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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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前头没路，回头走吧。”
来人是个拄着拐的白胡子老道。
任平生一时不知该叫道长还是该叫爷爷。只好干巴巴地道了句“谢谢道长爷爷。”
他看老人拄拐，又去而复返扶着老人，“爷爷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啦，我就在前面不远的道观里，瞧见了么”，说着还拿拐指了指影影绰绰的树林后头的屋顶。
看老人家执意自己回，也确实离得不远，“那爷爷您小心，我就掉头回去了。”
“孩子，这个送你”，说着老爷子掏出个绳结，绳结中间坠着个不规则的紫色水晶，玲珑剔透。顺势就往他手里塞去。
“这哪行，我不能收的。”
“听话孩子，收下它，道家讲求个缘字，每次我遇见能迷路到这儿的，都会送样东西出去，也是了一份善缘。”
说着又解释道：“我送的水晶能解心结，能消疾苦，能救危难，能得安宁。”
但凡是个普通人可能一个字都不信，但任平生半年来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又想想刚才被自己瞬移到手里的石头，于是坦然接过了老人递来的水晶。
他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微垂着头天真地想，如果真的能救危难，那早点送给叶辰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任平生谢过老人家，老道摸摸胡子笑笑，挥手跟他告了别。
走远时，听见山路上的老人嘹亮又沙哑的嗓音唱了句高适的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听他那么一吟，似乎心情也畅快了些许。他将手中的水晶挂在了脖子上，继续往回走去。
而他未能得见，身后的老道在进入到林间后，连同那个道观一起，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去。
回到民宿天已经快黑了。
任平生又坐在洱海边，看着静谧的湖和远处的山，黛色的云静静浮在山顶，直到夜幕铺开，星星清晰可辨。
他在夜色里喝着啤酒，可这次却少了些难过的情绪。
抬头看着星空，又想起自己对叶辰说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想着想着竟笑了，换位思考还真想拿书给那时的自己来一后脑勺。
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是任母打来的电话，任平生急忙接通。
“喂，妈。”
“小生，散心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该转的都转了个遍。”这次的旅行，确实心平气和了许多。
“陪妈妈爬山去吧，明天你坐飞机先去西安。”
“你要爬哪个山啊，跑这么远。”
“华山。明天你直接过去，妈妈已经到了，我在华山下等你。”
任平生答应了之后又和她聊了几句，挂了电话便收拾东西去了。
今晚他想好好在这安静的地方睡最后一觉……
华山这地儿，来了不看日出绝对可惜，任母从来都爱看日出日落，任平生便陪着她从晚上开始往山上爬。
任母是个喜欢到处转的性子，爬惯了山倒也没有太累，可把任平生累坏了，这打篮球的身板还不如自己妈。
等二人气喘吁吁到山顶时，离日出时间也不远了。
任母搂过自己儿子，背对着云海，在蒙蒙亮的天色里先开心地来了张自拍。
山顶的人不少，都静静等着那一缕曙光穿透云层。
任平生没多少心思等日出，还在想着母亲什么时候跟他解释呢。
这一路上来只字不提，总不能来了真就看个日出，旅行结束就回家吧。
还在胡思乱想的他听到跟前有人发出一声喟叹，这才把视线从毫无聚焦的状态移向了云海尽头。
天光渐亮，那抹毫不刺眼却又红的可人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这一刻繁杂的思绪全都被照得融化了，他甚至觉得这一幕，仿佛在很久远很久远的以前，自己曾看见过。看着一轮红日，在自己面前缓缓升起，一如此刻。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很想把那颗水晶拿出来，许个愿，哪怕自己都觉得幼稚也想这么做。
他从衣领里拿出水晶对准那轮红日，无甚形状却又剔透无比的浅紫色石头，把逐渐亮起来的光芒折射的更加绚丽夺目。
光线穿透的那一刻，任平生心想，“你以前说轮回是真的，所有人都在这个世界上，那我希望，逝去的人都能在远方重新开始。”
等天光大亮，山顶的人们也逐渐散去。任母带着他去了背向阳光的一面。
“儿子，谢谢你陪妈妈看日出。”
任平生觉得这话头不对，这话简直等同于“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日出”一般，没来由让他一阵心慌。
走到凉亭里，母亲在棋盘边坐了一会，像是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说起。
