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卷》人间闲逛

26、第 26 章

　　寒山难得遇到这么刚正的人，也觉得有意思，可他来此不只是为了寻个开心，发个慈悲。玄一门要和南家合盟，魔界当然不会坐视不管。
　　“赵师姐，你平白无故担了这些骂名，难道不怨恨吗？”
　　“不过修行之路多了一劫，谈什么怨恨，倒是你。”赵停剑指着他：“敢来我玄一门祠堂，真是狂妄。”
　　寒山觉得这赵停身上是真的有几分魄力的，“赵师姐，别这么横眉冷对的，我可是来帮你的。”
　　“我无需魔界人来帮。”赵停看着他：“你们魔界什么心思，我会不明白，一个个巴不得天下大乱，却跑我这装什么慈悲，你若再不走，等我师尊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寒山有些无奈：“好歹一个师门，我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没做过？”赵停冷笑：“那一镇的人可都是因你而死的。”
　　寒山没了话，再说下去，可就没意思了：“赵师姐若是认定我是恶人，不值得和我说话，那我无话可说。本来我来此就是为了师姐出个气，师姐既然不想，那这人就放了吧。”
　　寒山踹了南知念一脚，那人滚在地上，也不知寒山用了什么手段，这人竟是没醒。
　　“本来我是奉命要杀了他的。”寒山说道：“可我突然改主意了，这人就留给师姐吧，是杀是剐看你了。只是要快点，这祠堂一会儿就来人了，晚了可就都走不了了。”
　　说罢，寒山竟是飞身而去，赵停惊觉这人修为竟是如此高，可才不过几日不见，难带他在秘境之中，也得了什么机缘。
　　地上的人哼了几声，一睁眼看见持剑的赵停，吓得一哆嗦：“你莫杀我，你莫要杀我，我是南知念，是南家少爷。”
　　赵停冷眼看着他：“你看清楚了，我是赵停，这是玄一门，没人会杀你的。”
　　赵停斩断他身上的绳子：“这山上找你都找疯了，你是怎么落在魔界手里的。”
　　南知念这时候才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自觉丢脸，一声不吭。
　　赵停也不想和他磨叽，直接带着人找了太衍，太衍见人无恙，大大松了口气。
　　连忙派人送了南知念回去歇息，又问了赵停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停把祠堂里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寒山掠走，您得去问他了。”赵停说了这话，没说寒山修为飞涨的事儿。
　　太衍听见祠堂的时候，心中亦然一惊，又想到那些东西藏得隐蔽，又设了结界没人能找到，可寒山为何偏偏选了祠堂。
　　兰师在一旁听着，问道：“这人也是奇怪，要说他是为了破坏玄一门和南家的结盟，他绑了人为何不杀，非要约了赵师妹见面，还把人放了，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众人皆不言，太衍为自家弟子说话：“魔界中人的心思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耀武扬威罢了。他敢独来玄一门，想来修为也不差了。兰师你命门下弟子，即日加固守山结界，日夜都盯仔细些，不准再有魔界中人混入玄一门。”
　　兰师领了命下去，赵停还在这儿站着，太衍有些心疼的看着这徒弟，他知道这些弟子里面，赵停天赋不是最高，心却是最坚的，但命中一道情劫，始终是个麻烦。
　　“停儿，你过来。”太衍柔声说道：“这些日子山上的风言风语，师尊也知道了，但一直未曾出面制止，为了就是要炼你的心，修道之人心性为重，你心思细被外界影响，就容易堕入魔道。这山上的流言蜚语可算作你心性修行上的一课，炼出自己的坚心，不受外物影响，才能得道。”
　　平心而论，太衍说的不错，只是他这故意坏了心境的做法，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炼出来了就是顽石一块，一心向道水火不浸，炼不出的便是那枯了的万骨，譬如李段。
