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星月慢》月亮打树

27、第 27 章

　　风冠多年与姜念远默契到可以眼神交流，两人对视后他不可思议惊诧道，“姐，那玩意儿应验这么快的吗？”
　　“眼中血丝隐泛青色，是四象谶没错了。”姜念远敛眸，搭上林得安的手腕脉搏处，摇摇头，“身体没问题，脉象正常。”
　　她抬起手让风冠递来杯冰水，没等众人反应，尽数泼到林得安脸上。
　　“远姐，你就算看我安哥再不顺眼，乘人之危也……也不太好吧……”
　　梁光华看着趴在桌上面色蜡白的安哥，又看向手拿空水杯一脸沉郁幽邃的远姐，总觉得她面色不善，生怕再发难一巴掌给安哥扇过去，战战兢兢劝说着。
　　姜念远实在懒得搭理他，翻个白眼将杯子放到桌上，示意风冠再去接水。
　　“林兄弟是不是在八阵图里受的伤还没好透，该不会是伤口感染了发热才晕倒的吧，要不先送医院让医生给看看？”
　　王承恩并未觉得晕倒是什么大问题，先前姜念远话里的专业术语超过了他的知识储备范畴，听不懂就当没听见，直接从最浅显表面入手。
　　“对啊，万一安哥只是中暑了呢，毕竟这天气是真的闷热。”沈向卉也附和道。
　　姜念远默不作声倚靠着桌面，摸出支烟来点上，深吸一口吐出缭绕烟雾；她依旧没搭理众人，接过风冠端来的第二杯冰水，抬手就要再往林得安脸上泼。
　　眨眼间动作翩飞迅速，大家眼睁睁看着那杯水即将落到林得安的脸上，没想到她手上动作堪堪停在了半空中，却没洒出一滴水来，可见对手腕力道的控制不一般。
　　然后就见着趴在桌上的林得安睫毛微颤，眼皮动了动，先是满眼懵愣地看着自己身边围着的众人，缓缓清醒过来坐起身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疑惑，
　　“刚刚眼前一黑突然就没了知觉，我是晕了？”
　　姜念远似乎有些遗憾手中的这杯水没有泼到他，叹口气小幅度摇摇头，瞅着梁光华他们关切焦急、嘘寒问暖的模样，似笑非笑揶揄道，
　　“林得安，你这身体有点弱啊，梁光华这傻子都还屁事没有，我没想到居然是你先晕了。”
　　林得安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转过头饶有兴趣盯着姜念远似是有所思，不咸不淡问道，“你早知道我们身体会有异常出现？”
　　姜念远不置可否，收起悠然懒散的神态，脊背挺直正式持重，仿佛开会领导讲话般，面带微笑仪态万方，伸手虚点了点林得安、梁光华以及沈向卉，不急不缓从容开口，
　　“恭喜你们，千里挑一中了大奖。”
　　林得安闻言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好整以暇撑着头等待下文，被点到的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脸上挂着迷惑好奇的疑问。
　　“八阵图中不可见血，见血即为咒；简单来说，你们中了青岭守门阵的诅咒。”

　　八阵图原本不叫这个名，是从前不明真相的人以讹传讹，联想到丞相所创八阵，以此广为流传；青岭也乐得所见，就借了丞相的名头掩人耳目。
　　追溯最初，巨石阵并不是完全由青岭所布，基本雏形是上古时期天然造就，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湔山前的那片巨石阵，在青岭自古以来被称为四象。
　　说来挺有意思，四象、八卦，也算同宗同源，同出于太极，讹传名字的人倒还没偏得太离谱。
　　四象之中不可见血，这是青岭代代相传的古训，历时千年光阴久远，姜念远也不知其中机窍缘由，不明所以。
　　毕竟普通人入了巨石阵就是九死一生，见不见血也没什么所谓，可供参考的案例几乎没有，所以无人知晓这究竟是诅咒还是某种特殊阵局。
　　上古的东西太过玄妙，后辈又一代不如一代，要不是他们误入其中让姜念远开了眼，还真没想到在她这代，居然有机缘能见着这四象谶。
　　青岭后阁外有一大片荒地被称为观星台，是往昔建筑的废墟，具体是哪朝哪代的遗迹并不可考，残垣断壁的，只有观星台的台基是巨石搭建所筑，得以保留至今。
　　好在观星台边有块残碑，上面倒是刻了些与四象谶相关的字句，不然他们这次还真是谁都帮不上忙的凶多吉少。

　　“远姐，你是说我们在八阵图里中了诅咒？那会有什么后果啊？”
　　小梁听得云里雾里，可也知道诅咒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好东西，当下最关心的便是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风冠潇洒摊开双手，偏着头幸灾乐祸般恫吓道，“没听我姐说吗，没有可供参考的案例，我们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观星台残碑倒是有记载，可惜被毁了一半。”
　　见他唯恐天下不乱，故意吓唬人，姜念远轻笑出声踹了他一脚，对被吓得脸色骤变的小梁安抚道，
　　“虽然对四象谶不甚了解，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解法啊，不用担心。
　　观星台残碑有记：‘四象见血，明入地中，切近灾也，谶凶；七月流火，惟祀可解。’，算你们运气好，现如今刚好是壬申七月。”
　　在青岭，能称得上祀的仅有一种，七月终复祀，也就是俗称的七月半中元节；“七”为复生之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七”是阳数、天数，蕴含天地运行之道，阴阳消长循环之理，天地之间阳气绝灭之后，经过七天可以复生，所以“七”既为终局也为复生之局。
　　天神称祀，地祇称祭。选在七月十四这天为祀便是取终复之局以通神明，上下交感循环往复的意思。
　　七月流火，心宿逐渐偏西下沉，夏去秋来，寒天将至；残碑上虽仅存只言片语，可指向清晰明白，解四象谶的关窍，在于青岭的七月终复祀。

