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25、下石

　　两人回到船肚内，只见金风仍在闭目打坐，而萧恬见他们二人回来，神色各异，便问道：“怎么了？我看丹舟兄弟面色不佳呀。”

　　丹舟冷不丁听见有人喊他名字，条件反射脱口就要回答。柳浪迅速抢过话来，呵呵笑道：“没有啊，哈哈，哈哈。”强颜欢笑。

　　二道二妖在同一船上相对而坐，面面相觑。

　　丹舟刚刚虽占了柳浪一大笔便宜，此刻面对着两名道士，还都是师承妙光的，到底生平从未经历过这等事，说心里不怕不慌肯定是假的。于是仗着自己是原身，身形只有小小一团，他偷摸着钻到几案底下，缩起身来装睡。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船速渐减，老吴头掀起竹帘，向里头三位“仙人”毕恭毕敬道：“仙人公子，到了。”

　　三人一狐从船头跳到码头上，萧恬向老吴头致谢并付了船费后，转身向他们说道：“这里名叫渠城，是幽州最北端的城池，我要去的清风观便在这里。断邪城与此城相邻，你们只消穿过南城门，骑快马半日便到。”

　　他向金风告辞道：“我先去将那桩公案办了，然后就去寻你们。”
　　然后便转身向那码头边一座修缮的极为华丽的大观走去。

　　金风：“走。”

　　柳浪赶紧跟上。

　　他们按照萧恬所言，一路南行，绕过一片荒郊野岭，前面果然出现了高大的城墙，砖瓦砌成的城头上立着三个大字：
　　断邪城。

　　天色已晚，金风在一间客栈前停下马，示意他们今夜就住在这里。

　　柳浪跳下马交给门前伙计。那小伙计原本见金风仙风道骨，气质非凡，知道遇上了修仙道长，极为欣喜，却见后面那匹马上跟着跳下来一只红毛狐狸，不禁吓得两股乱颤，哆嗦起来。

　　“两间房。”金风道。

　　“是是。”伙计连忙应道，将他们领到两间面对面的屋子前。

　　金风向柳浪道：“你跟这狐狸一间。”说完便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并未转身，说道：“明日我去办我的事，你不必跟着我，尽管去找你要找的那个什么大仙去。早去早回。”
　　他顿了顿：“要是半夜还不回来……”

　　柳浪赶紧摆手，可是金风背朝着他看不见他的动作，忙又补充说道：“不会不会！你相信我，言出必行，定不会逃跑的！”

　　金风冷笑一声，听起来并未相信柳浪的肺腑之言。

　　屋内，柳浪百无聊赖，一会躺在床上发呆，一会跳起来满地乱走。
　　丹舟看他走的头晕，便化了人身，往床沿一坐，悠哉道：“你怕什么，大不了明天跟在他后头，等他出来你再溜进去见那老道，不就不会碰到了？”
　　丹舟摇摇头，又道：“我只觉得你去了也没什么用，我活的比那道士长多了，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柳浪道：“那我也得去一趟。”

　　丹舟：“要是去了没结果，你怎么办？”

　　柳浪：“那就再寻别的门路，就算是踏遍四郡八州，天下之大，总能让我找到些蛛丝马迹。”

　　丹舟：“你可真是奇怪，从前不是你同我说，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提起来也没什么意义。现在倒是你要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硬要找那个，那个什么……浑身长满眼睛的妖怪？实不相瞒，我丹舟活了三百多年，兔子精狮子精狐狸精见过不少，还从来没听说过世上存在这种诡异的妖精。”

　　柳浪没有答话。
　　过了半晌，他走上前将烛火一吹，说道：“睡罢。明日一去便知。”

　　丹舟见他避而不谈，只得撇撇嘴，变回原形，缩成一团挤在柳浪枕边睡了。

　　次日大早，柳浪推开门，迎面撞上了整装待发的金风，他吃了一惊立刻把门关上，但又觉不妥，便再次打开门，向着面无表情的金风笑呵呵道：“早啊，真巧啊哈哈。”

