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喂养一头龙》琪露诺

2、芥末诞生

　　一个声音在夜色下凭空响起，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谁打扰了余的休眠？”
　　“你是谁？”
　　“余是吉尔莫•苏里奥大人，伟大而高贵的龙族血裔……凡人，你难道没听说过余的名字？”
　　莉卡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才确定，声音的来源居然是那个来自不明的蛋。蛋壳已经完全开裂，破壳而出的，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那个白色的小东西从那里爬出来，用人类的语言发出质问。
　　平心而论，它的声音其实颇有几分威严，然而加上它又像蜥蜴又像小狗的形象，这种感觉顿时荡然无存。
　　“你……会说话？”她指着小东西问，刚刚产生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
　　“当然！”小东西马上跳了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我可是伟大而高贵的龙族血裔！”
　　“你是龙？”莉卡觉得更有趣了，“那个吉什么什么是你的名字？”
　　“是吉尔莫•苏里奥大人！”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龙嘛……”
　　面前的小东西通体雪白，长着一对颇为可爱的小翅膀。它愤怒地晃着脑袋，但看起来要多无害有多无害。莉卡回想着故事里那种口喷火焰抓走公主的巨龙，觉得二者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对了……
　　她不由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块小尖石头。
　　如果这小东西真是“龙族”，那么自己刚才岂不是差点屠龙了？而且，她很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个把龙活活烤来吃了的女孩儿……
　　“你的名字真难念。”莉卡伸手戳了戳幼龙，感觉它的身体软绵绵的，“急而——”
　　“吉尔莫•苏里奥。”幼龙认真地纠正道。
　　“急摸•苏——”
　　“吉尔——莫•苏里——奥。”
　　莉卡又试了几遍，最终确信自己无法发出“吉尔莫”这个音节。“算了，就叫你‘芥末’把。”幼龙对此拼命抗议，却被她不由分说地抱进了怀里。

　　莉卡对这个晚上非常满意，因为她的行动没被特伊拉嬷嬷逮住，还意外收获了这个自称是“巨龙”的小东西。
　　她早就想要一只宠物了。
　　“芥末。”她挠了挠小东西的下巴，问，“你怎么一出生就会说话？”
　　“别小看我！”吉尔莫张牙舞爪地大叫起来，然而过小的体态让它没有一点威慑力，“我们龙族可是大陆上的霸主，你们人类都会的时期我怎么可能不会……还有，我的名字是吉尔莫而不是芥末！“
　　莉卡撇撇嘴，心想这种猫儿般的体型如果也敢自称“巨”龙，那么侏儒也可以改名做巨人了。“可是就算是人类，刚出生也不可能说话吧？”
　　“我们龙族有灵魂传承的能力。”吉尔莫说。
　　女孩儿琢磨半天也没想明白什么叫“灵魂传承”，索性不再多想，直接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莉卡就这样多了一个“宠物”。
　　第二天早晨，当集合的钟声敲响时，她干脆带着吉尔莫一起参加。反正幼龙只有巴掌大小，可以直接蜷进她的口袋里。
　　“芥末，你一会儿千万别出声，别被特伊拉嬷嬷看见……”莉卡紧张兮兮地叮嘱幼龙。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存在，只是担心自己养的宠物被发现后，有可能遭到嬷嬷责骂。
　　“你在跟谁说话呢？”嬷嬷严厉的声音突然想起，把她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莉卡连忙把幼龙塞进衣袋，一颗心扑棱棱地乱跳。她张了张嘴，撒谎道，“那个……莉卡只是在默念圣典，感谢昼之帝君赐予我们每日的食物……”
　　反正昼之帝君和夜之姬君是整个大陆的信仰，她绝对不会因为默诵祷文遭到惩罚。
　　特伊拉嬷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仿佛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什么东西似的。然后，她冷哼一声，走回队列之前开始讲话。

　　特伊拉嬷嬷每次的训话都差不多。
　　不许爬树。
　　不许浪费饭菜。
　　不许像野孩子一样大声吵闹。
　　不许在那些贵族访客面前胡乱说话。
　　可以说，圣德戈里收容所的规矩，就是由无数个“不许”组成的。这些禁令莉卡再熟悉不过，因为她总会不小心触犯一两条。
　　数十个孤儿站成一排听这些长篇教条，这已经成了收容所经常出现的场景。
　　莉卡听得有些无聊，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新宠物身上。然而，当她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那儿空空如也。
　　幼龙吉尔莫……不见了！
　　接下来的讲话，莉卡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慌慌张张地摸遍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口袋，以及幼龙可能钻进的领口袖口。
　　什么也没有。
　　这时特伊拉嬷嬷的讲话已经结束了，只要没有访客，这段时间孤儿们就能自由活动。在队列解散的那一刻，莉卡一下子冲了出去，她心里不想别的，只想找到她的吉尔莫。
　　她首先在操场周围找了一段时间，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她翻遍了枕头、床单以及冰冰凉凉的被褥，始终没有发现幼龙的踪迹。跟她同室的年长女孩蓝达说：“喂，你在找什么？别再惹嬷嬷生气了。”
　　莉卡一句话也没说。
　　“到处惹事对你来说没好处，理智点好吗？要是被赶出收容所，你很有可能在外面冻死……”
　　莉卡什么也没听进去，确定了幼龙没有回到宿舍，她就快步跑了出去。
　　她现在只想知道，吉尔莫在哪里？
　　女孩在操场上无助地张望着。尽管她跟吉尔莫的相处时间只有一天，但是，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头幼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这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关系，和时间无关，和身份地位更无关联。
　　她看了看收容所的围墙。
　　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没找过，那就是……外边。
　　墙壁的高度将近两米，攀援其上的藤蔓植物已经枯萎。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想要直接爬上去肯定是天方夜谭。
　　莉卡咬了咬牙，看周围没人，爬上围墙旁边的一棵老树。她坐到一根较高的枝桠上，然后从那里爬到了围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