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找》覆遥

6、无解

　　秦昇停在前门。半晌，他又走回教室，站在第一排。目光还是穿过一排排桌子，落在凌璿身上。
　　“你再说一遍？”
　　凌璿低下头，垂着眼。显然不打算说第二遍。
　　“您邀我共进午餐？”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低头看向凌璿，调侃的语气有点儿惊疑。平时凌大学霸生人勿近，熟人聊天不宜太久。
　　今天邀请他吃午饭？
　　秦昇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做梦。但谁会梦见这么个冷脸学霸？半夜都不够吓鬼的。
　　所以，他冷静地理智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这一可“贺”事实。
　　凌璿真的邀请了他。
　　“可以啊，凌大学霸。你能邀请我是我的荣幸。”
　　凌璿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这会儿更后悔了。
　　在无奈和对自己的“怨恨”下，凌璿还是把那一盒槐花饼拿了出来。
　　毕竟夏季，槐花饼还热。保鲜盒的白汽尚未褪去，打开又感觉温度正好。满盒灿黄，饼香四溢。要是摊上个不管形象的吃货，下一秒凌璿就没有午饭了。
　　好在秦昇还有点儿礼貌。
　　“这是……你的午饭。”他看着一盒槐花饼，硬是把“馋”这个字给憋了回去。随后眼神直直地看向凌璿。那神情，跟许言他们求作业时出奇地相似。
　　“是，”凌璿说，“凑合着吃点儿吧。”
　　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别用手。”
　　秦昇拆开塑料袋，“啪”地掰开筷子。然后盯着一盒饼，迟迟不动筷子。
　　直到凌璿看不下去了，才开口：“这饼有毒？”
　　“没毒吧，看着挺正常的。”
　　“那为什么不吃？”
　　您不吩咐，我会敢动？不过既然已经下达命令……
　　秦昇夹起一小块儿饼，猛地塞进嘴里。跟街上卖的差不多，槐香浓点儿，挺好吃。他又吃了几口，思绪慢慢被拉很远。

　　那时她还没住院，秦昇也小，经常嚷嚷着要吃槐花饼。她就一大早跑到集市，买了上好的槐花。和着面，煎成饼，用盘子盛着，被秦昇“咣”地“端”上桌，槐香漫延在整个房间……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许久未归的老房，厨房里她系着围裙，忙碌在一摊饼前。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孩，还没桌高。一脸活泼地说：
　　“妈妈，什么时候能吃饼啊？”
　　“快了，乖乖地再等一会儿啊。”
　　可再一晃神，盘子就成了凌璿的塑料盒。饼还是那样，底下却是四中的课桌。再往前，至多不过一个黑板，几排课桌，几个窗户。旁边还有……面无表情的凌璿。
　　“怎么了？”
　　秦昇猛地抬头，对上凌璿“冻”人的脸，生寒的眼。他更确定一点：半夜看见会吓死。
　　但被这样高冷的凌大学霸关心，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起一点小时候的事。哦对了，这饼不错，比街上的好点儿。”
　　“小时候经常吃？”
　　“那是！我小时候呀，特喜欢吃这东西，经常吵着让我妈做。我妈就从集市上给我买来槐花，给我做的特别好吃……”秦昇突然止住，刚刚骄傲的笑也逐渐淡化，“现在我妈住院了，也很少再吃了。”
　　他没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夹着盒里的槐花饼，然后放进嘴里。他没停下来，没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凌璿坐在旁边，看着他毫无声息，一口一口地吃饼。他描述的场景逐渐清晰，多年前那个男孩坐在桌前，很享受地席卷桌上的热腾的槐花饼。她系着围裙，坐在桌前，笑盈盈地看着男孩。
　　只是那位一大早买来槐花摊煎饼的母亲现在不能做了。
　　凌璿一直看着，恍惚间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我以后也可以带。”
　　“啪”地又一声，秦昇的筷子直接掉在地上。他惊讶地扭过头，惊疑的目光直射凌璿。他又一次感到自己在做梦，还是那种能吓死人的巨型噩梦。这会儿什么理智冷静都帮不了他了。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以后也带槐花饼？给我？”
　　凌璿脸上大写的“我不想回答”，秦昇揪住他的袖管，脸往跟前凑了凑。他这才看清秦昇的“欠揍脸”：皮肤皙白但不显生冷，略带笑意的双眸就像一盆热水，滚烫而炽烈。嘴唇饱满，再加上笑。总体来说就是帅得一批，文雅点儿就是帅到词穷。以至于凌璿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这人真有点儿好看。
　　只是现在这张帅脸近距离观察，还多了两个字：找打。
　　凌璿往后靠了靠，皱着眉说：“别离那么近。”
　　“就不，你不回答就不。”
　　秦昇说着又往前凑了一点儿，这会儿离得更近了。他一手撑在桌上，一手继续揪住凌璿校服的袖管。四中的校服还算好看：湖蓝色衣领，漂白的上衣，袖头也是湖蓝的。整身上衣，更是被凌璿穿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门外响起说话声，接着门就被推开。正午的光线射进来，映在两个少年身上，很耀眼。然后“抢”完饭回来的几个人傻在原地，看到了这样一幕：
　　一对帅哥和难以解释的姿势。
　　“这……好像超乎了我的理解范围。”
　　“开学谁说的一对帅哥？此时有点儿恰当。”
　　“如果这是道题，我已经搁那儿了。”
　　“此题有无数种解。”