　　赵停应是功成的那寥寥无几，可寒山来只是想告诉她，前一世她平平安安，靠的是自己，还有这天时地利，遇见南知念之时，这秘境未开；秘境开时，南知念不在。可这一辈子，这两样错了时辰，齐齐的都遇见了。只是寒山到底没说，这话说不出，只能把南知念留给她，若是她心狠一些，杀了或是废了这南知念，以后的路也好走些。
　　寒山回魔界的时候，影色已是等了他许久，看见他照旧叹了声气：“做好了？”
　　“好了。”
　　“我看你做的倒是顺手。”影色掏出给他买的点心：“给你的。”
　　影色似乎一直把他当小孩，可他身或心都不是孩子了。
　　“你怎么次次给我带东西，听见外面怎么说了吗？”寒山接过那点心：“说我和你不清不楚。”
　　“魔界也有人咬舌头。”
　　“哪儿都有，魔界少些，都忙着顾自己去了。”
　　“你手上还是少沾点血。”影色说道：“给你提个醒，他身边不留杀人多的。”
　　寒山吃着点心，听了这话，皱了眉头：“入了魔界不杀人，成佛成仙吗？”
　　“这你别管，以后他让你去杀人，你能推就推，大不了最后和我混在一处，弄一个还算可以的位子，也挺好。”
　　影色见他没说话，以为是年轻气盛不肯听老人言，好心好意的说了句：“我跟他多少年，他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好好活着别胡闹，这不是玄一门，他杀人不眨眼。”
　　“我倒是觉得和明一讲理。”寒山说道：“古怪了些，却是讲理的。是我认得理。”
　　影色还当他不明白，叹了口气：“真是怪了，我往日也不是老妈子的性子，怎么遇见你，就整日唠唠叨叨，顾前顾后的。该说的我也说了，信不信随你了。”
　　寒山知道他是好意，但前世那群人里，除他就是一个和明一，还值得惦记，今生能遇见，他觉得是缘分。
　　这边和明一竟是派人来催他过来，本来就没说几句话，被这一打扰，寒山直接把那点心往桌子上一放，便直接走了。
　　寒山去的时候，和明一正忙着批奏折，右手执笔，落笔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人杀了？”
　　“不曾杀。”寒山轻声说道。
　　“为何。”寒山瞧见这人还是端端正正批着奏折，并未生气，就大胆了。
　　“因为魔尊本意就不是杀他，而是给玄一门和南家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小算盘，魔界都知道。”寒山说道：“而且我们就是杀了南知念，南家也不会毁了和玄一门的盟约，我这次约人在祠堂见面，这事传到太衍他们耳朵里，一定会怀疑他们在祠堂的勾当，被我们知晓了，会更不安生。”
　　和明一挥笔写了一字，让他过来看，那上面是一个明字。
　　“你这人七窍玲珑心，但太聪明不好。”和明一说道：“影色没教你藏拙吗？”
　　“可是您是魔尊。”寒山说道：“我藏不藏拙都比不过您的，又何必藏。”
　　和明一伸手过来拧着他耳朵：“你越发胆大了，都是影色惯的。”
　　寒山没动，瞧着魔尊，刚想小心翼翼的说。
　　和明一笑道：“刚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放人，还敢揣测我的心思，你胆子挺大的，怎么见着我又怕了，你到底是怕我还是不怕我。”
　　“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我会察言观色的，你生气了我就怕了。”
　　“那你猜我现在生气吗？”
　　寒山看着和明一的眼睛，他的眼睛中有他。
　　“您……。”寒山心跳的厉害：“没生气吧。”
　　和明一摇了摇头：“猜错了，罚你给我研墨。”
　　寒山手有点抖，那墨到了他手里，原本四四方方的东西突然成了鱼儿，怎么都磨不好，和明一就在一边偷看他，染的满手的墨汁，还不敢抬头看一眼。
　　和明一沾了墨，在那纸上写上一个寒。
　　这年的冬天，和明一说了要带他去看雪。可惜时机不对，开秘境取这世间灵气的报应来了，中原一连三月大雨，无数百姓遭了难，求神拜佛皆是无用。
　　“如今也不必去塞外了，看这人间白骨累累权当作白雪了。”和明一如此说的时候，寒山才惊觉这人是魔尊，杀人无数的魔尊。在他眼中人间的人，是非我族类，不必可怜。
　　“也不知这玄一门能拿出什么把戏救世。”和明一披着那摄鹿皮制成的披风，看着人间的荒凉：“你看看他们狼狈的，也不需我出手，这人间就是炼狱了。”
　　寒山看着云下挣扎的百姓，不忍看。
