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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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时狂风裹挟雪糁，猛地灌进内殿。
纯白絮雪甫一覆于地面，顷刻化开，洇成滩滩水渍。
顾淼淼将乱发别于耳后，“陛下方才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有些没听清。”
说罢，她还颤了颤，瑟-缩抱着臂，以此来证实此番话语的真实性。
李岘安转身向殿门走去，边走边道：“先去内室找件氅衣披着。”
“否则顾小姐病了，还如何施展雄心壮志？”李岘安将殿门关牢，拴上门闩，清幽凤眸瞥来，似是对顾淼淼的小手段心知肚明。
迎上那对深黑瞳仁，顾淼淼莫名地心虚，她逃也似地进入内室，随意找件氅衣将自己裹紧，而后才回内殿。
见此，李岘安方才继续开口，“丰都膏腴之地，更是云朝大将军柳辉明的栖居地，云朝覆灭，晏朝建立，柳辉明上交兵权，辞官归乡。此后，柳家再无一人入仕。”
李岘安嗤笑了声，“明明当初错不在柳家。”
顾淼淼颔首，她对此有所了解。
原作中，陆尧舟抵达丰都后，因缘际会下与柳家家主结识、交好。之后柳辉明过世，柳家归顺陆尧舟，成为其助力之一。
原作曾费笔墨介绍过柳家背景——
柳家武将世家，家主常年驻守边关，谨防外敌来犯。
云朝末年，皇帝怯懦昏庸，在陆寻晏起兵步步紧逼之际，听信奸臣谗言，将刚上任的柳辉明强制召回，给了早与陆寻晏勾结，对云朝虎视眈眈的邻国乌有国机会。
内有反贼狼顾鸱张，外有邻国来势汹汹。
纵是柳辉明麾下有骁勇善战的柳家军，却也难以统筹兼顾，更何况，当时京中奸臣早已扣下柳家家眷，设好陷阱，只等年轻气盛的少年将军怒意滔天正中下怀。
云朝倾覆，陆寻晏登基后建立晏朝，割划赣、全、宁三州于乌有国，与之议和。
而曾鲜衣怒马的天之骄子，在遭逢大变后并未自寻短见，反倒极尽周全，最后归还兵权，领幸存家眷和柳家军残部离京，回归祖籍，休养生息。
“柳家弃官从商，花费整整五十年，富甲一方，紧随的柳家军没有解散，只是不再是军队，成了柳家护卫，从锋利的刀变成守城的剑。”
说至此，李岘安面上稍显赞色，“此前，世道大乱，多处烧-杀抢掠，冻骨遍地。然而，丰都却从未发生过。”
“柳家坐镇，曾经的柳家军维持秩序，再加之丰都地势特殊，易守难攻，土地优渥富饶，能自给自足。它俨然成了乱世中的仅存净土，像是独身世外的平和小国。”
李岘安抚了抚袖口处的皱褶，神色淡淡，然而话音却是一转，“不过，那是过去，如今孤既已坐上此位，丰都隶属我朝疆土，就不该是‘一都之国’。”
顾淼淼明白李岘安的意思，只是到底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内心疑惑，“丰都之事，陛下派遣心腹处理即可，何需亲自前往？”
“如今陛下刚登基，根基未稳，朝中诸事恐怕仍需陛下决断，陛下贸然离京，只怕给那些心怀叵测者制造机会。”
顾淼淼眉目微蹙，“届时即便能成功收归柳家，可京城失守，那岂非因小失大？”
闻此，李岘安面上划过讥讽，“陆德荃多年未理朝政，也不见这京城有多乱，不照样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况且，若是现下的柳家那么好对付，荒唐贪婪的陆德荃何不想办法将柳家给抄了？抄掉富得流油的柳家，那些财富足够将他挥霍一空的国库填满，再让他骄奢淫逸几辈子。”
“柳辉明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无知少年了，”李岘安嗤笑，“更何况陆德荃如何与陆寻晏相比？”
“朝中事自有贺岫替孤参谋，天下混乱多年，改变无法一蹴而就，少管一天也无妨。”
李岘安神色狂悖，眸底尽是不屑，“至于这天下之位，想要的，尽可来试，大不了，届时孤再将它夺回来便是。”
顾淼淼：……
原作中是有提过，李岘安是书中的武力天花板，即便是后期遇见无数高人指点，经历众多奇遇的少年将军顾焱焱，在面对李岘安时，依旧身处下风，轻易就能被李岘安按在地上摩擦。
