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出有道「网游」》茶末湮

45、不尊敬长辈的孩子是没糖吃的

　　史册上对于神农外貌的记载大多以白发须眉的耄耋老翁概之，于是当蚩尤很后知后觉的叫出那个打败轩辕的人的名字时，场上均是一片哗然。
　　《上古》开放至今，共换过三代统领。其中昊族、九黎、玄女等部族都是按照系统安排的制度由上代统领选择接班人，虽然有玩家试图去挑战，但都以失败告终，是以这些部族的三代统领都由游戏里的NPC担当。
　　而炎族，却是个例外。据《上古志》记载，炎族当代统领即第三代统领便是一名由上代神农氏自愿传位于其的玩家。
　　不知道是出于玩家意愿还是其他，即便是系统自动生成记录蛮荒大陆大小事件的《上古志》对于这个上古里唯一的玩家统领也只有短短数字的记载——女，等级不明，名称不明。
　　炎族的第二代统领，大部分等级在30以上的玩家都见过，一个相貌极其大众的中年男子。在将统领之位传给那个玩家后就带着他娇滴滴的小情人游山玩水，经常都会有玩家在蛮荒大陆的各处景点碰见这对琴瑟和鸣的幸福恋人。
　　炎族三代统领当中，一为身份神秘的女玩家，一为大多数玩家都熟识的中年男子，剩下的那个，自是有炎帝之称的神农本尊。
　　虽然对于这个青年男子就是神农的认知让在场的玩家有些难以置信，但看蚩尤亦是一脸的惊诧，他们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复读机似的跟自己催眠——这个怎么看怎么像笨蛋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跟伏羲齐名的华夏始祖。
　　在听到蚩尤脱口而出的话后，轩辕也认出了眼前这个比小时候父亲指给自己看的画像里至少年轻一半的人，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站起朝伏羲行了个叩拜之礼：“伏羲十二支昊英族后裔，现任有熊国国君姬少典之子公孙轩辕拜见羲皇。”
　　“喂，”神农伸出指头戳戳身旁老神在在的伏羲，“你小老婆的孙子找你认亲来了。”
　　……
　　在场众人的交感神经因为神农这句话，很成功的打结了。

　　“明日会长，祝长老。”原本应该和未央一起的嘲讽饕餮毕方苍鸾以及狼众小七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神农跟伏羲身上，跑到明日等人所在的地方。
　　嘲凤把手上的一个青铜小鼎递给明日：“这是小未央让我给你的。”
　　“……师姐人呢？”
　　“找她的小情人去了，女人果然都是重色轻友的。”
　　“……”

　　化为狐形的九尾驮着未央在山林间疾驰，迅如闪电。呼啸而过的风自未央耳边擦过，猎猎作响，周边的景物因为九尾的全速奔进而模糊成一条线。
　　未央将双眼眯成缝，以缓解被风迷住的酸痛。在得知颜城被神农和伏羲所救并安放在烈山后，她便让九尾带她前往烈山，越快越好。
　　轩辕现在只需要应付蚩尤，炎族已经对他构不成威胁，再说炎族的祖宗都出面了，她这个路人也没必要再继续掺和下去。
　　“丫头，抓稳我，翻过这个山谷就到了。”九尾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未央俯下身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九尾的背上。微热的风刮过她的脸颊，腾空的失重感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再回神时，九尾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一处石屋前。
　　未央从九尾身上翻下，理着额前被风吹乱的发打量四周的环境：“这里？”
　　“跟我来。”变作人形的九尾朝她招招手。未央跟着她走进屋。屋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清雅，可以看出主人住在这里的安适心情。九尾走到左手边一个用素色布帘作房门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敲墙壁。几秒后，一个虚弱的声音自房间里传出：“我醒着的，狐狸。”
　　未央掀开布帘，小小的房间里一张木床上躺着的，正是她将整个蛮荒大陆都翻了个转也遍寻不着的颜城。
　　颜城抬头见着她，唇边的笑容突地凝住，在看见站在未央身后神色得意的九尾时，凝固的笑意终是化成无奈的叹息。
　　他看向未央，一如在月桂峰上初次相见时那般惊鸿若龙，只是那抹仿若花开的笑苍白得近似凋零。
　　“好久不见了，未央。”

