对呀，你怎么知道？”
　　“看你朋友圈啊，你不是说‘想念温哥华的漫天枫叶了，可惜去晚了些‘吗？”
　　“你倒机灵。是的，我下周过去。”
　　“我也去！我正好要给品牌拍个冬装特辑，去温哥华滑雪场。哎，有没有兴趣去滑雪？”
　　“我又不会滑雪，再说时间上——”
　　“请两天假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时间调节一下。再说，可以大干快干提高工作效率空出时间来嘛，再说……”
　　其实，苏樱这次出差，时间倒是比较充裕的：“拜托拜托，别‘再说再说‘啦，现在什么都没法定，要不到时再说。”
　　“好嘞！你只管空出时间来，其他别管，我来作准备，我这方面是老手。”
　　切，恐怕一切关于好玩的事情，你都是老手吧——苏樱心道。
　　按掉对话键，张一川立即给品牌方语音留言，“王总，这次拍摄，别去班夫了，去惠斯勒吧，那里场景更丰富、可抓的镜头更多，相信我！”

　　海城飞往温哥华的航班中午出发，苏樱这次是和另一位法务同事华强一起过去。苏樱知道张一川和他们是同一个航班，可是整个值机候机近两个小时，就没有看到他人。眼看快要登机了，他不会临期改计划了吧？苏樱觉得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这种明星身上是有可能的，他们的可变因素太多了，拿出手机正要编辑消息问问，眼睛瞥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身边疾步过去，一抬眼，果然是他，这家伙，总要在最后时刻出现，然后直接进VIP通道，瞎拽！
　　只见他今天的穿着非常普通，白球鞋，黑色慢跑裤，藏青色短款运动夹克，头上一顶黑色棒球帽，夹克的帽子却又叠戴在棒球帽的外面，怪怪的，但又显时尚，脸上照旧黑色大口罩，右手搭着一件黑色大衣。这次这样普通的穿着倒没有惊动几个人，要不是苏樱一直关注着，可能也发现不了自己身边有所谓“顶流”经过。他的旁边紧跟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子，走两步就跑两步，就怕跟不上，手里拿的东西样数比却他还多，可能是他的助理吧，这P孩，可真不绅士。
　　等头等舱、商务舱的客人进去了，他们这些经济舱的客人才开始缓慢但有序地检票登机。
　　苏樱和华强抢在两天前就已值好机了，考虑到长途飞行，腿可以舒服一点，他们抢到的位置都在中区第一排，一个C，一个D，正好相隔一个走道，只不过苏樱在走道靠近舷窗一侧，而华强在走道靠中间那侧。两人行李都不多，很快就理好放好坐下了。
　　大家都登机后，空姐开始给大家发放当地报纸，大家需要的就拿，华强就拿了一份，苏樱自己带书，不需要看报纸，这种报纸看完，手上都沾上黑油，腻得很，很难擦掉。更主要是自己一般都要睡觉，如果飞机上能睡好了，那么后面的时差很容易就度过了，否则倒时差有得难受，有一次苏樱因为时差导致精神不济，白天办事时困得不行，晚上又精神抖擞睡不着觉，等到好容易适应了，已经三天过去，又要回去倒时差了。
　　周围乘客有在继续整理行李的，有在小声地交流问好的，也有的已经坐下系好安全带闭目养神了。空乘人员忙忙碌碌，都在做着起飞前的准备。
　　苏樱正在从包里往外掏书，准备看一会儿脑子迷蒙了就睡觉，一位空姐聘聘婷婷地走到身边，只见她侧按着裙边，曲起一条腿，姿态万方地蹲下来，用温柔的口吻对苏樱说：“您是苏小姐对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又开口，“苏小姐，您的同伴刚才帮你升舱了，您现在可以到头等舱那边去休息，”并对她做了个优雅的请的动作。
　　“啊？”苏樱懵了，同伴，是华强吗？他为什么会……于是侧过头去，小声喊“强哥、强哥……”华强在专心看报纸，还没反应。
　　空姐轻咳了一声，“咳！ 苏小姐，是您头等舱的同伴帮您办的。”
　　头等舱？那是——张一川？苏樱疑惑，头等舱还能有谁？只能应该是他，他这是多会来事儿啊。可是自己这儿坐着挺好，干嘛要去升舱？花那个钱干嘛啊。
　　“不，我不需要。谢谢你，麻烦你跟他说，把这个退了吧。”
　　“这个，已经付费了，不好退呀。”空姐为难起来，“您就过去吧，那边的条件比这边更好些，您可以休息得更好。”
　　我当然知道条件会更好，但是要多付太多钱了，实在没必要。“我真的不需要。麻烦你跟他说下，然后帮他把钱退了吧。我在这儿挺好。”
　　“苏小姐……”
　　“谢谢你。麻烦你带话给他吧。”苏樱有点不高兴了，这个张一川，太自我了吧，我行我素，不管他人想法，不是自己不识抬举，你在外怎么样跟我无关，可现在居然还帮我乱安排。自己可不吃他这一套。
　　空姐看苏樱坚决不挪窝，也没办法，只好站起来走了。
