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收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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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瞅着后视镜，犹豫了半晌开口，“……有件事是沈先生让我替他保密的，他说你知道了后果很严重，他恳请我千万别告诉你。少爷，到了现在，我觉得沈先生或许是真的铁了心要走的。”
林锦越下意识望向沈醉，他叫了两声名字，沈醉都没出声──该是真睡着了的。
“是安眠药的事吧？”林锦越虽是在问，但语气间分明已有了答案。
“对……因为沈先生睡眠状况很糟糕，但你一向不赞成他依赖药物入睡，沈先生其实很早就在偷偷服药了，还被我撞见过一次！当时我以为是在吃维生素什么的，就没留心也没多问。后来沈先生提车后一天我去接他，他给了我一瓶药，他说是‘救命药’，托我好好保管，说自己可能什么时候会要用到。后来我问过小陶医生，那也是安眠药！”
林锦越闭上眼，他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那是他在家里发现的、被沈醉隐藏得极好的两瓶药，“加上你身上的那瓶，三瓶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就那么……想要离开我吗？”
老吴也只好半开解林锦越半猜测道：“也许真是为了失眠，沈先生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未来，不会真要寻死。”
林锦越没说话，他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无边夜色，在驶过这条大道的第5个红绿灯时，他确信了一个念头：
沈醉是铁了心要走的。
哪怕在昨天下午，他们有过肌肤之亲，有过缠绵深吻。
无边的挫败感让林锦越心冷下来，他回头看沈醉，眼中是歉意和不舍。
其实他早有预感了，沈醉不会再原谅他，两个人会在时间的洪流中渐渐相忘，而沈醉也会回归自己平静无波的生活。那些曾强加在沈醉身上的东西，都会被他一一卸下、一一作别。
“可是我喜欢他啊……”一个声音在林锦越脑中响起，“可我对不起他，我也不该、不能再守着他了。”
在路途中，林锦越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短暂离开沈醉一会儿。
沈醉在车上很老实，唯一一次闯祸是吐了一次，好在林锦越早有准备，他让老吴备的垃圾桶派上了用场，不至于再弄得车上一片狼藉。
林锦越轻轻拉开车门下车，去见陶郢。
“林公子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陶郢替林锦越倒了杯水，他随口猜道：“不是因为沈醉吧，那么你是为了自己来的？”
“是，是为了我自己。”林锦越长叹一声，他接过陶郢递来的水，难得地说了声：“谢谢。”
陶郢点点头，他准备好要聆听林锦越接下来的话。
林锦越喝了半杯水，他似乎很难开口，毕竟自己的行径充满罪恶，陶郢又早有耳闻。
“……我没有办法忘记他自杀的样子，不管是他蜷缩在沙发上还是送去医院洗胃，你也知道去年他在我身边时，偷偷在浴室里割过一次腕。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再次自杀。这些天他去哪里我都远远跟着，我知道他不乐意被监视、不愿意再看到我，但是我克制不了自己，我就是想再看看他，想和他说说话聊聊天，没有别的意思。”
陶郢默默听着没说话，他望着林锦越的水杯空了，便起身接了杯水放到林锦越面前。老实说，他不想同情林锦越，且事已至此，他无能为力。
“你之前劝我放过他，当时我也想了很久，我舍不得放他走，一想到以后见不到他，我就烦得要命。他对我来说……从来不是别人。现在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在卖惨博同情，你毕竟是心理医生，说出来会让我好受些 。”
林锦越的心事无人可说，早在沈醉在他生日会上自杀那时，他已经被无数人劝过：
“算了吧小锦，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感情的事勉强不得……”
“林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
