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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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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毁掉阵眼,卓时英设下的阵法便不能运转,自家宗门就有救了!
万剑宗宗主双眼中迸发出浓烈的希望,随即想到什么,再度凝滞了。
他困惑地看向邬笑笑:“可是,阵眼在哪里呢?”
邬笑笑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向了审剑堂上首的天机老人。
她这个动作,瞬间将满堂目光汇聚到了天机老人的身上。
对啊,阵法是天机院派人在他们宗门布下的,天机院肯定知道阵眼在哪里!
万剑宗宗主看向天机老人,质问道:“天机,事到如今,你若是说出阵眼所在,我们还可以考虑放你一马,若是你仍不悔改,可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有他带头,各大宗门的掌门顿时声讨了起来,大家怒气冲冲的,你一言我一语,听起来竟然和山脚下卖菜的市场无异。
他们能不着急吗?天机院当初为了保证阵法能够覆盖整个星海大陆,可没少联络散布在各地的中小宗门,在其宗门总坛内设下阵法,如今应天机老人之邀来到焉支山的,也都是这群人。
当初他们答应天机老人的要求时,不是没有顾虑的。毕竟天机院是要在他们的宗门总坛设下阵法,总坛是各大宗门的根基,让外人进来设阵得冒着多大的风险?但他们想着依天机院的承诺,这阵法是为了抵御恶灵所设,若是起了作用,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巨大功劳,整个星海大陆的修士都欠他们一份恩情。
想到这里,又念及天机院隐隐居于五大宗门之首的地位,他们便暂且放下了顾虑。
但如今阵眼很可能就在他们自家宗门里啊!本是想着为宗门立功的,可现在搞不好,他们就是毁了祖宗基业的大罪人!
北海客和铁掌老怪他们愣愣地看向站在上首,天机老人伟岸颀长的身影。
他们与天机老人相识数十年,既是同门,也是老友。他们敬佩天机老人的修为和手段,心甘情愿地追随辅佐于他。这几十年来,天机老人带着他们勤勤恳恳地将发展自家宗门,不拘出身广收门徒,对周围的普通百姓时时照顾,眼看着天机院在他们手里蒸蒸日上……
可现在,怎么一转眼便成了邪修用来吞并星海大陆的那把刀了呢?
北海客须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铁掌老怪向来心思缜密藏得住话,此刻也忍不住长叹道:“天机,你好糊涂啊……”
话虽这么说,两人和其他长老还是拦下了愤怒得就要冲上来的掌门们,才不至于让天机老人狼狈地落入他们手中。
天机老人神情怔忪地看着一个角落,半晌,在众人的叫喊中,眼珠转了转。
他终于说话了,脸上却带着孩童一般茫然的神情,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语:“我真的做错了吗?”
没有人听到。
除了一直默默看着他的邬笑笑。
她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转头对身边的君识道:“我们走吧~”
君识早就等不及了,什么话都没说,立即牵起邬笑笑的手,两个人施施然朝着审剑堂外走去。乱成一锅粥的审剑堂内,居然没人发现他们两个走了。
待他们走了有一会儿,诸位衣冠楚楚的掌门们才吵累了,终于想到要找个能管事儿的人给他们分辨分辨对错,可回头一看,邬笑笑却不见人影。
殷小婉纳罕地环视一圈:“乌圆跑了?”
万剑宗宗主立即指着北海客和铁掌老怪的鼻子怒道:“看吧,乌衣使者都被你们气跑了!”
铁掌老怪的老脸就跟被人甩了十几个巴掌似的,向来鬼精的他这会儿脸上也挂不住,讪讪地转移话题:“为今之计,当是找到阵眼为上,不知各位宗门内的阵法都是什么样的?”
懂阵法的宗门并不多,尤其卓时英害怕被人瞧出端倪,与天机老人选择的宗门都是不擅此道的。唯一擅长阵法的幽人宫因为萝衣的警觉,早就拒绝了天机老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有些气馁,刚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氛围一下子冷淡了起来。万剑宗宗主闷闷地坐下来,半是赌气半是认真地道:“还找什么找,要我说不如就降了那卓时英,好歹还能给宗门留点后路,不至于被某人灭了满门!”
“胡说!”谢成松终于动了怒,冷冷地道:“你好歹也是一宗之主,难道遇见事情便是这般示弱后退?你当卓时英只是想做一个什么仙宗盟主么,一旦答应了他,便等于拱手将宗门基业送了出去,从此以后仰人鼻息过活,这算什么后路?!”
