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墨月深

7、007、

　　“你很愤怒，打算出国散心。临走前给你姐打了一个电话诉苦，顺便让她不要告诉我你的行踪。”
　　燕泠补充完后半段。
　　婧婧呆呆地望着他，大约是内容太过匪夷所思，她还没反应过来。
　　“这通电话打过去，会有以下几种情况。第一、你姐接的，证明她此时无碍，刚才我们看到的是场误会。第二、我哥接的，应该是他忘记或者还没来得及处理手机，你依旧把我刚才编排的话告诉他，间接证明你今天没有去过半山别墅。第三、关机或无人接听，如果是这种情况，你就把有关偷情的诉苦内容发一条信息过去。他不可能就这样让你姐断开联络平白失踪，之后一定还会再看手机。”
　　“后面两种情况……基本凶多吉少。你必须连夜出国，隐秘行踪，以防我哥发现你今天去过半山别墅。”
　　“隐、隐秘出、出国……”婧婧本就六神无主，听闻要离开舒适圈出国去躲避，更是百般不愿：“报、报警真的不行吗？我们，我们有视频为证啊……”
　　燕泠的表情维持着冷静，仿佛那已经变成了他的一个固定面具，他凝望婧婧数息，终于再次缓缓开口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虞清悠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说前面通过手机看到的凶杀视频，还让她心存那么丁点侥幸，那此刻燕泠揭露出来的秘密，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怪燕泠那么反感他哥……
　　“不要想着报警。”燕泠再次提醒婧婧：“没用的，除了被灭口之外不会有第二种结果。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做，如果他没起疑心，过段时间你还有机会再回来。”
　　婧婧仿佛已经被吓傻了，怔忡地对着燕泠，漂亮的眼中净是茫然。
　　燕泠静候片刻，见她一时半会儿真没法消化，只得暂且搁置，转向虞清悠。
　　虞清悠张了张嘴，她不知自己该说“别杀我”，还是说“我发誓我不会透露出去”，亦或者是说……“我也是受害者拉我一起入伙”？
　　她简直太无辜又太倒霉了，只是打个暑假工而已，怎就莫名沦落到目击凶案，面临生命危险的境地？
　　最糟的是，普通人在遇到困难时，还能去找警察叔叔，然而这条路也被当场堵死，她还能做些什么，来拯救自己？
　　燕泠目光严峻，缓缓开口：“你是我偷情的对象。”
　　虞清悠：“……”
　　她有那么瞬间，差点因为燕泠表情与话语的混不搭调而爆笑出声。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她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事本该与你无关。”燕泠叹息道：“你运气不好，我不能冒风险让你脱离出去，只能暂且把你放在身边。”
　　虞清悠想表达些什么，又一时表达不出来。她能理解燕泠的顾虑，同时她也有她自己的担忧和惘然。
　　几个小时前，她还是个自由身的打工妹，干着最基本的活计，开开心心帮婧婧梳妆打扮。几个小时后，她突然摇身变成了“女主人”，还、还是用“偷情”的下作手段？
　　放谁能接受？
　　“我知道你想要的什么，或者说，你妈妈想要的什么。”燕泠像是在同她谈判，又像是在威逼利诱：“只要你愿意配合我度过这次难关，我可以提供给你两条路。第一、让你经济独立远离原生家庭。第二、让你得到你妈妈要求的东西。”
　　我妈要求的东西？虞清悠闻言再次开始恍神。
　　什么东西？金龟婿么……
　　“你先考虑考虑吧。”燕泠最后扔下一句结语，又转回去应付婧婧。
　　婧婧的状态略微好了些。
　　她同燕泠交往已近一年时间，包括前期从表姐那里也耳闻过燕家二三事，知道燕泠所说非假。她和她姐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小平民，顶多算有点姿色，撞大运才能认识和结交燕家两兄弟。在交往前，她和她姐其实心底都明白，大家只是玩玩，各取所需而已。
　　燕家再怎么也不可能娶两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进家门，别说娶，正式些的场合甚至都不会带她们一起出席。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燕霆居然会对她姐下杀手。
　　她现在唯一的庆幸，是燕泠还站在她这边，还在想办法保她，而不是选择替他哥善后，直接解决掉她。
　　“我出国，我出国……”她带着满脸泪水拼命点头：“我该怎么做？”