她又站起身走到四角亭一边，低头打量了一眼脚下散不去的云海，转头问儿子“小生，你怀疑过眼前的一切么，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么。”
任平生心头一紧，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遍。
悬崖边，微风吹起发梢时他觉得答案是真；他伸手，棋盘上的手机飞到了自己手里，他觉得答案是假。
“我们这一族，本该千年来一直去探寻这个问题。”
知道自己不论从何讲起，信息量都大到儿子瞠目结舌，干脆接着说；“之所以从不与你提起，是原以为一切都能在你父亲和我这一代画上句号，只是谁也没想到根本没这么容易。”
“你小时候我曾告诉你，你跟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是希望一切结束后，你能普普通通生活下去，什么也不必背负。”
任母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他：“但是这个愿望，在你上大学那年破灭了，包括叶辰的父母。”
良久以来自己的怀疑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肯定，可任平生依旧难掩震惊。
他想了想，艰难开口“跟我爸出事有关吧。”
母亲沉默片刻，算是默认了。
“他们都是在那一次的行动中离去的。”任母转过身去，似是准备一口气把一切说尽。
而这不到百年间的家族变故，她却不得不从头说起。
“在这个世上，人算是万物之长，从开始聚居到文字传承，不论世间有多大的变故，到底是没人去头顶这片天外面看看这个世界。第一个把人送上天的事儿，不过是最近六七十年的事情。”
“我们这一族一共十脉，任家是其中一脉。十脉家族到底能追溯多远已经不可考了。像你一样的有特殊能力的人基本都是族人。”
“十脉之人自古以来遵循着一条祖训——‘踏其前人未至者，守十方生灵，开万世之路’。”
“千年来，族人都以为组训是要后人守得四海平，惩妖邪，继绝学。《连山》、《归藏》、《周易》至今都存于族内，传承就没断过。”
说到这里，任母自嘲一笑，那种好似错付了终身、竹篮打水一场空般的情绪，连坐在一旁的任平生都能感受的到。
“可笑的是当了几千年的糊涂虫，直到最近百年我们才明白，原来传了千百年的星象排布，布阵推演之术，并不不是用来算凶吉，看天象，问鬼神的，是拿来开路的——开天上的路。”
她转过身面朝儿子，指了指头顶的天空，“因为终于有人到了上边去，可他们不知道，他们去过的地方看见的一切全都是假的。”
任平生静静地伫立原地，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呼吸重一点都要把眼前的一切惊醒一般。
这番话，其实无异于颠覆现有的认知……
他一遍遍将手中的手机凭空放回到棋盘上，再凭空拿到手中，像是一遍遍的确认一切是不是真的。
任母继续说道：“之所以说是假的，正是叶辰家那一脉看到的。那一脉的人几百年能出个通晓因果轮回的，几百年能出个开了天眼窥星象生死的。而这百年，开了天眼的正是叶辰的祖父。”
“非有灵之物送到天外去，其实都没什么区别，直到六十多年前，苏联把第一个人送了上去。”
“叶辰的祖父叶海清看着那个人造的大家伙撞在一张天网一样的东西上，接着漫天金光编织的网陡然乍现，像水波一样荡出去一层层波浪，最后一点点隐去。”
“我们观察推演了千百年的星象在飞船撞上天网的那一刻全部虚幻了一瞬，接着像水幕一样重新铺展开来。”
她望着远山如黛，把上一代人看见的一切下了个不寒而栗的结论，笑容里有些苦涩。
“孩子，有人给人间扯了个弥天大谎啊！这头顶你看见的银河跟四面八方的星星，其实就是一张——幕布。”
任平生手心出汗，他直直地看着母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开不了口。
“十脉之人是唯一知道这些的，这个谎太荒唐了，没人能背负的了这种压垮人的事实。等众人冷静下来分析，谁都不肯信人间一切全是幻象。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其一，如果把那张网比喻成一个个死门，众人也要在里面找到一个生门。”
“叶家，任家，庄家，姜家，一共十脉，头一次集了全族之力推演占卜，翻遍了古籍。有的人甚至在推演过程中直接化成枯骨。这里面，就有你的外公。”
任平生看着她眼睛渐红，有些心疼自己母亲。
“而这一推演就用了十二年。十脉里折了不少人，才在那张天网里找到了唯一的生门。”
任平生心头一窒，此刻他似乎明白母亲为什么带他来这儿了。他环顾一圈四周，又看回母亲。
“对，你猜的没错，就是这儿。”她指着周围那几座壁立千仞的山峰，绕着周身画了大半圈，“就这么大。生门在此，贯穿天地。这是这张天网里唯一的突破口。”
“到那时，十脉的人才渐渐明白，原来组训的开万世之路，竟然是这个意思。”
“于是十脉众人做了一个比登天还难的决定。”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我们要把那封闭的天撕个口子！给人间开一条路！”
她站在凉亭里，山风把一缕头发吹至鼻梁随风飘动。
那原本该像个母亲般柔和温婉的身影，在此时的任平生眼里，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直指苍穹！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