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有道「网游」》茶末湮

46、作为一个灯泡该灭的时候就得灭

　　这几天是未央进游戏以来最安宁的日子，不用掉坑，不用受伤，也不用去捡那些跟路边的五毛硬币一样多的神兽回来养。
　　明日每天都会准时的向她报告涿鹿的进展——第一天轩辕派兵挖墓，神农从中作梗，一条不过百米深的地道断断续续的挖了一个日夜才挖好。隔天轩辕就带了几个心腹好手摸进地道打开墓下机关，谁料神农也拽着伏羲跟了下去，然后地道莫名其妙的塌陷了，留在地道外的轩辕军又挖了近一下午才把那几人弄上来。神农被救上来时还一脸不满地怪他们多管闲事。其后轩辕试图替圣剑解封的时候，总是会很及时的出现各种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状况，但苦于没证据证明是神农做的手脚，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蚩尤虽答应神农不再抢夺圣剑，却只将后续兵力遣退回营，主力军依旧驻守在涿鹿山下。
　　极乐天下和玄女族也分别在今朝和夏天的带领在离开，祝融带着炎族剩余的烈军回部落整顿，明日也让花见花开回帮派领地派发帮贡奖励，自己则和狼众嘲凤等人留在涿鹿山下看戏。
　　对于狼众等人对她不告而别的质问，未央并没有多作解释，只让他们安心在涿鹿山等她。
　　毕竟有些事，是只能自己解决的啊。

　　“我说你们两个，一天到晚都坐在这谷里是准备开花还是结果？”提着竹篮的九尾拍开一只企图靠近她的食花藤走到相互依偎着的未央和颜城身边，一把将手上的竹篮丢到未央手上，“居然把上古妖兽当丫鬟使，你当心遭天谴！”
　　未央接过竹篮掀开盖在上面的布，顿时一股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令人食指大动。她一边小心翼翼地端出篮里的石碗递给颜城，一边赞道：“九尾啊，你以后要是失业了就去开面馆吧，稳赚不赔。”
　　九尾闻言得意的笑笑，也不再纠结未央把她当丫鬟使的事，端过自己的面碗坐到未央旁边，挑了几根面吹冷后放进嘴里，又转头问向未央：“怎么今天想起要吃面了？前几天做的饭不好吃么？”
　　未央捧着手里的面碗：“生日当然得吃长寿面了，每年生日我妈都会给我做的。”
　　九尾偏头：“今天你生日？”
　　“当然不是。”未央突然举起面碗对颜城灿然一笑，“生日快乐，颜大将军！”
　　一旁正在吃面的颜城被她这举动给惊到，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放下碗不知是笑是叹的摸了摸未央的头，“太久没人给我庆祝生日了，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生辰。”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容依然温润如暖玉，不知为何却让未央心里没来由的一痛。她弯起眸子掩住思绪把自己的面碗放在颜城手里又端起被他搁在地上的碗，说：“先吃面吧，等下面该糊了。”说罢也不管碗里的面烫不烫，径直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一边的九尾和颜城互相递了个眼神，也不再多言，只抱着有些烫手的面碗安静地吃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未央才捧着碗低着头似是喃喃自语般说道：“长寿面，又管得了谁长寿……”
　　一时间，罪花谷里静寂如尘，只有风擦过花叶的沙沙声。
　　“很好吃，”颜城搁下手上的碗筷，看着同时抬头看向他的未央九尾，笑意浅浅，眉眼柔和，“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
　　仍是这样仿佛会有花盛开的笑容，即使苍白也不减风华。
　　九尾敲敲碗沿：“也不想想是谁做的，九尾出品……”“必属精品。”一旁的未央笑着接过她的话，凤眸弯若新月。
　　“对了，今天我去山脚的村子里买东西的时候听他们说晚上好像会举行什么篝火晚会，”九尾边收拾碗边说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未央取出戒指里的百花露倒了杯给颜城，问：“篝火晚会？”
　　“嗯，说是为了纪念‘百草节’。既然他们世世代代都住在烈山脚下，估计是跟神农尝百草有关的节日吧，毕竟他们都以为神农是因为尝百草才死了的。”
　　“唔，”未央啜了口百花露看看身旁因晒了阳光而脸颊略泛绯色的颜城，点点头，“左右无事，去看看吧。”
　　九尾提着装了面碗的竹篮起身：“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去通知苏苏！”说完不等未央说话就一溜烟跑远了。
　　“你怎么联系上苏苏的……”
　　看着九尾瞬间消失的身影，未央无奈地吞下后半截话，一脸幽怨地看向笑得一派云淡风轻的颜城，纠结半天未果后，认命的靠在他肩上蹂躏着他的衣角。
　　颜城宠溺的看着未央在他的衣服上打结，神情温柔似水：“记得看清楚再打，别跟昨天一样把自己的衣服也缠上了。”
　　“……”