　　燕泠捞过她的手机放到她面前：“先给你姐打个电话，按照我刚才说的那样说。”
　　婧婧此刻的情绪仅是半稳，倒是跟“撞见男朋友在家和别人偷情”后的状态贴切，她深吸几口气，拨通她姐的电话，发现那头关了机。
　　这就显然是燕泠所说的“情况三”了，燕泠拿手指敲了敲桌面，说：“你隔几分钟再打一次，如果照旧关机，就按先前说的发信息。”
　　没接通的电话反倒让婧婧心定不少，她现在非常怕跟燕霆对上话，怕自己一不小心暴露，尚未来得及逃出国，就要被燕霆施以黑手。
　　苟得几分钟喘息时间，她按着燕泠的指示，把信息内容编辑好，二次拨打依旧是关机状态之后，便把信息发送了过去。
　　“接、接下来怎么做？”她问。
　　“把你的银行卡都拿出来。”燕泠边说边掏自己的口袋。
　　婧婧振奋精神找到了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两张银行卡。
　　“我记得一张是你自己的，一张是我给你的。”燕泠点着那两张银行卡：“我给你的这张不要再使用，营造你生气不想被我找到的假象。你自己的那张，必须等到你要离开某处前再使用，并且只可以取现金，这样即使我哥想藉卡找你的行踪，也永远慢你一步。另外我再给你一张新卡。”
　　他说着把从口袋里掏出的新卡并排放在两张旧卡旁边。
　　“这张新卡不在我名下，我也不会用自己的卡往里面打钱，所以应该是安全的，平常的刷卡消费你可以用这张新卡。”
　　他把这些内容在纸上写下，把纸递给婧婧：“你最好去自己最熟悉的国家，并适时进行转移，每处落脚点停留不要超过一个星期，也不要跟别人暴露自己的情况，这些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的……”婧婧接过纸，居然有些庆幸自己是个空姐，对某几条航线上的国家还挺熟悉。
　　“那就开始收拾东西，想到什么问题再说。”燕泠把她打发去整理行李箱，再次转向已旁听半天的虞清悠。
　　虞清悠正为燕泠的冷静和缜密所震惊。
　　燕泠仿佛早已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并暗暗做了许多准备，他所有的愕然、惊惧和无措，都浓缩在婧婧的手机视频照到凶案现场的那三秒钟内。
　　三秒过后，漫不经心的袖手小少爷消失，恹懒的烟鬼设计师化身为工于心计的领导者。
　　她自知比不上，无论在哪个方面，她都比不上燕泠，但她似乎继承到了她妈的些许厚脸皮和算计。
　　她说：“我要跟你签个合同。”
　　燕泠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虞清悠视线扫过楼梯，婧婧正身处在二楼卧室，应该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她说：“虽然你以‘为她的安全着想’为理由，把婧婧劝出了国，但细想起来，如果等她出国之后，你就彻底同她断开联络，狠绝点再把那张新卡注销掉，她就会被晾在那儿进退两难。这样太被动了，我不能接受。”
　　燕泠拧着眉沉默须臾，回道：“那你说，你要签什么样的合同。”
　　虞清悠瞥着他拧巴状态下依旧英俊的脸，暗暗思忖。燕泠大约是事先完全没有把她这个突发情况规划进去，对婧婧的安排妥妥帖帖，对她的安排却没啥实质性内容。
　　有的那丁点内容，也以经济补偿为主。
　　可婧婧一离开，她这个“偷情对象”才是最危险的，她不仅会承受燕霆的怀疑，还得配合燕泠做符合“偷情”人设的事，甚至可能被身边的人唾弃为小三、dang妇。
　　不说要付出多少体力精力，单说万一被燕霆这个杀人凶手盯上吧，她会不会遭遇生命危险？如果真的不幸遇害，再多的经济补偿又有什么用？
　　“首先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虞清悠终于整理好思绪，缓缓开口。
　　燕泠掂量数息，回答道：“我会尽全力。”
　　“其次是经济补偿。”
　　这条燕泠答应得很快，毕竟对于燕家来说，钱真的只是最小的问题。
　　“最后，我配合你演戏，当你的‘偷情对象’，你同样也得配合我。你知道我妈是个拜金的人，她对于金龟婿有种别样的执着，所以，我希望在我们合作的这段时间内，你对于我妈偶尔的出格举动能有所包容和配合。”
　　燕泠忍不住抖了抖，他回忆起虞清悠她妈在医院探病时那种殷切谄媚的表现，后背一阵寒意。
　　“如何？”虞清悠问。
　　这个女孩虽然年纪还小，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城府，她能冷静下来，并且还能有自己的考量，这是极其难得的。
　　同她合作或许会是个明智的决定。
　　燕泠给了自己三秒钟考虑时间，三秒结束，他伸出手朝她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