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数》墨月深

6、006、

　　第二天虞清悠一过去，就看见婧婧在精心地梳妆打扮。她涂了个特别美艳的妆，又让虞清悠帮她挑哪条裙子漂亮，再搭配双什么样的高跟鞋。
　　她应该是真的很想去半山别墅玩，即便燕泠坚决不去，也打消不了她的兴致。
　　虞清悠只觉大美女穿什么都好看，真搞不懂燕泠怎么狠得下心，不陪漂亮的女朋友去玩。
　　婧婧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傍晚时分，哼着气踩着小高跟鞋出了门，空留下燕泠在家吃虞清悠做的焗饭。
　　燕泠似乎也在生闷气，他难得的主动开口，招呼虞清悠坐下：“吃完再走。”
　　夹缝中求生存的小生活助理很无奈，只得坐下陪燕泠一起吃。吃到临近尾声时，燕泠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婧婧打的视频电话。
　　他对着手机足足咬牙切齿了半分钟，才勉强按下接通，没辙道：“又干什么？”
　　“让你看看半山别墅的夜景有多美呀~”婧婧那头似乎在爬山道，小高跟鞋踩得吭哧吭哧的，她把镜头朝四周摆动，意图把美丽的全景拍进去。
　　虞清悠好奇心起，偷偷凑过去看燕泠的手机屏幕。
　　燕泠黑着张脸，大约是镜头里没拍到人只有景，他就没挂断，任由婧婧胡闹。
　　的确很美，放眼望去，是位处下方的万家灯火，配合漆黑的山道，仿佛往前一步，就能踩在绚烂的银河上。
　　“行了别拍了，小心摔倒。”燕泠气归气，担心还是照旧担心。
　　“哈！我打算给霆……给我姐一个惊喜啦！我没跟她说我今天要过来，等下我要拍她那个惊愕的表情！”
　　虞清悠暗暗憋笑，可以想见那二位情侣正在半山别墅中你侬我侬，突然间冒出个表妹，铁定吓个半死。
　　婧婧铁了心要给人个大surprise，她没去敲别墅正门，而是踩着半高的草丛，硬绕到别墅后方，从面向花园的客厅玻璃那里往内张望。
　　“让我看看他们在干虾米呐~~~”她俏皮地举着手机探头探脑：“……咦？”
　　那一瞬间，虞清悠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在燕泠的手机画面里看到了什么？
　　燕霆正双手紧扼着宛琳纤细的脖子，用力之大，青筋暴凸！他以往那严肃正派的面容如同恶鬼，而在他双手上方，宛琳那美丽的面庞，已经染上了象征死亡的灰气！
　　涎水沿着宛琳的唇角不断向下滴落，柔美的双臂宛若死物般在身体两侧摆动，美丽优雅的女人毫无生机，瞳孔放大，望着不知名的死亡彼岸。
　　燕泠倏然坐直身子，双眼死盯住手机屏幕。他大约只花费了三秒钟恢复冷静，按下录屏按钮，然后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道：“婧婧，逃。”
　　“不要发出声响。”
　　“不要被我哥发现。”
　　“逃。”
　　可手机那头的婧婧却没法在刹那间冷静下来，她的脑子完全是混乱的，手机摄像头还死死对着别墅内，那刚发生过凶案的地方。直至燕泠连番冷静的指令传达，她才恍然梦醒，跌跌撞撞往回跑去。
　　“稳住，减轻动静。”燕泠的声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你说过他们今天不知道你会去，你只要先逃离那里，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边说边迅速起身，拿起车钥匙准备去车库。腾转间，他看见站在他身边，目击到了全程的虞清悠。
　　虞清悠有那么一秒钟，对着燕泠的眼神打了个冷颤，差点脱口而出说“别杀我！”。
　　那一秒钟后，燕泠收回目光，扔过来两个字：“跟上。”
　　声音实在太有魄力，虞清悠下意识就跟了上去，她照着燕泠说的爬进跑车后座，打开了半山别墅附近的地图。
　　“婧婧，你不要接近山道和车道，找个偏僻点的地方躲好，然后把定位发给小悠。”燕泠边开车边下达指令。
　　跑车在马路上疾驰，偶尔的颠簸震荡着虞清悠的身体和意识，她发现自己正惶然地抓握着手机，浑身颤抖，无法自控。
　　她刚才目击到的，是什么？……凶杀现场？
　　那个人……那个漂亮女人，宛琳，她真的死了吗？
　　真的死了吗？
　　刚才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具尸体吗？
　　无数纷杂的念头自她脑海中闪过，她仿佛倏忽游离在外，又倏忽置身其中，仿佛一叶正在遭受湍流冲刷的扁舟，只能随波，无力挣脱。
　　“……定位！”
