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11、招呼

　　“焕哥，消消气哈哈哈，我绝对......哈哈哈绝对不，哈哈哈不往外宣扬。”庄泽一只手捂着肚子笑。
　　另一只手颤颤悠悠从锅里夹起一个没熟的土豆片，示好地放进了左焕的碗里。

　　始作俑者叶浔则是一脸“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正直，端起饮料掩饰刚刚的恶行。
　　“啧，我说你笑够了没？”左焕忍无可忍正想发作的时候，只见对面这个本来笑的脸红脖子粗的家伙突然只剩下了脸红。

　　庄泽的左胳膊肘撞了一下唐宇扬的右胳膊肘，然后眼睛不带转地望着门口。
　　左焕疑惑地皱了下眉，“喂，看什么呢？”

　　他也转过头往门口看了过去。
　　这不是熟人嘛。
　　左焕的目光扫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眼睛都不带眨痴汉。

　　接着，庄泽就看到他直接扬起手对着门口的人摇了摇：“嘿，真巧啊。”

　　这一声招呼，吸引的可不仅仅是门口那两个女生的注意，那拉的可是庄泽的仇恨。
　　而且，更加让庄泽瞠目结舌的是，门口那两位女生居然直接朝着这边儿走了过来。
　　居然真的跟左焕这个小疯狗认识，看来也是三中的。

　　“叶浔，好巧啊！”楚玉循着声音发现了这一桌的熟人。
　　她冲着左焕点了点头，跟叶浔打了招呼。

　　“喂，可是我先打的招呼，怎么先理他。”左焕半开玩笑半认真。
　　“这不是冲下一楼的左大侠嘛。”郑娅被楚玉拉着跟了过来，看见左焕调侃道。
　　“好说好说。”左焕笑着摆了摆手，“这是庄泽，一中的，还有唐宇扬你们应该认识。”

　　“你们好，我是郑娅。”
　　“楚玉。”
　　服务员拿来了两张凳子，几人凑成了一桌，这顿火锅也终于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气氛。

　　屋檐以及树梢上的雪渐渐化去，北枫长街的路上都湿漉漉的，天气回暖，春风来得太早，还带有丝丝冷意。

　　左焕原以为庄泽回去后，过几天就会把这事儿忘了，但没想到第二学期开学后他直接从一中跑来找自己了。

　　靠窗的左焕正在刷一套全是完形填空的英语卷子。
　　这英语老师可真不是人，这完形填空他做一篇就会头疼，居然印了一整张卷子当作业。

　　庄泽爬在窗户边上，把零食和可乐从窗户塞进去放在左焕桌上：“X市的高中校际足球联赛快开始了吧。”
　　“嗯，压着我卷子了，然后是什么事呢？”左焕从零食袋下面抽出卷子，头也没抬地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货从远在南边的一中旷课跑过来送吃的，肯定有事。

　　“今天天气真好啊。”庄泽煞有介事地感叹。
　　左焕抬起手打算拉上窗户，隔绝这只顾左右而言他的苍蝇。
　　“别啊，焕哥，我那什么......帮我请郑娅来看比赛。”吞吞吐吐之下，庄泽站直了身体，抓抓后脑勺说道。
　　庄泽在初中就跟着左焕踢球，考上一中后也是直接进了校足球队。
　　他们三中更是在第一场就抽到跟一中踢。

　　“你自己怎么不去？”左焕问。
　　“我这不好意思，焕哥我那有一套正版C罗上上个赛季的皇马球衣，你看......”庄泽见软磨不行，直接上了利诱。
　　“成交！”左焕一口答应，他那些收藏就差这一套了。
　　之前掏钱上他家问小眼镜卖不卖，左焕都是直接被他赶出门的，这次居然白送？
　　还真是色令智昏。

　　左焕放学收拾书包往一班走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叮嘱微信。
　　少林寺泽：【我们这周五下午跟你们踢，你们学校主场，你让她周五别着急走，来操场看球赛，别说是我叫的，千万别说！！！】
　　C焕：【知道，把你的球衣准备好。】

　　左焕回复完关上了手机，摇了摇头后走进了一班的教室。
　　教室前排还有几个刚刚打扫完卫生的女生在收拾书包，有一个还红着脸过来跟他打招呼。
　　但那个熟悉的座位空空的，左焕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叶浔今天走这么早吗？

　　这学期开学，两人之间每天的补习生活己经在无人提起中结束了。
　　左焕也不会再起那么早跟着叶浔去图书馆早自习，两人自然而然也没有一起上下学了。
　　他一直在准备球队参加校际联赛的事，训练也比较紧密。
　　现在想起来，倒真是很久没见到这个人了。

