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白墨1999

6、第六

　　随着“叮-”的一声，微波炉停止了工作，白楚凡取出加热好的牛奶，坐在了餐桌前。杯中飘出阵阵牛奶的香气，他把杯子贴近唇边，飘忽而出的温热的气体让他的双目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白楚凡第一次知道微波炉、第一次喝到微波炉加热的牛奶，是1999年暑假在叶紫姗的家里。
　　那天冰淇淋店的会面，让两颗年轻的心靠的更近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天天需要见面，所谈论的话题广阔无边，从儿时的经历一直到眼前的高考，但是两个人都有意避开了即将面临的分别的话题。情窦初开的他们的爱情已经开始悄悄萌芽。青涩的爱情是那样欲说还休、朦胧梦幻。虽然谁都没有说出那句我喜欢你，但这在两个人的内心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前些日子频繁的见面他们都选择在外面，或是树木苍郁的公园或是人迹罕至的郊外。他们像一对父母保护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用心地护佑着这刚刚萌芽的爱情。甚至还有一次他们选择在远远能看到火车站台的破败的砖墙边见面，他们俩静静地看着火车进站又离开，心里在默默地进行演练，演练分别。
　　白楚凡绝对不敢到叶紫姗家里去，怕他的父母因为担心他们恋爱影响到眼看就要高三的叶紫姗的学习而把他们这刚出土的爱情的萌芽无情地捏碎。其实白楚凡打心眼里真的担心叶紫姗因为这事分心而影响高三的学习和高考，他很矛盾，他想退回去，但是他又强烈地反击了自己。
　　时间总是那样毫不留情，不肯为他们多耽搁一秒。转眼就到了白楚凡要开学奔赴那个陌生的西川工业大学的前一日。刚刚要开始的情感就要面临分别，这是让他们不愿也不能接受的。他们开始不得不正视这不能抗拒的离别。
　　就在前一天，叶紫姗告诉白楚凡：她和父母商量好了，明天上午要邀请一位对她学习有过帮助的学长来家里做客，讲讲高三的学习经验。所以她父母一点没反对，还嘱咐她要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这让叶紫姗很是开心，当然，白楚凡也是一样。
　　叶紫姗的父亲是一个做乐器买卖的生意人，在明德县城开了一家琴行，主营钢琴、电子琴、萨克斯一类的乐器，同时还开设有乐器辅导班，在明德这个小地方也是小有名气。他本人也爱好音乐，平时经常和朋友聚在一起搞搞小型的音乐表演，自娱自乐。能把爱好和职业统一起来，这让白楚凡特别羡慕。叶紫姗的母亲是在一家公司做会计，每次到月底的时候就会特别忙，平时工作还比较轻松随意。父母这样的工作使得叶紫姗的家境算是比较殷实的。
　　应该是爱屋及乌的原因，白楚凡对叶紫姗的父母充满了好感。
　　这天早上，叶紫姗父母早早出去了，给他们留下了一上午的时间。白楚凡按照昨天说好的，8点多就来到了叶紫姗家里，他真的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她的家在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在99年的时候小区已经设置有专用的停车位和绿化带了。白楚凡依据叶紫姗给他手绘的线路图不太困难就找到了她家所在的那栋楼房。那天阳光很好，虽然是盛夏但清晨还没有开始有炎热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尽如人意。
　　“嗨，这呢。”白楚凡顺着一声有意压着嗓子的呼唤抬头一望，便看到了在四楼阳台探出头的叶紫姗：“这个单元啊。”她笑着。
　　“嗯。知道啦。”白楚凡对她笑了笑，抓紧绕到了楼房的后面。
　　他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在叶紫姗从阳台返回跑去开门的同时就已经站在了她家门口。一开门把叶紫姗吓了一跳：“这么快呀！”他俩相视而笑。
　　相对于白楚凡家的老式的装修风格，叶紫姗家装修就显得现代和气派得多：没有半人高的护墙板，取而代之是漂亮的踢脚线，家具是欧式的，墙上还挂着装饰油画，整体看起来整洁又高雅。
　　叶紫姗的房间更加温馨和可爱：干净整洁的写字台上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些可爱的小装饰品让人感觉在这张写字台上做作业都将是一件让人轻松愉快的事情。淡粉色的被子规规矩矩地摆放在床的一头，一只漂亮的米奇玩偶静静地坐在旁边。此时窗外透过百叶窗投射进来一条条柔和的光线让整个房间充满着温馨和梦幻。
　　这是白楚凡第一次走进一个女孩儿的卧房，这让他既新鲜又紧张。他站在卧室中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仿佛无论做什么都会破坏眼前的整洁和美好。
　　叶紫姗笑了，指着自己的小床：“请坐吧。”
　　“呃，好。”他轻轻地坐在这亲切的小床的边上，从这个视角再一次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你吃早饭了吗？”她突然问道。
　　“没有，来得着急，没吃。你吃了吗？”白楚凡习惯性地访问了一句。
　　“也没有呢，你等我一下。”她笑着欢快地走出了房间，走进了旁边的厨房。
　　“叮-”的一声，很快叶紫姗就托着一张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面是两个精致的玻璃杯，在杯子的腰身处卡着一只咖啡色的小把手。杯子里面是温热的牛奶。
　　“喝点牛奶吧，这里有饼干。”叶紫姗说着把牛奶和饼干递到了白楚凡的手上。
　　“谢谢。”白楚凡接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纤细的玉指。
　　两个人坐着边吃边聊，聊了一会各自的有趣的见闻后，又谈起了白楚凡即将面对的崭新的大学生活。对叶紫姗学习经验的传授和讨论，倒是一点儿都没有提及。
　　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那样美好又短暂。转眼之间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俩都不约而同地焦急起来，他们将不得不直视那个谁也不愿意说起，但又不得不面对的要分别的事实。
　　他们都没了话。
　　“可以的话，给我写信吧。”叶紫姗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就好像他们已经站在分别的站台上了一样。
　　白楚凡突然感觉鼻子酸了一下，眼睛里也一阵温热：“嗯，一定的。”他顿了下：“要给我回信啊。”最后的一句竟然带着些许沙哑。
　　“嗯。”叶紫姗轻轻地应了一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两个人默默地对面坐着，仿佛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阻止让时间的流动。
　　叶紫姗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站了起来，走到立柜边打开门从里面取出一把小剪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秀发剪下一缕，用皮筋麻利地扎好，转身递给了白楚凡：“这个，送给你。”
　　白楚凡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急忙伸手接了过来。
　　那是叶紫姗的青丝，此刻躺在他的手中显得那样娇弱却又无比庄重。他突然想起了苏武的那一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虽然没有直接表白，但这一缕青丝分明表示出了叶紫姗对他绝对的信任和爱。他想做点什么，他真想抱抱她，但是一直性格内向到近乎懦弱的他最终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