　　涿鹿山。
　　明日啃着苹果站在伏羲身旁看着场上正在博弈的神农和轩辕，突然有点同情这些天来一直被神农变着花样使诈的轩辕。
　　“这公孙轩辕脾气也太好了点，被整成这样也没动静。”
　　伏羲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回头：“若是连这种程度的刁难都忍不住，那还谈什么一统蛮荒。”
　　“话是这么说，”明日咽下口中的果肉，“炎帝大人也玩得太过了点，虽然公孙轩辕那家伙确实很惹人厌，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整吧。”
　　“这你就错了，”伏羲回过头看着明日，“石年可是很欣赏那孩子，所以才这样磨炼他。”
　　“……”
　　明日默，搞了半天伟大的神农大人居然是S属性……他咬了口苹果，可怜的轩辕兄弟，早死早超生吧。
　　在他身后，狼众四人正开了盘同蚩尤大军赌这一局是神农赢还是轩辕赢，嘲凤则拖着饕餮躲在树下午睡，毕方和苍鸾却是在靠近山林里的瀑布旁寻了处空地和蚩尤飞廉把酒言欢。
　　明日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真是个好天气啊。

　　酉时三刻，烈山脚下，百草村。
　　落日已沉，只余点点余晖映红天际霞云，西边隐隐可见月影。村子里热闹非凡，不知是因为九尾跟村民已经混熟的原因还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本身就很好客，未央一行三人外加一个闻讯赶来的苏苏刚进村就收到了村民热情的款待。艾卓，也就是村长的女儿，领着四人在这个规模几乎相当于一个小镇的村落里参观，并向他们介绍着“百草节”的习俗。
　　如九尾所说，“百草节”的确是为了纪念神农而设的节日，在每年入秋后的第一个朔月晚上举行。届时村民们会跳神祈之舞、踩踏百草来表达自己对炎帝的感激。
　　在说到百草节的习俗时，艾卓突然很神秘的对着四人笑了笑：“你们知道蕲艾环的传说么？”她顿了顿，看看四人茫然的表情满足的扬起嘴角，“这也是村子里流传很久的说法了。据说若在百草之夜月出之时把用蕲艾草编成的指环送给自己心仪的人便可求得恋情美满，因为‘蕲艾’同‘祈爱’……”
　　苏苏捅捅身边的未央：“蕲艾是什么东西？”
　　未央撇撇嘴角：“就是艾草，端午节挂在门上辟邪的东西，还可以拿来安胎。”
　　“……”
　　“……”
　　“……”
　　本来还想卖卖关子的艾卓被未央这么一解释，彻底放弃了继续忽悠这几人的想法。
　　“艾卓，村长叫你们过去，马上就要开始‘神祈’了！”一个中等身高的壮实小伙冲他们喊道，艾卓应了声便带着未央四人往村子东边走去。
　　“等下神祈的时候你们要记着不要出声哦，那是对神明不敬的行为，会被我父亲责骂的。”艾卓边走边对几人嘱咐道，“‘神祈’之后就是‘踩百草’了……”
　　“踩百草？”苏苏好奇的问道。
　　“就是把村子里一年以来收藏的药草拿出来铺在地上踩，‘踩百草去百病’，到时候你们也一起踩吧。”
　　“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小九，等下我们也去吧！”苏苏兴奋的扯住九尾的衣袖，又转过头对未央说道，“你们也踩吧，尤其是颜城这种风一吹就倒的人。”
　　未央忍着笑看向颜城，颜城无奈的点点头。苏苏见他答应开心的抱着九尾跟着艾卓往前跑去，未央也牵着颜城的手跟了上去。
　　待几人到达村子东面时，神祈已经开始了。之前叫艾卓过来的那个小伙子朝几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艾卓蹑手蹑脚的带着几人站进前排的人群里，用口型告诉他们“这就是神祈，保持安静看着就好”，索性四人都看懂了她的意思，纷纷点点头同她一起站在人群里。
　　人群前方，立有一个高高的石台，一丛熊熊燃烧着的篝火矗立于上，明黄的火焰映红了台下村民的脸。
　　十数名身着盛装的村民围绕着篝火堆而站，男女参半。一名面目和蔼的中年男子站在篝火前手捧一棵金黄谷穗的正是艾卓的父亲，也就是百草村的村长——厉巍。他将那株谷穗捧至胸前，扬声念着未央他们听不懂的话语。台下一片安静，村民们都虔诚地低着头聆听着这悠远的祈词，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感谢着这位以身试百草的炎族始祖，即使是年龄最小的孩子此刻也懵懵懂懂的在父母的示意下垂着脑袋闭上眼睛向那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远古之神做着祈使。
　　未央四人互相看看，也都闭上眼睛低头跟村民们一起悼念不但没有死反而还在活蹦乱跳的神农。
　　片刻后，未央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角，睁眼一看，却是兴味盎然的苏苏。苏苏指指台上，示意她看那边。未央抬头，一个笑容明艳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子站在了厉巍原本的位置上，却是在她们低头祈使时就上去的艾卓。
　　见未央几人看向她，艾卓歪歪头对他们笑了笑，随即抬手摇了摇戴在她手上的银铃镯子，伴随着银铃声响，围绕篝火而站的十数人齐齐跳起了奇异的舞步。与此同时，台上的艾卓也轻启唇，唱起了歌谣。
　　歌词和之前厉巍念的祈词一样，是未央他们听不懂的古老话语。但和着这悠远而清扬的曲调，再加上艾卓透澈美妙的嗓音，即使听不懂歌词也能感受到歌谣里表达出的意境。
　　潺潺溪流，嗷嗷鹿鸣。
　　古林蔓草，碧空青峰。
　　那是对传授给他们耕农之术的神农的颂唱，是这个世世代代都守护在烈山脚下的小小村落对这位远古神明的感念之情。
　　曲终，舞尽。
　　村民们高呼一声后纷纷取下事前就背在背上的竹筐，将里面晒干了的药草倒在地上。顷刻间，被人们围出的一块空地上便铺满了厚厚的药草。性急的小孩已经迫不及待的丢开大人的手踩上这散发着药草香的地毯，兴高采烈的朝自己的小伙伴招手。在孩子们的带动下，其余的村民也陆续踩上了药毯。
　　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未央颜城被早已经兴奋的苏苏一把拉进了正在踩百草的人群，两人都是喜爱清静之人，面对村民们热情的邀请反倒有些放不开。倒是苏苏和九尾，跟下了台窜进来的艾卓玩得不亦乐乎。
　　未央看看一脸苦笑的颜城，忽地玩心大起，抓起他的手冲到苏苏三人旁边。艾卓见他们过来，笑意盈盈地招招手：“来，大家牵在一起！”说罢便伸手牵起了苏苏和九尾的手，被牵住的两人相互望了望，大笑着又拉住了跑过来的未央和颜城的手，五个人顿时围成了一个圈。
　　艾卓摇摇苏苏和九尾的手，一边跳着简单的步子引着他们转圈，一边笑道：“跟着我念——‘踩百草，去百病，无痛无病一身轻’！”
　　“踩百草，去百病，无痛无病一身轻！”
　　几人跟着艾卓边跳边喊，一旁的村民也各自牵起手以他们为圆心围成了一个大圈同他们一起喊着。
　　小小的孩童拉着小伙伴和父母的手咯咯直笑，老人在青年村民的搀扶下也蹒跚着在外围轻轻跟着他们念叨。

