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絮惹君心》拾月廿叁

14、吃饭不给钱

　　四人从马场离开时已是下午，李絮和钟灵毓坐在一辆马车中，李孟彦和顾棠两人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中。

　　顾棠一上车就用他的鼻子东闻闻西嗅嗅，探究的眼神似乎要把这辆马车盯出个洞。

　　“你在干什么？”李孟彦盯着顾棠古怪的表现，出声询问。
　　顾棠一边收回可疑的目光，一边问向李孟彦：“彦知，这马车不像是你平时坐的那辆啊。”

　　李孟彦平时坐的可是那辆枣红色的、用紫檀木打造的马车，一进车厢就会有股清淡香雅的木香味，以往顾棠每次都会吐槽这股像药香味的木香气，说这香气环绕在李孟彦身上，将他也熏得老气横秋。

　　李孟彦反应过来，美如冠玉的容貌上闪过一丝怔愣，随即垂下深邃的眸子，高挺的眉下是弯长的睫毛，将他眼中的情绪遮住，不让旁人察觉出异样。

　　紧接着才如无其事地开口：“哦，那辆前些日子坏了，拿去修理了。”话语和风细雨，并没有什么异样，说完还整理了下垂坠的衣摆。

　　一个月前对李絮撒的那个谎，让李孟彦不得不换乘另一辆马车，若还要坐李絮的那辆，被她看到，一定猜得出自己在骗人，那样就会被瞧出破绽。

　　实在是因为两辆马车一模一样。

　　他看得出两家马车的差别，可李絮却不一定看得出，不然也不会坐错。

　　心大的顾棠也不再问什么。

　　到达乐泽楼时，刚好赶上吃晚膳的时辰。

　　乐泽楼坐落在洛城最繁华的街道，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还未进门就听见楼里热闹非凡，可见生意兴隆。

　　李絮轻轻扶着钟灵毓下车，另一旁的李孟彦和顾棠早已下车在门前等待。

　　钟灵毓并未直接跨入，而是走到顾棠跟前再次确定：“顾棠，趁现在还没进去，还有反悔的机会。”一双凤眼流盼的眉目在顾棠脸上不停打量，她这是在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这乐泽楼消费可不一般。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不反悔，今儿个这顿饭，我一定得请你吃。”顾棠风流倜傥的脸上信誓旦旦，看起来十分坚定。

　　反正他又不用出钱，有李孟彦给他罩着呢。

　　“好吧，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钟灵毓风华绝代那张脸蛋面露同情。

　　说完就带着身边的李絮一同踏了进去。

　　“彦知彦知，走，我们也走。”顾棠也不客气，拉过李孟彦也一同进去。

　　四人先后跨入酒楼，热情的小二看到，立即上前招待。
　　“四位客官，请跟小的到楼上去。”直接走在前面指引四人去往二楼用膳。

　　四人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好后就开始点菜。

　　钟灵毓也不客气，叫过小二后就直接问到：“你们楼里最拿手的菜都有啥？”

　　小二喜笑颜开介绍一番后，钟灵毓思考片刻就开了口：“那把你刚才说过的都上一盘。”随后往顾棠那边看去，对方一副“随便点”的架势让钟灵毓又多叫了几个小二未说到的菜品。

　　“你们还要吃什么？”钟灵毓又看向其余三人，他们都是一副“都可以”的表情，示意她点的菜就行。

　　钟灵毓这才对小二说道：“那就先这些。”

　　“好嘞，客官请稍等。”殷勤招呼完这四人后，小二乐呵呵地走开。

　　“我说李孟彦，你怎么也不吭一声，就不怕顾棠这小子给不起钱吗？”钟灵毓偏头问向坐在李絮对面的李孟彦。

　　李孟彦闻言转头，浅笑说道：“他不会的。”说完还用人畜无害的眼神看了顾棠一眼。

　　要是不给钱，他就去问顾伯父要。

　　等上菜的间隙，李絮无聊推窗看向楼下，瞧见刚才招呼过他们的小二正站在楼下一处桌前结账。

　　奇怪的是，那桌点了和他们四人一样的几道菜，一人付下十文钱后就不再有别的动作，小二脸色未有异样，收下钱后恭敬招呼客人离开。

　　李絮心想：这真的是洛城最贵的酒楼吗？也太便宜了吧。

　　乐泽楼“物美价廉”的形象暗暗印在了李絮心中。

　　李孟彦见眼前少女正看得出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楼下，看到她注视的场景后，微微勾了勾嘴唇。

　　李絮终于忍不住悄声问身旁的钟灵毓：“毓姐姐，能不能再多加几道菜啊？”这里菜既然便宜，不妨也点一两道自己喜欢吃的。

　　“阿絮想吃什么随便点！”钟灵毓很豪迈地答应下来，仿佛她才是请客的那位东家。

　　刚才还在楼下收钱的小二又回到楼上招呼。

　　“小哥好，我们这桌还想再加一道开水白菜汤，一道罗汉斋。”李絮清脆婉转地开口。
　　自己只加了两道素菜，应该不会很贵。

　　李孟彦在一旁笑而不语。

　　半个小时后，刚才点的菜陆续上桌，四人纷纷动筷，开始享用起来。一个时辰后，四人吃得差不多，顾棠嚷着结账，小二眼神机灵，等到四人完全无人动筷后这才上前收账。

　　待小二说出数字，顾棠淡定的表情才有一丝丝松动：“十......十两？！你确定？”