　　“老王，把你的笔放下，这种事情过耳就好，别留记录。”姜念远斜瞥了眼奋笔疾书的王承恩，抿唇告诫，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林得安坐姿疏懒，始终用手偏撑着头，默不作声听姜念远讲完后终于开口，“下周三就是中元节，这么看来还得去趟青岭？”
　　“对，得在终复祀到来前回去，我想大约是因为在四象中你流的血最多，所以你应谶也应得最快。”
　　风冠点着太阳穴分析，又扯着他姐的袖口，压低声音问：“姐，外人怎么能上古祭台呢？”
　　“古训也没说不让岭外人上古祭台，历来约定俗成的规矩那还不好办吗，自然我是掌声事我说了算。”
　　姜念远洒脱随性惯了，既然不是古训古制，那带几个岭外人上古祭台，这点倒是不算为难，她突然凑近林得安，不怀好意对他眨眨眼戏谑道，
　　“不过，林得安，你身体还能行吗？这次可是要登太子城。”
　　林得安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眸中仿佛浸着墨，漆黑幽深敛如寒潭，片刻后扬起嘴角，笑得颇有些吊儿郎当、流里流气，
　　“我可能确实不太行，还得劳烦掌事多照顾，对我好些。”
　　“先前见你受伤，我都破例给你带回青岭了，也没见你知恩图报……你说说，还要怎么对你好？”
　　“那不是掌事先前说不拿救人当生意的？原来口是心非，还是念着报偿这事……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俗气，我总觉得配不上掌事的仙露明珠；这救命之恩自然得以身相许才显得有诚意呐。”
　　这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可他的眼神明亮炽烈，灼灼盯着姜念远，让在座众人一时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认真。
　　姜念远有片刻惊讶，她没想到林得安居然真对自己有些莫名情愫，面上不显，端着悠游不迫的做派，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回道，
　　“你既然都猜出了我的身份，就不该跟我说这种话不是吗？钱财俗归俗，可是我喜欢，千金难买我乐意。罢了，我随口一说而已，又没真跟你要报酬……”
　　林得安嘴角始终噙着似有若无的笑，闻言也不作答，岔开话题问向风冠，“你说你姐这脾气是不是很难找到对象？”
　　风冠下意识想要点头，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及时刹住，转而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可是向来顽劣捣蛋如他，绝不会当着他姐的面说出什么好话，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开口，
　　“我姐虽然脾气不好，长得也普通，但她厉害呀，要是看上了谁打晕拖回青岭就是，找个对象有什么难的。”
　　“我真是谢谢你这么夸我。”姜念远毫不客气地拧上他的耳朵，这种胡乱说话的小孩，从前就不该捡回来。

　　想着现在距中元节没几天，梁光华和沈向卉害怕也像表哥一样意外晕倒，死缠烂打非要住在拜星与远姐呆在一起，说是这样才有安全感。
　　林得安已经应了谶，自然不能任他自己到处乱跑，也留在拜星；剩下的王承恩表示自己可以在店里打杂帮忙，还能当司机拿行李，死皮赖脸蹭着住下。
　　这下子店里可是真热闹，光是看店的就好几个，姜念远深吸口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提起裙摆径直往二楼走去，风冠见状拍着小梁的肩，留下一句好好看店，急急追了上去。
　　二楼茶室里，姜念远点着烟，淡色烟雾渐渐上腾，缭绕消隐间她的眼眸里一片清明，见风冠走进来反手锁上房门，她撇着嘴神情颇为不虞，揉了揉太阳穴眉间轻蹙。
　　“原想着等终复祀的时候随便寻个由头，把他们三带上古祭台这事就算收拾，谁知道林得安居然这么快应了谶……
　　我又不喜欢编故事，只能据实以告，看那两个小朋友给吓得，自己都能给自己吓出好歹来。”
　　风冠想到梁光华那如临大敌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可他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情，琢磨了半晌怎么开口，最后还是直言，
　　“这林得安倒是个能沉住气的，姐，我觉得你对他是不是有些过于在意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只是想说，你要是想萌发第二春我绝对没意见，但你得先把他摸透查清楚了。”
　　姜念远一巴掌轻拍在他头上，吐出口烟雾无奈道，“说什么瞎话，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我是那种短时间就能移情别恋的人吗？”
　　“可是已经过了很久了啊。”
　　“但对我而言，全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算了不说这个了。”
　　姜念远很快收起外露的情绪，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话题换得明显，看着风冠眉稍微挑，
　　“说吧，从齐初那小朋友话里探出什么来了？他们看不出来，我可知道，那会你眼底突然迸发的光可亮着呢。”
　　说到这件事，风冠正色严肃凑近他姐耳边，虽然锁着门，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梁启明骨灰的事，我们走的暗路子，梁家可是走的明路，不过这事不光彩，都是保密的，但那边有任何进展都知会了我们。
　　警方之前查了霖岚山周边所有监控，锁定了三名形迹可疑的人，最后发现他们曾同时出现在距山脚不远的小镇上，应该是同伙作案。
　　追踪他们的轨迹到市区，其中一个人在商业区停车场被监控拍到，帽檐压得底看不清长相，但能隐约看见他手里抱着个红布包裹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