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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得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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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你的老丈人,有没有给青贵妃投过毒。”
闻言,陈元铭面上满是惊愕。他先是一愣,再是移开双目看向烛台,眼里的惊讶还没收回去,不是对这个问题的惊讶,更像是这个问题由仙采儿问出的惊讶。
好久,他才小心的问道:“姑姑,并不知道吗?”
仙采儿笑了笑,道:“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陈元铭看到她笑,更加笃定心里猜想。他也笑,只是看上去有了其他打算:“那不知姑姑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交易呢?我告诉你有用的情报,姑姑帮我瞒住这份状纸,互利共赢。”
“好,我答应你。说说看吧,你是知道了什么我白雀不知道的。不过条件也是有的,若果你说的东西只值一份卷轴的价值,那我只能帮你挡下一份卷轴。”
她身后的侍从似乎想说话,仙采儿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按住桌上卷轴,打断了陈元铭的动作。
一声冷哼,两人同时收手再次坐好,陈元铭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我的丈人在十六年前就已去世,当时请仵作,仵作对外说是自然老死,其实是服毒而死。”
仙采儿双目一暗。
“丈人之所以知道那些废料有用能赚钱,也是有人告诉他的。当时我家里的确困难,他不忍心,才冒险带我进来,听他说是求了一个人许久,那个人才答应将我加进去。而这个将他带进去卖火药的人,才是指使丈人给青贵妃投毒的人。
“十七年前一次休沐,我回到家时不见老婆儿子,就以为丈人是在和来买火药的人谈价钱。他说这些的时候从来不避着我,我也没多想,就打算推门进去。也是那个时候,听到那个人对我丈人说,要他分一些火药出来,少量多次的运进去长乾宫,还要他亲眼看着青贵妃吞下多少火药。”
陈元铭叹了口气,眼中带了些感慨:“虽然我对这位青贵妃并不了解,但我想她罪不至此,也只是一个被俘虏的可怜人而已。她做了皇帝妃子,何等富贵,谁会想到有这样的下场。”
他这番话听着是在为青贵妃惋惜,却让对面两人作呕。侍从勉强忍住,仙采儿却不会憋屈自己,冷声道:“让你实话实说就行了,你一个男的上赶着共情女人什么,恶心透了。我暂且信你说的,那为什么你丈人会被人找上,那个人又是谁?”
强行煽情被人拆穿,陈元铭面上露出尴尬,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因为当时只有我丈人被调去了火药库,火药废料更有用吧,说不定十六年前长乾宫爆炸里也用到了这个火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男的。当时听到了那些事,我也不敢动了,那人是从我家后门走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说着,他伸手想拿走桌上两份卷轴,侍从比他快,一手将东西按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侍从穿着一身黑衣,从头遮到脚,看不出身形。他戴了面具,青面獠牙,圆瞪这一双赤红的双目,看得人心里发怯。
一直没开口的侍从问道:“这说不过去。你丈人是守火药库,但也有人被调去了太医署。太医署里的药渣不效果更好?相比较看守森严的火药库,太医署的药也管得相对宽松。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陈元铭遭人质疑,又拿不到卷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语气粗暴了几分:“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自己爱信不信!!!”
说完,他站起身就要来抢侍从手中的卷轴。一股劲风从旁扫来,一只手插入两人之间,纤长秀丽的手指成了铁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陈元铭的脖子。这只手只要再用力少许,恐怕就能掐断他的脖子。
陈元铭喘不上气,举着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他瞪着眼睛去看仙采儿,总算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了深深恐惧。
平日里偶遇上也不会去看的宫女,罪仆役的管事,又有谁能想到是不容侵犯的白雀呢?