　　一会儿，只见张一川手里拿着大衣过来了，他看看苏樱，苏樱脸色沉静地看着他，向他摇头。他再看看在D座位的华强，这时候华强正好抬起头视线对上张一川。
　　张一川立刻对他微笑点头，然后站到过道里，侧过身弯下腰跟华强低声讲了一会什么，华强站起身来，笑着对苏樱说，“行，那我行李就不拿了，还放这儿。你弟弟也在这班机上，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啊？那我过去，你们聊。”
　　哎呀，强哥，你傻啊，被骗了！
　　苏樱对跟现在这个公司的人，除了奶糖、小寒他们接触还多一些，略微亲近一些，跟其他人关系都很泛泛，不像毕业入职第一家公司的时候，那时大家交往得还比较多，部门间也经常会一起活动，聚个餐啊，外出搞个团建啊什么的。所以华强他们对苏樱的家庭情况、社交情况完全不了解很正常，就算是助理“奶糖”，也只是知道个皮毛。不过，他也许也并没兴趣去管这究竟是哪个级别的“弟弟”，有头等舱坐干嘛不呢？难得糊涂，不也是职场生存法则吗？
　　“那行，强哥你去吧。”他都这么说了，苏樱还能怎样。
　　看来本次航班头等舱未满，否则张一川怎能轻易帮她升到舱？
　　一川坐到华强的座位上，两条长腿往前试着伸了伸，又缩回来，明显有点安放不适。等会儿起飞时对面还要坐上空姐空哥的，你还要不舒服呢，苏樱苦口婆心，想再劝说下：
　　“一川，我看你还是坐回头等舱吧，这边不舒服。而且，人太多，对你也不好。”
　　“你觉着不舒服你还不过去？ …… 不过，我觉着这里还好啊。坐这边可以陪你聊聊天。”他边说，边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副眼镜来，架上鼻子，立刻遮住了半张脸。这是眼镜太大还是脸太小了啊？
　　这副眼镜还带着点浅浅的咖色。遮掩效果就更好了。
　　苏樱表示无语，自己可是要睡觉的，就算睡不着都要强行给自己催眠睡，谁要跟你聊天啊？两人可供聊天的素材，恐怕也很难交集，所谓话不投机。随你吧，我睡我的去。
　　两人隔着走道坐着，一时无话。张一川一会儿抬头看看电视，一会儿侧头看看苏樱，而苏樱就着阅读灯看书。飞机上看书，对苏樱来说，真的主要是用来催眠的，也可能是昨晚太晚睡了的原因吧，看了才几页，渐渐心静，眼睛也迷蒙起来，耳边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头歪着，就睡着了。而此时，飞机还在等待起飞指令呢。
　　苏樱一般睡眠并不深，但在移动的场所，比如汽车、比如高铁、比如飞机上，往往睡眠质量更好，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病。
　　当她被淅淅索索的器物移动声和轻声讲话声闹醒的时候，发现前面的隔断帘子已经掀起，空姐正在整理餐车，准备过来给乘客发放餐食。
　　这架飞机飞得这么平稳，连起飞都没把她摇醒啊。眼神随意瞥了下走道那边的D位，发现上面坐了一位姑娘，这不是刚坐在自己身边B座的那位嘛？侧头右转，张一川同学正端坐在她身边的B座上，专心致志地看电视。电视位置又近又高，他头仰得有点厉害，你不怕帽子掉下来啊，什么情况啊这又是？他又换位置了？而且，这种大飞机，一般第一排不是应该有个人电视的吗？我们这一架飞机没有？自己因为很少在飞机上看电视，之前倒是没有在意。
　　接过餐盒，张一川非常礼貌地跟空姐说谢谢，横在苏樱前面的那只手，骨肉匀亭，指节特别修长，而且比自己还白皙细嫩，老天爷真是偏爱不公！
　　空姐越过她冲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这才是养眼的俊男美女啊，苏樱心底感叹，“总喜欢以一种老年人的慈爱心态看身边的我们，樱姐你这样不行啊”，“奶糖”说过她几次，可是自己有时候真会觉得和她们仿若两代人，隔着深深的代沟呢。
　　张一川高冷地用着餐，全程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除了喝水时的“咕噜”声，他要的是热水，看来，他年纪轻轻还是注重养生的。
　　苏樱要的饮料是一杯咖啡。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书，不时小啜一口咖啡，不是她故意也高冷，好像和他对着干，实则是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自己近期和他是比较熟了，可也不到至交好友的程度。这是上次“试管”乌龙事件后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见面他还和江涛打了一架，现在看他倒没有任何尴尬，自己至今还略有些不自在呢。他难道是自来熟的性格？网上众人口中的高冷呢？他人勿近呢？对于明星而言，不是应该外表亲切可亲内在冷漠无情的吗？他怎么就搞反了。