　　小二点点头，他哪敢说谎，乐泽楼开门做买卖最讲究诚信，不然也不会久负盛名。

　　顾棠想到李孟彦之前的暗示，底气又多出不少，这才中气十足地发话：“我之前已经付过了，不信你去问问你们家掌柜。”说着就朝李孟彦努嘴，暗示让他去沟通一番。

　　李孟彦被顾棠点到，打算起身：“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带我去见一面你们掌柜的，我会同他解释清楚。”离座后，人就跟在小二身后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李絮和钟灵毓、以及还在等待李孟彦归来的顾棠。

　　钟灵毓见顾棠不给钱，很是烦躁：“顾棠，你该不会是没钱吧？”

　　顾棠有些心虚：“怎......怎么可能？小爷我可有的是钱。“

　　“嘁！有钱，你能有李孟彦的钱多？”钟灵毓好看的眉眼上染上几分鄙夷之色。

　　李絮在一旁不敢说话，在听到这顿饭十两时，她只觉得好贵，快抵过自己半年的月银了，那顾棠真的有钱付吗？

　　另一边。
　　李孟彦跟着小二来到三楼走廊尽头处的一间屋子内，将人带到后，小二又回到楼下去招待别的客人。

　　李孟彦在扣门得到回应后，这才推门而入。

　　乐泽楼的掌柜荣成和本来还坐在凳上，见到来人后立马起身：“少爷，你怎么来了？”又将急忙藏在桌下的账本给拿出来捋平。

　　“荣叔不必多礼，只是今日我与三位同窗来乐泽楼吃饭，遇到了一点误会，所以才来找荣叔说清楚。”李孟彦说完，便将自己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荣成和同严明一样，在父亲去世后，通过姚婉的授意才来到乐泽楼。与严明敦厚的性格不同，荣成和做事雷厉风行，所以姚婉才将这偌大的乐泽楼交由荣成和打理。

　　“少爷我懂了，等下少爷不必出面，我会知会小二说的。”荣成和听完来龙去脉后，心中有了主意。

　　李孟彦平和的容颜上这才闪烁着点点笑意：“好，那就麻烦荣叔了。”

　　三人左等右等也不见李孟彦回来，顾棠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李孟彦要是不来，自己这顿饭钱怎么办？

　　终于，刚才带李孟彦离开的小二又回到三人面前，只是后面没有李孟彦的身影。

　　顾棠急了 ，赶忙拉过小二问询：“刚才跟你离开的那个公子呢，去哪里了？”

　　小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公子，那位公......公子，有...有事便先离开了......”

　　钟灵毓看不下去，娇声喝住顾棠：“顾棠你干什么？为难别人算什么本事？”

　　“我没为难他，你说是吧？”顾棠立即回头反驳后又转头看向小二，可对方却一脸惨白，顾棠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太过鲁莽，急忙道歉：“对不住，刚才我急躁了些，手上没个轻重。”

　　“没......没事。”小二在这酒楼待得久，最会察言观色，见顾棠不为难，就知道他是真的不会为难自己，于是又再度提出饭钱：“公子，一共十两。”

　　顾棠见小二还在问自己要账，再笨也知道自己是被李孟彦耍了，此时便恨李孟彦也恨得是咬牙切齿。

　　李絮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卑不亢：“小哥，之前我见你在楼下收账，明明和我们点了几道相同的菜。为何那桌只收了十文钱，我们却要收十两呢？”

　　“这是因为乐泽楼的规定，凡家中有老弱病残的，在官府登记在册后，每月都可来到这乐泽楼吃一顿饭，饭菜随意，不管点多少都只收十文钱；若是家中贫困的，则会免单。”顾棠有气无力解释到，他就是太相信李孟彦才会把自己坑进去。

　　李絮又问道：“那我刚才点的开水白菜汤和罗汉斋一共是多少钱呢？”

　　“小姐，您点的开水白菜汤是两钱，罗汉斋是三钱，一共是半两银钱。”小二回答道，面对如此温柔貌美的小姐，面上也愈发恭敬。

　　李絮神色了然，心里却震惊得不得了，刚才自己点的两个菜，居然要自己四分之一的月银！
　　太贵了太贵了。

　　“顾棠你废话少说，快给钱！我和阿絮还等着呢！”钟灵毓等不及要走，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想要回家好好休息。

　　顾棠也想给，可是他身上总共才不到一两银子，怎么给？

　　“公子，我家掌柜说了，若是公子忘了带钱，可用公子的马暂时抵押。”小二又将荣成和交代的话告诉顾棠。

　　就算顾棠再后知后觉也明白过来，于是大声叫道："好你个李彦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怪不得刚才让他坐了马车，却还要让自己的马跟来。

　　原来是要收了自己的马！

　　可眼下别无他法，顾棠也只能含泪抵马，三人这才得以从乐泽楼脱身。

　　刚离开座位，钟灵毓就嘲笑起顾棠：“怎么，你还以为李孟彦会让你白吃啊，乐泽楼‘乐善好施，福泽众人’的好事，怎么可能会轮到你头上？”
　　“还有就你那骑马的技术，不骑才是正道！”

　　顾棠不服气：“你懂什么，哼！”

　　这边两人还在拌嘴，李絮却注意到另一边的动静，只因她看到了几个熟人。

　　是那天试图带走她的那两个歹徒以及三个同伙，还有一个人。

　　她的师长，周蕊初。

　　惬意倚靠在三楼栏杆上的李孟彦注视着楼下的动静，直到看见李絮一动也不动的身影，随着少女的目光看去，雅人深致的容貌上终于显出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