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白月光竟是我》未莳

19、第19章

　　大雨滂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隐隐好像还有什么味道，但顾淼淼分不清，且此刻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的缘故，她总觉得潮湿的空气间还混杂着微弱的血腥味。

　　眼前男子调整纸伞后，从天直坠的雨珠终于不再飞溅至顾淼淼身上。
　　但纸伞依旧遮掩住了所有视线，顾淼淼看不清外间情况，只能看到一片白茫上缀着的几点红。

　　她怔怔望着纸伞上的红梅，脑海嗡嗡一片，下意识地，就跟着重复方才细碎传至耳中的话，“杀人了？”

　　“先回车上去。”隔着纸伞，男子低醇的声音清晰传来，打断了她的怔神。

　　顾淼淼当即反应过来，立马阖上车窗，坐回座椅上。

　　栖红将厚重的氅衣盖在她身上，用絺轻柔地替她擦拭湿发，见她浑身颤抖地厉害，又从旁取了袖炉递给她。

　　还不忘安慰道：“小姐莫怕，此番侍卫皆为精心挑选，具有丰富经验，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能妥善处理。”

　　“你先在马车上等一等，待事情解决了，我们很快就能到丰都。”

　　顾淼淼点头，“来丰都的路上，你可有听到过什么传闻吗？”

　　“小姐的意思是？”栖红愣了片刻，但很快摇头道：“奴并未听过什么传闻。”

　　这么说来，如今只是个意外？顾淼淼心神稍定。

　　暖意自掌心传至四肢百骸，冻僵的躯-体渐渐有了温度。

　　倏地，一道清亮呵斥划破暴雨之声，突兀而至——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把他们统统都给我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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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故顷刻即起，以至于顾淼淼被关在铁栅栏后许久，都迟迟未反应过来，尚有些呆滞。

　　腐朽酸臭的霉味夹杂着诸多难以形容的臭气不时传来，刺-激着鼻腔，让人几欲作呕。
　　逼冗的空间，众人被迫拥挤在一处，身上的雨水缓缓滴下，快速浸湿了地上的稻草。
　　整个环境糟糕透顶，别说是娇生惯养的‘顾大小姐’了，就是顾淼淼，此刻都觉得难以适应。

　　那边栖红十指紧扣着栅栏，还在不断和外面的人理论，“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我们犯了何罪？可有证据？”

　　“我家小姐体弱，倘若你们当真没有凭证胡乱抓人，导致我家小姐病了，到时我们老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顾淼淼看着栅栏外不以为意的衙役们。连日的舟车劳顿加上淋雨，让她此刻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身后有只手及时地扶住了她。

　　“顾小姐，方才来抓我们的人是柳家，未免暴-露，我们才未反抗，束手就擒。”

　　身后女子贴近顾淼淼，在她耳旁小声道：“主上猜测，虽一路上未有消息传出，但这丰都大抵是出了不小的事，所以才会如此戒严。”

　　“不过您且放心，我们的照身帖和路引都不会有问题，相信他们查验过后就会放我们出去。”

　　此次出行丰都，李岘安并未带太多人，除了暗卫及日常负责伺候顾淼淼的栖红外，李岘安只带了一个八人小队。四男四女，皆由他亲自挑选。

　　如今与顾淼淼解释的，正是这个八人小队的队长，冷滢。

　　冷滢看着眼前骨软筋酥，楚楚可怜的女子，即便裹了大氅，依旧难掩单薄，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一阵风就能吹散。

　　手上的力道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深怕一个用力就将人给弄折了，冷滢略有些心疼地道：“就是要辛苦顾小姐受累了，如果你不舒服，要不靠着我休息会儿？”

　　“或者我坐下，你靠着我坐会儿？你放心，坐在我腿上，不会弄脏衣裙的。”

　　男女分开关押，李岘安等人此刻在距顾淼淼一墙之隔的背后。
　　但他耳力极好，闻此，眉目紧皱，周身煞气遍布。同他一道之人，无一不屏息噤声。

　　顾淼淼等人丝毫未察，甚至相处氛围还有所攀升，顾淼淼有些感激地看了冷滢一眼，摇头谢过她的好意，随后询问起之前遇到的那起凶案来。

　　冷滢知无不言，“死者是名年轻女性，初步判断，死因是颈部被利器割开导致的流血过多而亡。”