可是他们不懂，自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定了那个人。让他轻易放弃，他又怎么愿意？
陶郢想了想沈醉，又看了看林锦越，最后无奈叹道：“当初你听我一句劝，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你以前对别人也挺好，怎么轮到沈醉就……这么折腾他？”
“是我对不起他。”
“……沈醉现在还好吗，自从他出院后我都没见过他了，每次手机上问他他总是说他很好。”
“不好，他身体变成这副样子，赖我。”林锦越将沈醉近况一五一十说给陶郢听，最后感叹：“他在我身边这么久，后来我们的关系也不算融洽，现在走到这一步，也算到头了。”
听到这么丧气的话，陶郢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林锦越曾几何时向人低头过？
“……那你是有什么安排吗？”
“我准备去法国见见我妈和柳阿姨，顺便散散心。”林锦越说完，兀自笑了，不过这笑很勉强，“你说的对啊，我这么对他，早晚要遭报应的，而这只是个开始。”
“林少爷啊……”陶郢面色稍缓和了些，他低声开解道：“沈醉比你想的更能抗压，在最早的治疗中虽然他没提过除你之外的事，但我能看出来，他应该曾经有过非同一般的经历或遭遇，或是口头辱骂或是肢体碰触。但他态度很坚定，我无法得知那是什么事情，让他发生了巨大转变，他把自己包裹起来，用礼貌和温和对待每一个人，直到你出现，你的所作所为打破了他坚持的平衡。那时候沈醉告诉我，在你许诺他那些好处时，他决定拿自己赌一把。”
陶郢说到此处时，一直在关注林锦越的状态，他感觉林锦越似乎有些焦急，像是有什么人在楼下等他，或是要赴什么约。
他顿了顿问，“怎么了？”
“沈醉喝醉了，还在车里等我。”林锦越看着手机屏，想到沈醉通红的面容与身体，不自觉地嗓子有些发哑，“他又喝酒了。”
“那我长话短说，看你……能不能想清楚吧。沈醉心里没有你，之前他求名利，现在他求自由。你跟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所经历过、痛苦过、挣扎过的，你未必就能懂。你对待感情一贯潇洒，从前你也挺喜欢卢尘，可你却没怎么动过他，反倒是沈醉 ，你就这么执着，非要两败俱伤了才愿意放手。”
沈醉心里没有你……
他心里没有你。
林锦越又何尝不知道，两人间暧昧的情愫早就被他亲手扼杀掉了，他只好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如果哪天沈醉愿意对你敞开心扉，愿意对你说点什么的话，你可以替我告诉他，我真的——放过他了。如果还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给我个机会，做他的点头之交。”
林锦越眉眼间露出的哀伤与疲惫那么明显，就像那天在急救室外，他魂不守舍地靠在冰冷的墙上，往事一遍遍掠过，他意识自己犯了怎样无可挽回的错误。
陶郢想了想，因为柏笙的缘故，他偶尔也会见到林锦越的那些朋友，他们之中谁不是醉生梦死、虚掷情意，就一个柏笙对待感情珍之又重。
现在还加上个林锦越。
“你放心，他要是愿意来接受治疗，我会如实转达。”陶郢顿了顿，他好言建议林锦越，“另外……也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出现了应激障碍的表现，就是我们常说的ptsd。我更建议你就此忘了沈醉，别去看他也别去想他，加以药物辅助治疗的话你不会这么痛苦。”
林锦越认真想了想，他谢过陶郢的好意：
“不用了，这是我欠他的。”
林锦越回到车上后，沈醉正巧翻身，一米八的个子，在座椅上就差缩成一团。沈醉喝醉后一向安静，除了吐得凶狠外，几乎不会有任何发疯的行为。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林锦越原本想联系安娜或者陈光，让他们在自己不在时多关注他照看他，但转念一想，沈醉又不是小孩子，若真又寻死觅活他们又能有什么用。于是林锦越什么都没做，他的担心、忧虑、与日俱增的愧疚终究得不到弥补的机会。
老吴与林锦越一同扶着沈醉，谁知刚放到沙发上，沈醉又吐了。
沈醉迷迷糊糊往林锦越身上蹭，他只觉得身旁暖乎乎的东西是那么舒服那么适合依靠，沈醉舔了舔唇，靠在林锦越身上翻来覆去找他要水喝。
原本准备回家的老吴见状只好火急火燎地跑去给沈醉倒水喝，林锦越则轻声提醒：“吴叔，给他加点蜂蜜吧，解解酒。”
两人忙活了一阵，沈醉也就喝了一口水就再没动静。他就像个考拉抱着自己的树，怎么也不松手，老吴见状也不好久留，便回家了。