他的目光凌厉地刮过在场的掌门,不少与万剑宗宗主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被他的目光刺中,不自在地躲闪着。
此时,沉默已久的天机老人终于出声,只是却是对着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的青山别院院长梁寄,道:“梁兄,我虽不知阵眼到底在哪里,但卓时英乃是你青山别院的师祖,他究竟将阵眼设在了何处,你便说了罢。”
众修的目光瞬间落到梁寄面上。
梁寄的表情有些冷淡,看向天机老人的视线甚至带了一丝诧异:“天机,阵法是你天机院的人设下的,这会儿又为何来问我?没错,卓时英的确是我青山别院的师祖,但他已故去数千年,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小辈而已,倒是你……”
梁寄微微向前倾身,笑意不达眼底:“可比我听话多了。”
天机老人的身子立即变得紧绷起来,看着梁寄的目光也逐渐变深。
梁寄笑得漫不经心,他们都是为卓时英卖命的这没错,但小弟之间还分个三六九等呢。待师祖登临新天道之位后,曾为他鞍前马后的天机老人免不了要受到重用,但他们青山别院才是师祖的根基啊。
他转头看向其他掌门,朗声道:“各位,当下情况既是如此,要我说保住祖宗基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连青山都没了,我们到了底下如何面对历代先祖?”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各异的脸色,道:“梁某言尽于此,大家好自为之罢。”说完,也离开了审剑堂。
梁寄的话像是一抹微弱的火苗,如果说方才还有许多人并未往这个方向上想,甚至和谢成松一样唾弃这种想法的话,此刻这抹火苗却悄悄烧进了他们的心里。
是啊,没有人知道阵眼在哪里,卓时英的计划势在必行。“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虽然说出来时往往带着无奈和羞惭,但现实确实是这个道理。
殷小婉看着这群人若有所思的神情,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们不是吧?尹长歌都能为了星海大陆牺牲自己,你们这群大男人居然要向一个邪修低头?!”
耳边忽然传来重重的哼声,谢成松满面怒色,冷笑道:“这群大男人胆小如鼠,惜命得很,谢某不屑与之为伍!”说罢也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殷小婉愣了愣,带着御兽司的人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一群掌门被说得羞愤脸热,万剑宗宗主忽然朝着谢成松的背影猛地喊了一声:“我等又岂是顾及己身性命?我一个老头子死不足惜,难道要全宗门一起陪葬吗?!”
他悲愤的声音在审剑堂里回荡着,殷小婉怔忪地回过头,只看见他有些发红的眼眶……稀稀落落的阳光从她身后穿过,落在万剑宗宗主沟壑纵横的面上,似乎有一点晶莹反照着璀璨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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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笑笑和君识一路牵着手出了审剑堂,路上不少人都看到了他们两个。
一个是乌衣族后人,另一个是令无数修饰闻风丧胆的冥域之主,邬笑笑的身份早已经传遍星海大陆,但关于两人的身份,因为所知之人都还在审剑堂中,所以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来来往往的天机院弟子看着两个人牵着手大摇大摆的样子,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个,又有多少个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
可视线中央的那两人根本看都不看他们,将黏在身上的目光视若无物,坦然得不能再坦然。
皮湫和濯玉他们站在后面,遥遥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感慨。
皮湫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你们说,大家会接受他们两个的事情吗?”
濯玉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声音却很淡:“大家没有资格不接受。”
他一手摸着大黄的颈毛,抬头看向被日光镀了一层金边的远山,叹道:“是我们欠他们的太多了。”
另一头,邬笑笑和君识旁若无人地从审剑堂出来后,回到了御兽部的那座小山头。长久无人打理,他们所住的那几间小木屋附近长满了快一人高的野草,屋子掩埋在深深绿意中,只露出个屋顶来。
芦花鸡们没人喂也活得挺好,漫山遍野地撒欢,邬笑笑和君识一来,仿佛有人拿着鞭子驱赶它们一样,呼啦啦地从山上溜了下来,在他们身周围拢。
它们还记得邬笑笑和君识,虽然这两个两脚兽身上的气息变了许多,面貌也大不相同,但它们仍能清楚地捕捉到那一丝熟悉的气息,叽叽喳喳地控诉着他们的失踪。
邬笑笑摸了摸小鸡崽们的脑袋,换来了一记狠叨,然后又和君识一路散步到了栖梧洞。
那只被她捡到的血凤还在,主动凑过来蹭了蹭邬笑笑。看到它,邬笑笑就想起尹长歌,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怅惘。
“还好尹长歌不是世上最后一只血凤,不然星海大陆真的就亏大了~”
她轻轻戳了戳血凤柔软丰满的羽毛,笑了笑,道:“你和你的小凤凰们很可能是世上最后一窝血凤血脉了~血凤一族桀骜刚烈,你可不要丢她的脸呀~”
近乎自言自语地嘟囔完,邬笑笑捡了根梧桐树枝坐下,手肘搁在腿上,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远方。
君识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也在她身旁坐下来,只不过她看的是远方,他看的却是她。
邬笑笑头也不回,有些慵懒地道:“你别看我~看远处那是什么~”
君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依言看向她目光落处,那里云遮雾罩,隐隐露出一座山门的模样。
邬笑笑的声音很轻:“从前我没同你讲过,我作为邬笑笑在问心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能拜入天机院~”
乌衣族的寿命很漫长,十年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如白驹过隙,可说起一年前的事情,她总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我那会儿还知道,仲鸣玉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渣男~按照既定的命运,我会失智一样地爱上他,连自尊都可以不要~”
她嘲弄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道:“我觉得离谱,又隐隐害怕所谓的命运,所以我想试一次——”
她看向君识,澄澈如幼兽的眼睛中有一抹明亮的光:“我想知道命运能否被打破~我想知道乌衣族的命运是否还有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