　　和明一按住他的头：“你是魔界中人，不忍这些作甚。”
　　“我入魔界只是为了自保，从未想过要害无辜之人。”
　　和明一嗤笑：“你害的人不少，只是看见这天下这般惨状，你怕了。”
　　和明一也不逼他，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看你的模样是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你回去吧。”
　　寒山以为他要赶自己走。
　　“回去吧，我们不看了。”和明一说道：“你回去给我念书听，昨日的书还剩下几章。”
　　和明一批奏折的时候，喜欢听他念书，也不论什么书，就让他念，遇见有他不懂的字，就直接教给他。
　　这人间的惨剧，魔界是不管的，权当是看个热闹，可玄一门是要管的，不然这人心就失了。
　　整个玄一门的人都被派去救灾，原风聘也不例外，他们在那冷水里来来回回，救那些灾民上岸，又一趟趟的送人到玄一门避难，好几日没合过眼，有几个已然撑不住，这各处门派也多有来救的，但这雨不停歇，救多少人都是隔靴搔痒，不能终止这一难。
　　原风聘又冷又累，打了退堂鼓想回去，却看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丫头，从他身旁走过，原风聘连忙拦住了她：“小妹妹，别往前面走了，前面都被淹了，什么都不剩了。”
　　那丫头只是看着他，眼中却像看着远处，“我得回家。”她躲开了原风聘接着往前走。
　　原风聘以为她没听清，就拽住她的胳膊：“前面都被水淹了，过不去的，你随我回玄一门，哪儿有吃的有喝的，你听话。”
　　小姑娘慢慢却不容置疑的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原风聘看见她怀里是一个破烂的拨浪鼓：“我回家。”
　　这小丫头是执意要回家的，原风聘也有些恼火了：“那里都被水淹了，你去什么。”
　　那小姑娘还是要回去，她家在哪里，回家啊，终究是要回家的。
　　原风聘头一遭觉得如此无力，救不了生劝不了生，只能看着这人一步步走回去。
　　赵停忙里抽空，回头见他愣在原处，以为是累着了，就想让人回去休息，可是碰到原风聘的时候，她才发现原风聘是哭了。
　　“师姐。”原风聘说道：“这雨，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死了这么多人了！”
　　赵停痛苦的闭上眼睛，是啊，死了这么多的人，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
　　可如今也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拍了拍原风聘的肩膀，说了句：“也不是伤心的时候，现在多的是人要我们救。”
　　这也确实不是伤心的时候，这天下无情，众多的人等着他们救。
　　南家人来了，送了许多的粮食来，也是救急了。
　　原风聘回到那山上，看见容望君眉头紧锁，太衍更是扶着脑袋，不言不语。
　　见他这样，原风聘有些心慌了：“师尊，您和掌门找到了停雨的法子了吗？”
　　容望君这几日试了许多法子都不管用，他们想莫不是这雨是停不了了。
　　“还未有，今日南家家主来，我们再来商讨这停雨的法子。”
　　这玄一门的修士也有皱眉的时候，原风聘怕他着急，安慰道：“我看这雨小了许多，说不准明日就不下了。”
　　都知道这是宽慰人的话，也没人言语，倒是知观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莫不是报应。”
　　知观向来没个正形，今日端正了神色说了这句，引得人心中怪异。
　　“当初说火神和水神争胜，水神共工撞断了不周山的柱子，惹得天漏了窟窿，那水就从天上流了下来，一直流一直下。”除了太衍和容望君没人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太衍知道他是暗指玄一门为和魔界争霸，引了外界的天道，吸了这天地灵气，送了无数人性命，这雨就是他们争强之后的报应，可是天柱断了有女娲来补，这天雨不止，又有谁能来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