　　“不过，当时雨势过大，她整个人即便泡在水里，身-体也并未浮肿，除此外，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唇畔还带着浅笑，若非颈部那道骇人伤口，初看时恐怕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冷滢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们还未进一步探查，柳家的人就来了。”

　　“像是睡着了？”顾淼淼惊诧重复道。

　　铁质之物不耐砸上栅栏，激起铿鸣声，引得顾淼淼转移了目光，只见栅栏外，一位身形矮小的男人，正以刀鞘敲打栅栏。

　　他目露凶光，面色鄙夷，“老实点！丰都城内何人不知老城主下令，近来禁止外人入城，倘若你们真是来丰都投奔亲属的，怎会不知此事？半点都没听亲戚提过？”

　　“况且还是在这近年关的特殊时期，诡异的出现在命案现场。”

　　男人讥笑道：“谁知你们是真来探亲的，还是伪装的凶手！”

　　“这位大人，照身帖及路引我们已经交出，你们尽可查验，”顾淼淼拧眉解释道：“至于丰都之事，前段时间京城大乱，家逢变故，我们启程得突然，可能是错过了伯父的传信。”

　　“一切恐怕是个误会，如果可以，能请大人替我们催催吗？届时小女出去，见到了伯父，定会感谢大人，亦会回报谢礼。”

　　栅栏外的男子本不屑地‘呸——’了一声，然而当他看清顾淼淼时，狭小鼠目一瞬闪过惊艳。

　　周泰摸着下巴，肆无忌惮地打量起牢里的女人。

　　初时见她发髻凌乱，一身脏污，他便自然忽略了这个女人，如今听得女子开口，银铃般的声响沁人心脾，让人通身舒畅。
　　此刻再细看，发现污泥下藏着的脸是从未见过的天香国色，那杂乱黏在女子侧颜上的发丝都更添了几分风情。

　　这模样，不正如销魂蚀骨之时，女子眉眼如丝，香汗淋漓，唇-含-青丝嘤嘤啜泣求人的样子吗？

　　周泰浮想联翩，登时就觉一阵腿软。
　　这样的小娘子，真不愧是京城来的啊，他想。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只是一触，顾淼淼当即便知他在想些什么龌-龊事。

　　顾淼淼不动声色往冷滢身后躲去，冷滢身形高挑，正好能将她完整挡住。
　　冷滢虽然不知眼前男子在想什么，但那目光实在令人不适，让她只犯恶心，是以在挡住顾淼淼后，她还使了眼色，让身后其它侍卫上前，站于顾淼淼四方，将她围在中间。

　　彻底隔开男人猥-琐的目光。

　　与周泰一道的衙役，常年一起办事，自然也明白周泰起了什么心思。

　　然而周泰此人心眼狭窄，睚眦必报，思及他背后之人，众衙役保持了缄默。

　　周泰是柳家管事的小舅子，有个十分宠溺他的姐姐。而柳家管事又是个妻管严，往常无论周泰闯下什么祸事，他总会悄悄帮着解决。

　　众人心知肚明，但凡惹恼周泰，丢掉这门差事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周泰鼠目滴溜溜转，他笑得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如果我帮小姐传话，让小姐出去，小姐准备给我什么谢礼？”

　　顾淼淼不再吭声。

　　见此，周泰眼中凶光乍现，心道天下女子果然都一样，都在看到他后嫌弃他！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周泰去找打开牢门的钥匙，此刻已然失了理智，只想把藏在里面的女人给拖出来，凌-虐一番，让瞧不起他的女人都付出代价！

　　“还不去把其它女人给老子拉开！”周泰森冷一笑，“都还没尝过女人吧？这些可都是从京城来的女人啊，你们这群一辈子活在底层的土包子，以后哪儿还会有那么好的机会？”

　　周泰循循善诱道：“你们刚没听这娘们说吗？家逢变故，来投奔亲戚，她已经无依无靠了，即便在这还有个伯父，那又如何？”

　　“除非她伯父是柳家老爷，否则谁又能动我！况且，在这发生了什么，只要我们不说，她一个姑娘家，出去毫无证据，还敢张口乱污自己的名声？京城的女子更在意名节！”

　　周泰找到钥匙，打开了牢门，“今晚尽可放肆！我周泰保证，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有事，有事我姐夫会替我们摆平！”