　　“郑娅，你们班叶神仙呢？”左焕眼疾手快地截住正准备从后门走的郑娅。
　　“这周被老吴拉去市里集训了，说是有个什么生物竞赛。你不知道吗？”郑娅示意他出来，“我要锁门了，走着说。”
　　他还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被郑娅这么一问，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是高二才有竞赛吗？”两人走在高一教学楼旁边的小道上。
　　“他就是越级参加高二的生物竞赛，我也不知道地中海他们怎么搞的。”郑娅说。

　　左焕低下头，脚下的石子路突然有些硌脚。
　　叶浔这人怎么一声不吭的。
　　还以为这两天没见到他下楼吃饭是在房间刷题，结果出去一个礼拜招呼也不打。

　　左焕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地中海没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周六吧。”郑娅停下脚步，“谢谢你送我回宿舍，我上去了，你也快回家吧。”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跟着郑娅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左焕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郑娅的真正目的。
　　“嗯，周五下午来操场看我们校队踢球吧，也带上楚玉一起来。”左焕心不在焉地说。
　　随后把一直提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转身就走了。
　　“奇奇怪怪。”郑娅看着左焕离开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晚上，左焕踹开家门，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躺了下来。
　　看着门口的衣架发着呆，中午赶作业没吃饭，现在脑袋还有点发蒙，。
　　不对，这衣架怎么越看越奇怪呢？好像少了点什么。
　　商曼挂在衣架上的那几个包哪去了？

　　左焕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急忙环顾客厅，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松了一口气后，左焕取出商曼上次给他的一楼房间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商曼卧室的门。
　　虽然左焕不常进来商曼的房间，但是里面是什么样子，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摆放，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卧室除了那几样熟悉的家具，规整的简直不像商曼的房间。
　　而她平常摆在梳妆台上那些常用的东西也跟着那些杂乱一同消失了。
　　左焕心下一凉，似乎在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

　　他走到衣柜跟前，抬起手握住了衣柜的把手，却突然失去了打开它的力气。
　　如果的确是自己想的那样呢？

　　左焕慢慢松掉握着的手，垂下头打算转身离开这个房间。
　　他朝着房门口迈出了一步后，忽然不甘心似的迅速转过身扯开了衣柜的门。

　　由于拉开衣柜门的力气过大，带动了里面挂着的那一两件衣服，在衣架上微微摇动着。
　　里面几乎空了......
　　只剩下了商曼从来不穿的那几件多年前的过时衣服，。

　　左焕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一两件被留在这里的衣服，觉得自己跟它们好像同病相怜。

　　他的父母在他一年级的时候就离了婚，他跟母亲商曼过。对于父亲的印象左焕是很模糊的，只知道他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回家，终于有一天父亲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过。
　　但左焕依然随父亲左行远姓，听某个来看他的阿姨说，原因是商曼要时时刻刻铭记她大学毕业就结婚生子当全职太太的教训。
　　但商曼却从来没跟他说过两人离婚的原因。

　　左焕的外公外婆从他记事起就不在了，商曼离婚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显然左行远并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房子和两人的工作室他也都留给了商曼。

　　再后来商曼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左焕听说她跟那个阿姨的工作室合并了，也因此他们搬来了X市，随着事业蒸蒸日上，商曼忙到几乎没有时间管他。

　　以至于搬来X市后，左焕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隔壁的叶爷爷在管，商曼只会按时按点把钱给他。
　　因此在左焕心里，叶爷爷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亲人。

　　他知道商曼工作很忙，他衣食无忧，有游戏机玩，有足够的钱花，都是因为商曼的拼命工作。
　　他去过商曼在公司的办公室里，那里有一间十多平米的小隔间，放了一张单人床，商曼不能回家的工作之余都会歇息在公司里。

　　他曾经一度很心疼妈妈，他告诉商曼可以不用这么拼命。
　　可是商曼说她过够了那样浑浑噩噩的庸碌生活。
　　左焕想，她也没什么错，只是选择了让自己更精彩的人生。

　　左焕清楚地知道那个十平米的小隔间是放不下商曼这么多东西的，她这是搬出去了。
　　而且，不打算带上他，甚至没有告知他。

　　一声不吭地......
　　他是商曼的拖油瓶吗？

　　像是想寻找一个答案似的，左焕拿出手机，拨通了商曼的电话。
　　“喂，儿子，没钱花了吗？”
　　“妈......”左焕一时之间顿住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像不问就可以装作不知道，他就不用接受商曼搬出去的事实一样。

　　半晌，他听见自己声音有点颤抖地开口了：“妈，你吃饭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