林锦越抱起沈醉进了卫生间，他三下五除二解开沈醉衣上的纽扣，然后……十分罪恶地摸了摸沈醉又红又烫的侧脸。
一股无名火从林锦越心中升起，他俯下身重重吻上了那瓣唇。
“不能留下痕迹……”不能让沈醉第二天发现被他亲了，林锦越吻得很克制，他不敢咬、不敢伸舌头，最后他只好用手指描摹那道诱人的唇线。
做完这些后，林锦越将沈醉抱进浴缸，好在沈醉一直没什么反应，林锦越那砰砰直跳的心平缓不少，他害怕沈醉突然醒来，对他轻薄的行为嗤之以鼻、讥讽嘲笑。
大约泡了半刻钟，林锦越替沈醉擦了擦身子，给沈醉换上之前穿过的柔软睡袍。他抱着沈醉走进主卧，小心翼翼地放下沈醉又盖上薄被。
林锦越又怕沈醉晚上会起床上厕所，连夜灯都贴心地开好了。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好像能挽回什么似的，入睡时还在想：明天要去买早餐、送沈醉回家、还要好好地跟他道别……
第二天沈醉醒来时，只感觉头脑与身体十分倦乏，意识回笼后他发现这身下柔柔软软的不是沙发而是床！
沈醉睁大了眼睛，他望着头顶的吊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盏灯──
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在这盏灯下辗转迎欢，他的嘶吼与哀鸣、痛苦与无奈都在这盏灯下落入林锦越的眼中
……
沈醉顾不上头脑昏沉，他立马掀开被子逃离那张曾经的囚床。
“你醒了？”端着早餐的林锦越看到沈醉起身，连忙走到他身边问：“你还好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早餐我放桌上，你洗漱完过来趁热吃。”
宿醉后的人声音沙哑，问：“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你喝醉了，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宴会厅。”林锦越顿了顿，在沈醉略带怀疑的目光下继续说，“只是照顾你，没有别的意思。”
“哦，”沈醉点点头，他指着自己身上的睡衣，皱眉道，“你帮我换的？”
林锦越点点头。
两人刚熟稔时，有时沈醉累了，林锦越便会替他宽衣解带，伺候着沈醉卸妆洗澡。一开始沈醉受宠若惊，让大少爷伺候他，他担待不起。林锦越倒是无所谓，他按住沈醉肩膀，抚过半干的发丝，替沈醉吹起了头发。
后来沈醉渐渐习惯林锦越的照顾，同等地，林锦越忙的时候，他也不会打扰，只默默在身侧替林锦越递茶。
后来再没有这些亲昵和谐的事了，只剩下折磨、囚禁、掠夺与索取。
沈醉感到一阵头疼，他甚至来不及对林锦越毫无诚意的解释发出抗议，他的胃部开始剧烈翻涌，一股恶心逆着喉管而上，他只能狼狈地奔向卫生间，呕出一滩酸水。
“咳……咳咳……”吐出来的时候沈醉觉得自己舒服多了，连同昏沉沉的头都变得轻盈清醒，他伏在洗手池边，捧着水洗去嘴边的污秽。
他看到自己眼里布满血丝，看上去病态又脆弱，沈醉愣了一下──他讨厌自己这副样子。
接着透过镜子他看到站在门后的林锦越，林锦越手上拿着纸巾和温水，正犹豫要不要进来。
换做之前的任何一天，林锦越都不会这般拘束吧。
沈醉复又低下头，不去看他。
待沈醉洗漱完毕出来时，林锦越仍守在门口，他将蜂蜜水递给沈醉，“顺顺胃。”
“谢谢。”沈醉接过水喝了两口，放下水杯时他听到林锦越在他耳边说，“等你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去我朋友的私人医院再检查检查身体。”
沈醉没理他，而是默默拾起自己昨天晚上穿的那套西服，他边走边说：“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劳烦林总了。”
“啪嗒──”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重重关上，林锦越望着那道窄门，硬生生将自己准备一宿的告别梗在喉间。
“沈醉，我过几天要出国一趟，我会试着忘掉你、以后都不再来打扰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别再喝酒。还有，你之前担心的事情我都替你处理好了。我祝你事事顺遂，得偿所愿。”
沈醉打开门，他将胸针以及挂在胸口的吊坠摊在手间，抬眼道：“那么……这些东西，我该物归原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收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