　　燕泠冷峻的声音从恍惚的间隙中传入。
　　她勉强醒了醒神。
　　“看好婧婧的定位！给我指路！”燕泠再次重复道，语气又严厉几分。
　　“……哦哦！”虞清悠忙不迭低头，查看手机上婧婧发来的定位。
　　标记出来的位置很不明确，在一片空白当中，最近的车道也离着很远，乍看像是置身于深山老林。地图上没有任何参照物，虞清悠大脑混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给燕泠指路。
　　燕泠静等片刻，没得到虞清悠的回复，心底焦急。可他又不能在这种紧要时刻，把唯一的助手抛弃，强自按捺下情绪：“冷静点，先找离她最近的路。”
　　最、最近的路……虞清悠手指划动，勉强发出声音：“沿桑成线往东，左拐进大树下，再、再往前一段就没路了。”
　　方向盘微动，拐上通往郊区的桑成线。这条路这个时间段车辆罕少，燕泠把车速提到极致，旋风般往东驶去。
　　而大树下只是条不甚平整的土路，因路口有棵巨大的老槐树而得名，跑车上土路简直要命，颠得人七荤八素，脑子都成了浆糊。燕泠怕车爆胎，开出不远，找了处凹角把车停好，匆匆催着虞清悠下车。
　　再往前只能靠步行，崎岖的山道十分不好走，两人怕灯亮引起别人注意，甚至都不敢打手电。直爬得浑身汗湿，泥土沾满裤鞋，才算是在一片常绿草丛中找到了躲藏起来的婧婧。
　　她听从燕泠的吩咐，藏得很妥帖，四周寂静，似乎并没有被别人发现。
　　燕泠递上一双平底鞋。
　　婧婧的高跟鞋因为跑路不便，早已被她脱下，也不知她赤着双脚怎么千难万险跋涉到的这里。眼见燕泠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委屈和害怕顿时如浪潮般翻涌起来，她涨着脸，扁扁嘴刚要开口，又被燕泠果决地捂住堵了回去。
　　“别在这里哭，动静太大，先上车。”
　　虞清悠有瞬间觉得燕泠太不近人情，女朋友如此狼狈，如此受刺激的时刻，不应该先柔声安慰几句吗？可很快的，她又觉得燕泠这样做没错，如果大家都感情用事，婧婧可能都没法躲到他们赶过来。
　　命重要，还是安慰重要？
　　毋庸置疑。
　　她忙伸手去扶蹲到脚发麻、乍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不稳的婧婧。三人踉跄着从山上下来，坐上车，燕泠调转方向往回，边扔给婧婧两个字：“哭吧。”
　　婧婧瞬间如同水库开闸般嚎啕起来，她几乎哭到作呕，虞清悠赶紧摸索着纸巾递给她，替她拍背，生怕她喘不上气晕厥过去。
　　载着一车哭声回到家，把婧婧扶到沙发上坐下，虞清悠望着那张出门前还美艳动人，现在已经哭得像女鬼附身般的脸，唏嘘万千。而更糟糕的是，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她完全没有头绪。
　　他们三个，都属于目击者。
　　一个是凶手的弟弟，一个是死者的妹妹。
　　还有她这个编外人士。
　　她应该如何自处？
　　话说回来，那起凶杀案真的成立吗？只是通过手机隔着玻璃拍到几个画面，都没有进行确认，如何推断准确结论？
　　虞清悠脑中思绪繁杂，往最坏处想，她都有点怕全程异常冷静的燕泠会对她和婧婧下毒手。
　　三个目击者，除掉她们两个，只剩余凶手的弟弟来包庇哥哥。
　　这样才合理不是吗？
　　她情不自禁打起寒颤，偷瞥厨房的方向。
　　是不是应该去拿把刀自保？
　　或者，找个借口逃离这里？
　　另一头，燕泠依旧保持着冷静，关好了大门，回来的时候从画板上扯下几张纸，拿了支笔，放到茶几上。
　　婧婧还在细细发抖，她颤着声音问道：“我、我、我们要不要报警？霆、霆哥……我姐……”
　　“报警没用。”燕泠道：“高层都与燕家有关系，只会连个响动都没有就石沉大海。”
　　石沉大海四个字仿佛扇醒了婧婧，她兀的抬手抓住燕泠的胳膊：“我、我姐真的，真的……？”
　　燕泠垂眸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收敛自己的情绪，然后他拉过纸笔，坚定道：“现在来确认。”
　　“今天，你没有去过半山别墅，你早些时候同我就去不去别墅的问题发生了激烈争吵，你出门散心，回来的时候，正巧撞破了我在家和别人……偷情。”
　　虞清悠：“……？”
　　她压根就没有听明白燕泠在说什么，只觉内容及其荒诞不经，到了一种可笑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谁？
　　……燕泠？
　　什么东西？
　　……在偷情？
　　……和谁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