仙采儿看他的眼神仿若在看死物,一潭水凝结成冰在双目中,逐渐升腾一股寒气在周身。
“别给脸不要脸。我说过了,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就是了。”她一扬手,壮实的汉子被丢开,砸到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立刻一片劈里啪啦。
“姑姑。”侍从上前一步,伸手轻拍她的肩膀。仙采儿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
陈元铭后背撞得生疼,滑落在地不敢动弹。他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蹲下身,那道火烧的伤疤在眼前不断放大,狰狞无比。
仙采儿看着退无可退的男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她道:“陈元铭,你放心吧,我向来最讲诚信,说到的就一定做到。这两份中的一份,我会替你瞒着不说出去。你也好自为之是了。走。”
侍从一点头,紧随仙采儿身后出了房屋。他们步伐极快,巷道本身交错复杂,不一会儿就看不见了他们身影。
陈元铭呆愣在地上,直到妻子和儿子进屋后着急忙慌将他扶起,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地上躺了许久,手脚都是冰凉的,还带着冷汗。
妻子担忧的看着他,儿子也扶着他的肩膀,若不是有方才那一遭,他会和平日一样感到满足。
两只白雀走出去好一段路,仙采儿才放慢脚步,对侍从道:“面具和袍子还不摘?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谁?”
侍从听话的除了装扮,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脸和透蓝的双眼,正是南酌。
出了屋子离了谈判,仙采儿也变回了平时模样。两人挑没人走的小路慢慢走着,如悠闲散步的母子一般。
南酌斟酌了一下,问道:“姑姑手疼吗?”
仙采儿斜看了他一眼,挑眉道:“哟,我们南酌知道心疼姑姑了啊。”
见她如此,南酌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下了。有精力来阴阳怪气,说明仙采儿已经调整过来了。方才那一击,可以看出仙采儿对陈元铭是厌恶至极,再深些的力度就是下死手了。
仙采儿身体不太好,这一场谈判下来也是够呛,再劳气动火,只会让身体更差。
见南酌神色缓和,仙采儿收回视线,道:“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会有人大胆至此,又是卖火药又是给贵妃投毒。能让她心甘情愿吞下火药,大概是她认识的人,信任的人。”
南酌点点头,接道:“是,而且是在姑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只是不知道是青贵妃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告诉她这么做。若果是后者,这动机可就不好说了。青贵妃,”他咬了咬牙,一番挣扎才开口,“在当时仿若一件战利品,彰显着大齐所谓仁慈,若是她在大齐出事了,大齐都是要负责的,最终利益也就落到了蛮子身上。”
好半晌,仙采儿才笑了笑。只是她这笑有些凄凉,比刮在人身上的寒风还要薄凉几分。“是,你说得对,战利品。你倒是看得清,丝毫不站队?”
南酌当然明白她意思,摇摇头道:“我不站队,我只活命。接下来要调查什么?这件事肯定是和‘珍珠’有关的,我必须要找到出京都的机会。”
仙采儿从他怀中掏出两份卷轴,留了一份在他手中,道:“不急,我们先给杨领事送去一份大礼。还记得熙山宴吗?那份火药由谁搜出来,现在保存在哪,由谁经手这件事,你都记得吧?”
青年双眼一亮,透蓝的眼睛折射出头顶微弱日光,像凛凛冰晶。南酌也笑,道:“南酌明白。”
两人弯弯绕绕好一段路回到了南酌住处,仙采儿先进去房间里换掉身上装扮,南酌则在外室换衣服,准备去值班。
仙采儿走出房间时,南酌也更换完毕,正往腰间扎木牌。他面前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白玉禁步。白玉皎洁如月色,又因为主人常常把玩而棱角圆润,极为好看。
她将禁步拿起细看,触感温润,颗颗干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正当仙采儿感叹时,她却发现这禁步左右有些不对称。右边比左边少了一颗玉珠。
“南酌,你这禁步怎么掉了一颗。”
南酌扎木牌的手一顿,绳子因此错过了口子,又得重新扎。他也不恼,只是声音有些闷:“嗯,被一只狗抢走了。”
仙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