　　是夜，月朗星稀，村落里一片欢声笑语。

　　踩百草之后，便是彻夜的篝火晚会。苏苏和九尾不知道跟着艾卓跑哪儿去了，未央牵着颜城在村子里散步，却被颜城拖上往村后的小山丘。
　　此时村民们都在村里参加晚会，小山丘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月光淡淡的清辉。虽然以颜城的人品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未央盯着在地上仔细寻找着什么的颜城的侧脸，咽咽口水，这孤男寡女的，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啊……
　　“找到了！”颜城捏着一把散发着浓烈香气的青叶孩子似的递给未央，“看！”
　　未央接过他手上的青叶，放在鼻下嗅了嗅，问道：“……蕲艾？”她看着第一次露出这样开怀的笑的颜城，“你相信艾卓说的那个传说？”
　　颜城拿回蕲艾，将未央牵到附近的一块青石上坐下，明亮的眸里倒映着月光：“为何不信？”他将手上的蕲艾理开来，挑了几片稍长的理顺，“我倒是比较中意它的名字。”
　　“祈爱么……”未央看着颜城白玉般的手指在青青馥叶间穿梭，衬着月华愈发透明。
　　她抬眼看向颜城认真的侧脸，适才在踩百草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男人，这个正在为她编着蕲艾环的男人，已经进入散神阶段了。
　　不管九尾取不取出伏冢，也改变不了颜城灰飞烟灭的结局。
　　未央眯起眸子，眼睛有些酸呢，进沙了么……
　　“把手给我，”颜城突然扭头对上未央的眼眸，扬扬手上小巧精致的指环。未央听话的伸出左手放在颜城手心里，一丝沁人的凉意自颜城手心传来。
　　“你上次说你们是把指环戴哪里的？”颜城抬眼问道。
　　未央动动无名指：“这里。”
　　颜城将指环小心地套上未央的无名指，在确定尺寸刚好合适后松了口气，道：“万一戴不上又要重编了……”他抬头看向未央，“喜欢么？”
　　未央被他这么盯着突然有些心慌，连忙缩回手转开视线：“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送出去的东西难道还能收回去？”
　　“未央，”颜城忽然凑近未央，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害羞了？”
　　“谁害羞了……”未央用余光打量着颜城放大的俊脸，抿抿唇，再抿抿唇，最后恶狠狠的扭过头同他鼻尖对鼻尖，“你自己勾引我的！”
　　颜城一声轻笑还未出口便被未央堵在了喉间。

　　不眠夜，醉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