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别找》覆遥

5、蹭饭

　　秦昇这几天真的很安分。兜里的手机沉默多日，聊天框顶端没再弹出任何新消息。
　　某人终于放凌璿一条生路。

　　早上6：30，凌璿吃完早饭，蹲在鞋柜前系鞋带。桌上的槐花香漫延整个客厅，他嘴边还留有残香。小时候，槐荫巷的槐花一开，顾孟就着手准备摊煎饼的锅了。槐花随手一摘，摊成煎饼。乍一看满盘黄。
　　那是凌璿最喜欢的食物。
　　“唉，小璿，把这几张煎饼带学校吧。”顾孟手里掂着一个食品盒，四壁有层白雾。里面叠着几张米黄的煎饼，底部是零碎的槐花。
　　“不用。”凌璿一边系好鞋带，准备出门。
　　“拿着吧，你不是最喜欢吃吗？中午吃饭带着，也可以拿给你同学吃啊。”
　　凌璿停在门口想了一下，接过顾孟套好的塑料袋，转身走出家门。

　　拐出槐荫巷的路口，安静多日的手机终于再次震了一下。凌璿以为是秦昇，拿出来看发现是周衍。那个性张扬的“黑桃S”，沉静地躺在第二栏里。
　　凌璿莫名冒出一个想法：他这几天安静得有点儿反常。
　　不过没去多想，上边周衍又发信息了。
　　【周衍】：璿哥你到校了吗？
　　【L.】：刚出门。
　　【周衍】：……
　　【周衍】：那璿哥你快来救个命。
　　【L.】：又怎么了？
　　【周衍】：你来就知道了。
　　【周衍】：急急急。
　　又是来求救的。
　　凌璿收了手机，加快赶去学校。怕待会儿周衍又求救刷屏。