　　秦昇转过头，看见门口傻眼的同学。他们死盯着二人，一脸茫然。他立刻明白了原因，松开手，整理整理校服，面不改色地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吃完饭了。”
　　“啊？哦哦，嗯对。哈哈，吃完了。”这群人反应有点儿迟钝，停了几秒才发现秦昇在对自己说话。平常，这话要是放任何一个女生身上都能乐上一会儿。
　　现在听着就是狡辩。
　　凌璿的脸，因为秦昇，成功进化为阴冷。他坐在座位上，顶着一张“不感兴趣”的脸关注着前线，看看秦昇到底想怎样圆场。
　　他已经做好了不解释清不让秦昇活着出班门的准备。
　　“你们……怎么了？没去吃饭？”
　　“吃了，有槐花饼。”
　　“哦，原来你们刚刚是在……抢饼……吗？”可以看出那群人在尽力以一种可接受的方式接受刚刚不可接受的画面。
　　“嗯，是。饼带少了。”他顺着话接着说下去。也可以看出秦昇在以一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方法解释难以解释的事实。
　　“哦哦，那你们慢慢吃，我们就不打扰了。”他们像下朝的太监一样退出教室。凌璿看着“凯旋归来”的秦昇，莫名有点儿想笑。
　　“鬼话说完了？”凌璿倚在桌沿，嘴边真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能耐挺大，竟然能给他们说清楚。”
　　“那是，论口才，不用质疑我的能力。”秦昇又作了一篇《关于自己有多么才高八斗》的长篇论文，“我小时候，参加过数次脱口秀，回回震惊全场……”
　　“我对你什么脱口秀不感兴趣，解决了这个事儿，说吧，”凌璿指指桌上的空盒子，“我的午餐怎么办？”
　　“我刚帮你收拾完这个烂摊子，反手你就找我要饭？”秦昇装出一脸无辜和委屈样。
　　凌璿不管秦昇装成什么样，有条有理地分析：“第一，这个烂摊子多半是你引起的，你来收拾理所应当；第二，什么叫找你要饭？
　　“吃完了我的饼还有理了？”
　　“没没没，我错了凌大学霸。我去门口小卖部给你带点儿吃的吧。”
　　秦昇快走到门口，又转过头问：“凌大学霸，你喜欢吃什么？”
　　凌璿想了一下，说：
　　“带瓶元气森林吧。”

　　目睹八卦的几人并没有罢休。几人当晚成立专案组，光速建立了一个四人小群。其中还包括情报组的周衍、许言。
　　【克莱因星海】：话说这是怎么个情况？两个学霸？抢饼？
　　【周衍】：秦昇和凌璿吗？我当时不在场，快给我讲讲当时发生了什么？
　　【许言】：在线求故事。
　　【Star】：我来讲。我当时和谢宸芋还有张晟吃完午饭回来，走到前门，看见凌璿和秦昇在班里。当时还以为他们也是吃完饭回来的。结果进门一看，就看见秦昇抓着凌璿的校服袖管，脸凑得特别近……
　　【周衍】：还有这等事？
　　【许言】：谢宸芋和张晟也看见了？我把他们也拉进来。
　　不出两秒，群名后的人数多了两个。
　　【芋圆】：这是……八卦群？
　　【许言】：快讲讲你们中午都看见什么了？
　　【芋圆】：……
　　【路边橙子】：……
　　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二人极不情愿。
　　【Star】：你也别难为他俩了，我刚不都说过了吗。所以接下来怎么办吧。
　　【克莱因星海】：秦昇凌璿的事那是随便能传的吗？我的观点是就我们知道，不要外传。
　　【芋圆】：+1
　　【Star】：+1
　　沉默的“呆萌”橙子终于发表意见了。他说：“各位，我其实发现一个细思极恐的细节。”
　　【周衍】：快说快说。
　　【路边橙子】：我们中午进班时，桌上只有一个空盒子。如果他们俩都在班里吃饭，应该有两个盒子才对。
　　【许言】：所以你怀疑他们……吃的是一盒饭？
　　【路边橙子】：对。秦昇不也说了吗，在抢饭。
　　三个女生刷起一排复读：我开始产生疑惑。
　　这也印证了一个事实：八卦越传越卦。
　　还是那位“克莱因星海”做个了总结：“我们看到了两位学霸抢饭，然后建立了此群商讨。最后结论不要声张。懂？”
　　【周衍】：懂。
　　【许言】：懂。
　　【Star】：懂。
　　【路边橙子】：懂。
　　【芋圆】：懂。
　　【克莱因星海】：好，商讨结束，此群解散。记住，不得散布谣言！
　　这个六人八卦群一晚上就散了。对于八卦这种事，他们始终保持尊重事实的态度，并且自觉地守护好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