李岘安确是有狂妄的资本。
话已至此，顾淼淼还能再说些什么来拒绝呢？
哪知，李岘安接下来的话再度惊呆顾淼淼：“顾小姐若已知晓，那便准备准备，我们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孤已命人去准备车马、行李，吃穿用度一应备齐，若顾小姐没有之外的需求，不准备也可以，到时直接出发。”
李岘安说得十分风轻云淡，恍如在谈论此间天气，“此番顾小姐伪装成趁时局稍稳，回丰都探望亲属的京城勋贵。而孤则作为保护你的贴-身侍卫，一道随行。”
好像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就有些不太明白它的意思了。
顾淼淼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扮我的侍卫？伺候我？”顾淼淼甚至连称呼都给忘了。
惊怔之后顾淼淼立即拒绝，“不了吧，我怎么敢的？！还是陛下伪装成回丰都探亲的公子哥，我作为婢女吧。”
李岘安轻笑了声，“顾小姐金尊玉贵，向来高高在上，何时做过伺候人的活儿？倒也不怕露馅了？”
经此一言，顾淼淼当即反应过来。
她思想里确实没有尊卑之分，是以哪怕在面对李岘安，如今这个天下之主，她也犹以‘我’相称，从来不卑不亢。
“不，我可以的，我能伪装得好的，”顾淼淼抿了抿唇，瞬间就下定决心，“奴……”
然而还未开口，面前之人倏忽厉声打断了她，“顾小姐如此便好，无需自轻自贱，称呼自己为‘奴婢’。”
李岘安突然横生的怒意弥漫而出，周身恍若覆盖一层森冷戾气，惊得顾淼淼一哆嗦。
就在她将身上氅衣使劲裹了裹后，看见她被墨黑毛领衬得小脸愈发苍白的李岘安遽尔回神。
他略有些烦躁地闭眸，指腹轻揉额角，眉宇紧拧，直待心间翻涌的情绪平复后，他才淡声道：“你不用变。”
“勉强扮演不熟悉之人，不过画虎类犬，反倒适得其反，容易引起怀疑。”
顾淼淼回道：“那陛下就换个身份，不要扮演我的侍卫，否则到时我在人前不敢命令陛下，也容易穿帮。”
李岘安神情淡漠，开口间却隐含戏谑，“是么？那依顾小姐来看，世家贵女要与男士同行，这位男士，一般该以什么身份才合适呢？”
顾淼淼小心觑着李岘安，到底没敢说兄妹。
哪知李岘安却道：“难不成顾小姐想与孤假扮新婚夫妻？”
顾淼淼：？你只能想到这个关系吗？
“我……我怎么敢呢？”顾淼淼当即否认。
然而不知是否是错觉，眼前男子明明还是刚刚那副表情，可顾淼淼就是莫名地能感觉到几丝低气压，好像他的心情变糟了？
正疑惑间，斜倚着的李岘安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一锤定音道：“就照之前孤安排的来。”
“顾小姐不用担心暴-露，孤曾经做过马夫，届时你只需保持原样即可，有何命令只管吩咐，孤承诺，绝不会因此而降罪于你。”
李岘安解释道：“近来京中总有未出阁的适龄女子以探亲为由出城，你混于其中，不会太引人注目。”
“假使是同等身份的男子，太过反常，反而会让人起疑。那些暗中蠢蠢欲动，时刻盯着孤的势力，恐怕也会注意，这并不利于我们办事。”
闻此，顾淼淼却有些奇怪，“为何突然外出探亲？如今世道还不算太平，这些人就不怕出事吗？”
李岘安嗤笑了声，“或许比起外遇匪莽，他们觉得将女儿送进宫来服-侍孤要更令人害怕？”
顾淼淼：……
见得女子微怔后看向他，李岘安先一步开口问道：“孤不会降罪于你这事，顾小姐是否要说空口无凭？要不孤给你颁道圣旨？”
“如果能这样的话，就最好了。”顾淼淼讪讪笑道。
李岘安面无表情，“丑正出发。”
说罢，转身离去。
……
顾淼淼没想到，李岘安虽没颁圣旨，但却亲笔书下承诺，还印上印章，派福公公给她送来。
一道来的，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福公公恭敬道：“寻常匕首材质较重，不便使用，若遇危险，慌乱之余反倒容易伤及自身。这把匕首虽然看去平平无奇，但轻巧、锋利，即便从未习过武，顾小姐也能使用。”
末了，福公公又补充了一句，“这是陛下特意为顾小姐准备的。”
顾淼淼试了试，发现确实轻便，她用着不吃力，十分适合用来防身。
托福公公帮忙谢过李岘安后，顾淼淼收好李岘安的“承诺”。