　　部分衙役已然动摇，他们蠢蠢欲动地看向牢内，宛若瞄准猎物的鹰隼。
　　然而却还有部分，心升迟疑，认为如此不妥，迟迟未有动静。

　　周泰见此，嗤笑了声，“今晚没参与的，看来也不需要这份差事了，我会转告姐夫，让他帮你们另外安排。”

　　话已至此，又还有什么不能明白？
　　无人再敢置身事外，纷纷向牢内涌了进来。

　　牢内空间逼冗，即便顾淼淼身边的侍卫是由李岘安亲自挑选，本领卓绝，可在这狭窄地方，她们手上没有武器，同时面对这么多人，还是受到了限制，腿脚无法施展。

　　加之冷滢等人也有顾虑，没有命令，她们不敢随便杀掉衙役，以免破坏主上原本的计划。

　　这一迟疑，寡不敌众下，顾淼淼等人顷刻被冲散开。

　　栖红不会武功，有名侍卫护着她，其它几位便尽量向顾淼淼靠去，想要回到她身旁守候。

　　在这种地方，身形矮小的周泰就有了先天优势。
　　他灵活地穿梭在人群缝隙之间，迅速地靠近了顾淼淼。

　　顾淼淼此刻已被逼至墙角，推挤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拽住了她的手腕！

　　低下头的瞬间，与一双阴鸷狠毒的鼠目相撞，顾淼淼当即头皮一麻，尖声惊叫而出。

　　被周泰抓住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而且凭他刚才说出的那些话，一旦顾淼淼落入他手中，那便是九死一生。
　　周泰对旁人并不信任，顾淼淼于他也并无特别，在享用过她后，周泰必会将她让出，任由他人品尝，只有将在场之人全部变成共犯。

　　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这些人才不会背叛周泰！

　　仅存的理智荡然无存，过往顾淼淼还尚有余力思考对策，可如今，在面对纯粹的暴-乱时，唯余恐慌。

　　脑海一片空白，哪怕顾淼淼不断在心中暗示自己要冷静，可当看见近在咫尺的周泰时，顾淼淼终是溃败，慌乱地挣扎。

　　她绝望地想，有没有人，有没有谁能来救她？

　　‘砰——’

　　一声巨响过后，是轰然倒塌的石墙。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顾淼淼遽尔感觉有只强健有力的手拽了她一下，踉跄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抚平她的焦灼，顾淼淼泪眼朦胧，抬头看着此刻让她分外亲切的面容。

　　她彻底失了理智，“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顾淼淼愤恨地嚷着，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李岘安血肉模糊的手轻拍怀中女子的背，幽深凤眸，乜向不远处的那个矮小身影。

　　之于本能的畏惧，周泰瑟-缩了下，立即产生了退意。

　　此番插曲骤现，让本就乱套的地牢更加混乱。

　　牧淮夺过就近衙役的刀，将其拔出，向冷滢转述他们主上新下达的命令：“保护小姐，凡有阻拦者，杀！”

　　闻此，冷滢等人不再犹豫，一把夺走衙役们的刀，如遇意图反抗者，再不迟疑，毫不留情将其斩于刀下。

　　这场可笑暴-乱，在血溅三尺后，终于平息，众衙役看着持刀侍卫，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忌惮退后，再无人敢上前。

　　侍卫们横刀护在主子跟前，形式一时僵持。

　　周泰眼瞅不对，立马想要借助体型优势逃跑。

　　可就在这时，一道极轻却十分温柔的声音清晰传来——

　　“好，我替你杀。”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泰便觉眼前一道人影突至，挡住了他的去路。

　　抬头的刹那，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逐渐稀薄的空气让呼吸愈发不畅，悬在半空的四肢下意识猛烈挣扎，周泰双目圆睁，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俊美无俦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凤眸中是让人胆颤的寒芒，扣住他脖颈的那只手，手臂青筋虬结，然而另一只抱着女子的手，却极近轻柔的慢拍安抚。

　　意识逐渐在远去，遽尔，周泰听得一声——

　　“壮士！手下留情！”

　　然而就在这声响起的同时，‘咔嚓——’，李岘安生生拧断了眼前恶臭男人的脖颈。

　　他漫不经心地回眸看去，看向那边惊怔站于阶梯上的俊秀男子。

　　风轻云淡地道：“说晚了，他已经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