　　有心想问问他怎么又换座位了，又觉着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怼自己，也就算了。

　　餐盒被收走后，苏樱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继续看书，准备继续催眠。感到右胳膊被轻轻捅了捅，她扬眉看向他，怎么？
　　张一川憋不住了，自己平时被人说高冷，那又不是自己本性，今时就想跟她讲讲话。长途旅行，那多憋闷啊，那鬼电视的角度，对坐第一排的人也太不友好了。应该为第一排的人设专门电视才对啊？可是自己也不是过来看电视的。
　　“诶，你这个习惯不好，一边看书一边吃饭，对胃不好。”纯属没话找话，是谁经常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的。
　　“是吗，知道了。”继续看书。
　　他把头伸过来，“什么书啊？”
　　她把书合起，给他看了下封面。
　　好像是什么指数分析，是专业书。哼，这么用功，不是显得自己更无聊？什么，本来就是无聊嘛，要不是为了跟她讲讲话，自己坐到这边来干嘛？头等舱不香吗。
　　苏樱其实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要显摆学识什么的，这时想到他被人群嘲的低学历，自己这样好像有点……
　　“我也就，随便看看的……催眠用而已。”她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反正这些我确实不懂。我在学校里学的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他说，“我要是看书的话，就看那些时装杂志啥的，浅薄吧？”
　　这、这，她觉得是不是有必要安慰一下这小子，别再搞自卑了，“时装杂志好啊，那类书我也爱看，只不过水平有限，往往看不出多少门道来，这都是，隔行如隔山啊。”
　　自嘲完，才问他：“那个，你干嘛换到这边位置啊，还挤在中间，不舒服吧？还是回头等舱去吧。”
　　“来跟你聊聊天啊，旅途漫长，我一个人在那边孤孤单单的。”确实很挤，靠窗A座是个丰满的中年男士，够挤。
　　“你不是有助理在吗？”
　　“她位置不在那边…… 再说，跟她也没啥说的，太熟了。”
　　哦？太熟的人不好聊天，原来你是喜欢跟不熟的人聊天嘛？咦，网上不是说，你平时在社交圈很高冷的吗？
　　“你这次去那里工作，会很忙吧？要忙几天啊？”她也只能没话找话。
　　“忙！不过，我会尽量把工作压缩到三四天内，剩下时间我们去滑雪。”
　　“我真的不会啊。”苏樱非常地实话实说。其实这次的时间安排上，苏樱和华强两人搭档，单论工作的话，假如不出意外，三天肯定能完成了，就两个城市飞个来回，两场谈判，再参观一处实验室。结束后华强要去哥伦比亚大学待两天，他女儿在那边读书，他顺便去看望下，而她，因为犹豫不决，所以还未定归期，不过自己今年的年假是还没休过一天呢。
　　“不会没关系，有我啊，我可会得很。”他自得地表现。
　　“可我还没有——装备啥的，那边有租的吗？”
　　“那边什么都有，放心，全交给我。”他开心，笑容荡漾开来，脸上就出现一个小括弧，灵动无比，就算被大眼镜挡住了上部分的脸，仍把走道对面走来的空姐晃瞎了眼。
　　空姐当然知道他是谁，已经暗戳戳地和同伴们议论过几回了。真是羡慕他旁边的她啊，是他的同伴，还是真是姐姐，其实谁管呢？“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影视剧中常有，其中的男主，总是帅气多金，武林年龄，可现实生活中，霸道总裁却基本上是“矮挫渣”的代名词，像张一川这种帅得人神共愤的优质偶像，自己就算倒贴也愿意啊，然而张一川出道好几年了，这么年轻，却多金，还不是靠了家里继承来的，是自身多年努力挣来的，人家也不用接受倒贴啊。
　　谁能成为他身边的幸福女孩？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只有羡慕的份。
　　可是你看你看，他现在旁边那位，还有点冷冰冰，不领情的样子，长得也就那样，跟他又不像，难道是哪家的大小姐下凡体察民情才坐了经济舱的？
　　想啥呢？还下凡体察民情，你真的以为是演偶像剧啊。应该是“川仔”美女看多了，免疫了，所以换换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