　　金风看也不看他一眼，背着褡裢和无遗，顺着长廊径直向外走去。

　　柳浪朝丹舟招招手，丹舟会意，窜过来跃上柳浪的肩头。

　　“你这样也忒显眼了。”

　　丹舟抱怨：“那怎么办？”

　　柳浪举起宽大的袖袍，丹舟无奈，只得钻了进去，轻轻巧巧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暗中观察。

　　他们鬼鬼祟祟跟在金风后头，隔了百十来步，既能确保金风一直在他们视线里，也不会因为跟得太紧而被发现。

　　然而金风这一路步履飞快，一次也没有回头，似乎根本没想到会有人偷偷尾随。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跟随金风来到断邪城西南一角，这里地处偏僻，鲜有人烟，周围住的大都是破落人家，只有角落里伫立的那座青砖黛瓦的小道观，勉强鲜亮些。

　　柳浪他们躲在墙角窥视，远远只见金风上前扣门，不多时出来一名葛巾布袍的小道，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那小道请金风随他一同入内，然后将观门再次紧闭。

　　柳浪原本只想在这里等着，等金风一出来便抓紧时机溜进去，但丹舟从他袖口跳出来，也扒在墙上向那边窥看：“我们不如爬到那道观的院墙上头，听一听他们在里头说些什么？”

　　柳浪：“？？？你大有本事了，道士的墙角也敢随便偷听？”

　　丹舟巧言令色：“我们且趴在墙头一动不动，身上又没什么妖气，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想听听看那穿黑衣的臭脸道士在里头说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你被他抓了把柄不能脱身，要是这回能偷听到他一两桩秘事，也拿捏住他的把柄，不就和他扯平了？”

　　丹舟又冷笑一声：“再者，那白衣道士之前说这老道患了疯病多年，想来早就不能修道、不是道门中人了，那我还怕他作甚！”

　　他说着，用力一扯柳浪的衣袖：“快走！不然没机会了！”
　　便不等柳浪回应，独自一人蹿上那道观斑驳的围墙。

　　柳浪：“……”
　　无法，只得跟着他一同蹿了上去。

　　两只妖精趴在道观的围墙上，小心翼翼的向里面张望。只见院内西南角立着一棵挺拔榕树，仅有一名葛巾小道持着扫把打扫庭院，正是刚刚给金风开门的那人。
　　小道士正在认真干活，将院内落叶都扫到庭院一角，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上射来的四道灼灼逼人的目光。

　　庭院后是一座破败的正殿，殿门紧闭，看上去年岁久远，四面墙体的白漆大都剥落，露出灰褐色的内质。不出意外的话，金风同那老道此刻就在那里头。

　　丹舟给柳浪使了个眼色，便四足着地，顺着围墙一路蹑手蹑脚爬行到靠近正殿的那一侧墙头，还卖力地向柳浪挥挥爪子，示意他赶紧跟过来。

　　柳浪：“……”只好跟上。

　　待他们在墙上伏定，只听见殿内传来人声，声音苍老，大约是个年逾古稀的长者，应当就是那老道了。

　　只听那老道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说道：“不可。”

　　默了片刻，殿内传来金风的声音，极为低沉：“当真……一点办法没有吗？”

　　老道回答道：“毫无办法。”
　　他又咳了几声，接着说道：“让妖元都灰飞烟灭的妖孽复生……这绝无可能。”

　　柳浪僵硬地转过头，与同样呆滞的丹舟面面相觑。

　　妖孽复生……？？？
　　金风这厮，这个道士，他想干什么？？？？

　　那老道又说道：“您既师承妙光学宫，必然知晓，倘使妖精失去妖元，便只有一个下场。”

　　金风没有回答。

　　柳浪在心里默默替他回答：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