　　本来以为只是周衍有什么问题想问问，上楼就听见某个班突出的鸡叫。2/3在光速补作业，剩下的拿着作业到处对答案，有学习好的作业还会被顺走，然后接着补作业。总之班里二度成了鸡窝，没一个安生的。
　　凌璿走到后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
　　“唉那个，老晴姐姐。物理倒数第二题怎么写的？”
　　“我也没写。条件不足我也很无奈呀。”
　　“话说璿哥秦哥怎么还没来？”
　　“我刚给璿哥发信息了，”周衍弹着卷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说在路上，但愿能快来。”
　　“来了来了，璿哥来了。”
　　这句话就像一个□□，迅速在“鸡堆”中辐射。全班立马安静，齐刷刷回头看向凌璿。有个人还在追一个同学的作业，正在走廊上跑着。一听凌璿来了，急刹车立定。可惜没刹住，一个漂移膝盖着地，面朝凌璿，给他下跪。
　　凌璿：“……”
　　场面过于壮烈，他反定几秒，轻声说：“起来，别跪着。”
　　那人也有点儿懵，听凌璿这么一说，竟无端说出一句：“谢主隆恩！”
　　全班的氛围跟鸡群没什么区别。
　　"璿哥您快来救命吧。待会儿老石来检查就完了!"
　　凌璿终于缓了过来。他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哪些题不会？”
　　“物理倒数第二题，化学最后一题，数学前两道。”
　　“数学前两道你还不会？！”
　　“不会，”周衍轻声说了一句，转过来对凌璿“央求”，“璿哥救命！”
　　凌璿拿出物理作业，对周围“求知若渴”的同学指点：“这是老石自己出的题，综合性强，明条件很少，乍一看做不了。题目之间有联系，找到隐藏条件……”
　　凌璿用铅笔在题上画了几条线。
　　“结合这几条，得出小球在做变速直线运动。然后解题。”
　　“懂了懂了！我刻苦钻研四小时的难题，竟被璿哥几分钟点了出来。”
　　“璿哥真牛！”
　　“璿哥真牛！”
　　几层包围圈开始了夸赞凌璿的复读。
　　凌璿很烦这种没完没了的重复。他刚想开口打断，就听见有人大喊：“老石来了！”
　　全班再次光速归位。跟上次一样，戏精们演出一副“我爱学习”的样子。
　　老石晚了几秒进班，走上讲台第一句话就是：“把物理作业拿出来，我要检查。”
　　有凌大学霸指点，全班不带怕的。39份作业，整整齐齐的摊在桌边。
　　老石转了一圈，没抓到一个“战利品”。他走回讲台，清了清嗓子说：“这次作业完成得很好，都写完了。不过……”
　　他眼疾手快拎上来一张卷子。那人没反应过来，卷子已经光荣上讲台了。
　　“这张卷子字迹潦草，解题过程都没写清楚。”老石弹着“鬼画符”的卷子说，“我平常怎么交代的，解题过程一定要写清楚，不然会丢分。所以……”
　　老石看向那位“一脸懵逼”的同学：“承认吧，你是来这儿当场补的。”
　　那位同学不明就里的站了起来，呆萌的小眼神写满了“我不理解”。
　　“还迷着呢。说吧，补了哪几道题？”
　　他迷瞪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补的太多，我忘了。”
　　霎时响起一阵惊雷般的大笑。
　　“我就是忘了，”他皱着眉环视全班，整张脸又写满了委屈，“有错吗？”
　　好，惊雷变成了惊天轰雷。
　　“没错没错，”老石在台上哭笑不得，“忘了恕你无罪。”调整了一下，继续说：“还有谁？像张晟一样自觉站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
　　老石见无效，添了一句：“被我抓到，4000字物理检讨。”
　　下一秒，周遭全是拖椅子刺耳的“刺啦”声。除了凌璿，38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座位上，就像摊在桌边的作业一样。乌怏怏全是人头，甚至会数出错觉。
　　六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老石抓人，一抓一准；物理检讨，“丧心病狂”。
　　“不错，都站起来了……秦昇座位怎么是空的？他人呢？”
　　“秦昇从早上就没来。”
　　底下有女生开始低声交谈。凌璿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果秦昇来了，周衍也不会一大早匆匆忙忙求救，桌边也不会围这么多人了。
　　“没来吗……”
　　话音未落，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就是一声熟悉的“报告”。说熟悉是因为经常被叫到办公室，各种学生进来都会说一声。渐渐就习惯了。二来是因为……
　　这声音是真的熟悉。
　　果然，门后高挑的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秦昇单肩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初阳从窗投射进来，映在脸上。影子挂在身后，拉得很长。
　　“怎么来这么晚？”老石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转头问向秦昇。
　　“路上有点儿堵。”
　　今天早上走的时候顾孟专门查了路况信息，他记得顾孟原话是：“今天道路很畅通，不用那么急。”
　　这个理由真好。
　　“那堵的不是一点两点，晚10分钟了。哦，对了，作业拿出来我检查一下。这些人头都是来这儿补作业的，我相信你不会……”
　　秦昇走回座位，放好书包，乖乖站在座位上：“那老师，我还是站着吧。”
　　39双瞪大的眼齐刷刷向秦昇看去，凌璿也有些惊讶。
　　“我也没写完。”秦昇为自己的勇气做了个总结。
　　凌璿第一直觉是“你瞎说”，但桌上半边空白的卷子直接否定了他的直觉。他闻到身边有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不是很浓，但能判定至少待了一夜。秦昇还是那样，意气风发，激情四射。只是多了些不明显的疲惫。
　　他在医院待一夜，连作业都没写完？
　　老石第一次被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他指着秦昇说：“行，都不……给我写作业了是吧。这节课都……给我站着听！”
　　他扭过去准备讲课，又对靠近走廊那一列说：“你们往过道上站，别挡着自觉的凌璿上课。”
　　然后，全班就看见了站在秦昇身旁，左手托书，右手笔记的凌璿。
　　全班不可思议：“……”
　　凌璿毫不在意。
　　“让他们回来吧，我看得见。”
　　老石气笑了：“那好，回去吧。你想站你也站着。”
　　这是有史以来最壮观的一节物理课，40个人，无一例外地站了起来。

　　物理是上午最后一节。老石一走，凌璿桌边又围了个包围圈。以许言周衍为首的“情报组”冲在一线，实时报道这边的情况。
　　周衍：“请问璿哥，您因为什么原因要站起来呢？”
　　凌璿：“……”
　　许言：“您当时站起来后，有什么想法？”
　　凌璿：“没有任何想法。”
　　好，整段新闻结束。
　　张晟看了眼表，刚刚的“呆萌”立刻转为活力。他对着全班大喊：“十二点半了！快——去——抢——饭！”
　　突然，前门后门同时被撞开。两波人群迅速消失不见。许言一边疯跑，一边朝张晟大喊：“多谢了，橙子！”
　　班里瞬间只剩下两个人……
　　秦昇反定一会儿，敲了敲凌璿的桌子，凑到他耳边问：“你们四中哪儿来这么多抢饭王？”
　　“去的晚就没饭了。”
　　“哦，那我也赶紧去，”秦昇已经走到门边了，他对凌璿招招手，“你也快去吧，凌大学霸。”
　　凌璿没有说话。他想到秦昇身上的消毒水味，想到精力旺盛的他出现了疲惫，还有那张未完成的卷子。等秦昇走到前门，他奇妙地说了一句：
　　“别去挤了，我带了槐花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