　　涿鹿山。
　　一场声势浩大的两军会战刚开始就因为神农和伏羲的突然出现而偃旗息鼓，这结果并不是轩辕和蚩尤能预测到的。但面对这两族始祖远古的神邸，就算这两人野心再大也不可能打这场必输的仗。
　　既然仗打不起来了，大家就心平气和的坐下喝喝茶聊聊天顺带打探打探这两个不好好当自己的神跑来干涉子孙打架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相比轩辕蚩尤的小算盘，伏羲和神农倒是很爽快的就告诉这两人他们此行的目的——神农是来看看是哪个“光长膀胱不长脑子”的人居然敢欺负到他神农氏族的头上，伏羲则是被神农硬拖着来打酱油，却发现那个“光长膀胱不长脑子”的人就是他伏羲氏的后裔支族。
　　“公孙轩辕是吧？”神农看着一脸恭敬的站在伏羲身旁的轩辕问道，“我很久没回来过了，你给我说说这蛮荒大□□十一氏族五百六十部族一千三百支族的统领氏族是谁好吗？”
　　“是神农氏的主裔部族，炎族。”
　　“那你这昊英族又是何地位？”
　　“……我昊族乃伏羲氏第十二支族。”
　　“很好，”神农扫了眼场上的轩辕大军和蚩尤大军，扬声道，“既然这蛮荒大陆的统领氏族是我神农氏，那你们这些时日来做的事可否给我一个交待？”
　　他说这番话时放出了自身的气势，属于远古神邸的威严让场上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来自蛮荒大陆的第一代统治者的质问让他们只能低垂着头，不敢与之直视。
　　出乎意料的，面对神农的质问，公孙轩辕却是答得坦荡：“由炎帝您奠定的神农氏统领地位自是不可动摇的，但自炎帝您归于神位后，神农氏一族便内斗不断，使得蛮荒众氏族如无头苍蝇一般。”
　　公孙轩辕仰头迎着神农和伏羲看向他的目光，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我昊英族迄今为止已经收服整个蛮荒大陆三十九氏族五百四十部族一千一百二十三支族，这蛮荒统领氏族，当之无愧。”
　　“好一个当之无愧。”神农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们就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替我神农氏统治这全蛮荒的资格！”他指着山脚那块突兀的无名碑，“这碑下，封印着伏羲和我还有其他神氏亲手打造的圣剑，你若有那个本事将它取出，我神农氏一族便把这蛮荒统领之位让给你昊英族，如何？”
　　轩辕笑应：“求之不得。”

　　烈山，罪花谷。
　　颜城此刻的灵体虚弱程度本不该下床，但他说在屋里闷得久了想出去走走，未央便也答应了他。
　　如九尾所言，颜城现在的状况已经接近散神边缘。就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水缸被砸了个大洞，水源源不断的自里流走，直至干涸。
　　他并没有和未央说他离开的原因，未央也没问。两人在山后的罪花谷里寻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肩并肩看着这满山谷热烈而决绝的红色。
　　罪花亦叫血莲，但不属莲。莲生于水，开于水，埋于水，血莲却是只生长在干燥少水的山地。
　　用最少的养分，盛开出最绝望的美。
　　“干将莫邪的合体技就是血莲呢。”未央拨弄着脚边的杂草，“血莲罪花，两个名字都让人不舒服。”
　　“嗯，太绝望了，让人透不过气。”颜城宠溺的揉着她的头发，“未央，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好么。”
　　“说吧。”未央靠在他肩膀上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有个少年将军，十四岁上战场，十五岁封侯，十八岁便名扬四方，却在二十三岁时战死沙场，后又被狐妖以换魂之术将肉身存于洞庭湖下。虽是生灵，却同死了没两样，生生世世看着替死傀儡替自己承了轮回消了孽。狐妖放了自己的一魄在那少年将军的灵体内，并将他置于虚空处等着六六三十六次的换魂之术完成后复活。但是啊，那少年在虚空游走了太久，终是不甘寂寞，逃出了虚空……”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个自以为找到自由的笨蛋其实是给自己找了条死路。狐妖把他封在虚空原是免了他灵力流失之苦，而他却偏偏自讨苦吃，直到灵力竭尽。”
　　“九尾……就是那个狐妖对吧，”未央抬起头看着颜城因灵体虚弱而有几分透明的脸，“那个狐妖，也就是当年助你以少胜多攻退敌人的女军师。”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她看进颜城笑意温和的眼里，“如果让九尾把她的伏冢魄从你体内取出来，会怎样。”
　　“……如果取出来，他将会灰飞烟灭，这世上便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回答的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们靠着的大树上的九尾。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风过，花落。
　　夕阳渐斜，血色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