将目光投向偏殿。
距离行动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应该够了，顾淼淼如此想着，向偏殿走去。
……
穆洵其实在顾淼淼进入的一瞬间就醒了，只是不敢表露得太警觉，他迟疑了片刻才睁开黑豆般的圆眼。
哪曾想，也就是这一迟疑，在睁眼的瞬间，他心脏险些骤停。
眼前一阵寒芒闪过，惊得他冷汗涔涔。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神情淡漠，杏眼微乜，手中握着一把锋利匕首，此刻刀已出鞘，尖锐的刀尖正对着他。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穆洵在内心尖叫。
顾淼淼看着眼前微滞的柯尔鸭，眸色愈深，她忍不住试探道：“你其实，是不是会说话的？”
此言一出，穆洵再次惊得险些失去呼吸，他强装镇定，迫使自己装出无害的模样，对着眼前女子，“嘎。”
实是太憋屈了！他何时这样过！
然而眼前女子却似对他的撒娇闻也未闻，刀尖竟又逼近了几分。
“不会吗？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顾淼淼又问道。
这也太敏锐了！穆洵心颤，他努力搜寻此刻正常鸭-子的本能反应，而后跟着表现出来。
顾淼淼看着眼前扑闪着翅膀，歪头‘嘎嘎’乱叫的可爱鸭-子，犹豫片刻，将匕首收了回去。
她拧眉喃喃道：“难道是我猜错了？”
可这实在是太奇怪了，眼前这个生物同她一样，应该不属于这里，顾淼淼本以为这只柯尔鸭会和自己的穿越有什么联系。
——说不定类似于那些穿书文里的系统，会给她穿越的解释或是如何能回家的提示。
可如今看来……顾淼淼看着眼前这只扑腾翅膀，不断扭着肥-硕屁-屁的生物，陷入了沉思。
想到之前栖红抱它好像没出什么问题，顾淼淼稍作犹豫后，将被-褥上的柯尔鸭抱了起来。
然后，上下其手地-摸-起来。
穆洵：！！
来回摸了个几遍，顾淼淼发现除了一件事有些奇怪外，其它手感都和之前她-摸-过的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这只柯尔鸭，每次触碰屁-屁的时候都会挣扎地异常激烈，而且顾淼淼觉得她可能精神太过紧张都产生幻觉了。
一只柯尔鸭怎么会脸红呢？！
顾淼淼将它放回去，但到底无法忽略这个莫名出现在此的突兀品种。
“既然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也好像没有威胁性，不然就先带在身边？”
穆洵有些精疲力尽地看着眼前女子，黑豆般的圆眼紧紧盯着女子腕间那枚近乎呈虚影的冰花芙蓉玉镯。
等着吧！等他找到办法，一定干掉这个女人，让她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决定将柯尔鸭一道带走后，顾淼淼按照约定时间，随栖红前往宫外准备好的那辆马车行去。
……
丰都处于锦州中部，距京约需一个多月的路程。
虽各项配备都属上乘，可这般摇晃颠簸个把月，顾淼淼还是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整个人恹恹的。
不过还好，他们已进入丰都辖属，再坚持一日她就不用再整日宿于马车上了。
外间下着暴雨，噼啪响声狠狠砸在木质车身上，让本就精神不济的顾淼淼愈发烦闷。
倏地，外间传来阵阵惊呼。
顾淼淼闻此，费力爬起来，打开车窗，刚准备问发生了什么，遽尔面前撑开了一把红梅纸伞。
只是那把纸伞面向顾淼淼斜着撑开，未起任何遮雨作用，反倒是在一瞬间将暴雨折转了方向，溅了顾淼淼满身。
彻底湿-透的顾淼淼怔愣原处，眼前一片雪白，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伞骨及纯白的伞身。
水滴顺着发梢垂落，一滴、两滴。
顾淼淼隐隐似从远处窃窃私语中听到了句——
‘杀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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