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狗入室》原始灯

7、第 7章

　　十天后。

　　周茉说不会再去看男孩，但在男孩出院当天，她又亲自去接对方。

　　午后煦风拂过，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男孩阴郁的脸庞像被点燃的烟花般绽放出一刹惊艳。

　　周茉哂然，才发觉男孩如果没有厚刘海的遮盖，该是个明眸皓齿的周正少年？挥去不着边际的漫想，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邀请对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男孩也是乖巧，竟不好奇问去哪，坐上车后双手搭在膝盖上，直视前方，一副任凭携取。

　　周茉翘起唇角，提醒了一声：“安全带。”

　　由于男孩之前受伤只坐过后排，这会儿坐在副驾驶座位的他显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操作。

　　“你右边肩膀上角有个金属扣子，拉出来。”周茉没直接帮他弄，只是伸手虚指上下，耐心地引导对方，“然后扣在这里。”

　　男孩依言照做，许是羞于自己动作太笨拙，耳根逐渐变得赤红。

　　周茉理解对方的窘迫，开车路上，主动将自己第一次坐车时发生过的所有糗事讲给对方听，直到把男孩逗乐，放松了心情。

　　却不见，男孩只有在笑时才敢侧过脸去，光明正大地注视着她。

　　到达目的地，是两人都熟悉的街道，周茉把车放在停车场，带着男孩步行走进熙熙攘攘的菜市场，然后来到最角落边的一家水果店——

　　没错，她正是来找那天晚上打伤男孩的大叔。

　　店里有几个客人正在俯身挑选水果。

　　站在门口的男孩这才一眼认出坐在柜台后面的胖男人，他狠狠皱眉，拽着周茉的衣袖，想把她拉走。

　　周茉反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然后直直走向柜台，对着正低头刷手机的胖大叔开门见山道：“老板，你还记得他吗？”说着，把身后的男孩拉到自己跟前。

　　胖大叔抬起头，眯眼打量男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随即矢口否认：“这谁呀，不认识！”接着一脸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他们，“走走走，不买东西就出去，别挤在这挡道！”

　　周茉不得不被迫后退了两步，但想到男孩就在身边，她又挺了挺胸膛，自作镇定：“如果你不记得他，那总该记得十四天前在面包店门口发生的事吧，这还不记得的话，我那边的监控录像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你什么意思？”胖大叔终于放下手机，站起身盯着眼前的女人，问，“你想怎样？”

　　“想找你协商。”周茉从单肩包里掏出一小叠发`票账单摆在柜台上，说明来意，“这是孩子受伤后住院期间的一切开销，希望你如数赔偿，还有，你得给这孩子道歉。”

　　旁边男孩神色微动，扭头看向周茉。

　　胖大叔目光鄙夷：“切，凭什么，我偏不……”

　　“你可以不接受，”周茉暗下捏拳为自己壮胆，道出提前设想好的一套说辞，“那就等法院来判，根据这孩子的伤势鉴定，到时候你不但钱要照赔，肯定还得被拘留。”

　　“你！！”胖大叔咬牙切齿地瞪她。

　　男孩见状立刻挺身挡在周茉面前，表情凶狠，像在随时准备炸毛。

　　周茉一手按在男孩头顶，把他按回到旁侧，她直视胖大叔：“你想清楚了没，我只是嫌起诉流程太麻烦所以才私下来找你协商，看你样子好像很不乐意，那我们还是法院见好了。”说完，搭着男孩的肩膀作势要转身走人。

　　刚才还在挑水果的几个客人正提着菜篮往柜台这边凑，一副想排队付账更想听八卦的模样。

　　“等一下！”胖大叔喊住他们，一脸不情不愿地妥协，“行吧，你们先让开到一边等等。”然后走出去给客人们挑好的水果称重收钱，动作利索，明显是不想被围观瞧热闹。

　　周茉可不正吃准了胖男人这个弱点，虽然男人喜欢干偷鸡摸狗贪小便宜的事，但又特别死要面子，否则也不会到处吹嘘自己的家庭情况，若是把他背地里的恶劣行径昭揭出来，估计以后就没脸在这条街混了。

　　因为能为男孩讨回公道，周茉与男孩对视的眼神难免带着小小得意，仿佛在说我很厉害吧。

　　男孩回视她的目光闪闪发亮，脸上难得一见的干净笑颜也感染了她，让她内心更加确信且坚定自己这次做对了，而不是在多管闲事。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的协议后，周茉打开二维码让胖大叔支付赔偿，还不忘在离开前要求对方向男孩道歉。

　　胖大叔用吃人的眼神瞪着男孩，口吻十分敷衍：“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你们快走，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

　　达到目的的周茉也不敢多逗留，怕真惹恼了对方以后会被盯上报复。

　　她拉着男孩疾步离开，等两人回到车上后，周茉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细心地男孩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问：“你怎么了？”

　　周茉笑了笑，如实说道：“其实我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所以有点紧张，万一这水果店老板是个狠人，我可能就应付不了了……”

　　男孩内中有所触动：“谢谢你……”除了说谢谢，他一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应该的，这算是我欠你的。”处理完事情，周茉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不少，“你看呀，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我们要选择最安全最有利于自己的一种，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只想着去硬碰硬，不然吃亏的可能是你自己。”

　　“嗯。”男孩明白了，对方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用意。

　　“好啦，至于这钱呢，我不能直接给你。”周茉启动车子，开往男孩家的方向，一边耐着心给他分析解释原因：
　　“你年纪还小，不懂得怎么合理分配支出，按道理应该是要转给你爸爸，但是你爸爸的为人，比那水果店老板还可恶……我就不说你爸坏话了，你自己清楚才对，所以我刚刚让那老板扫的收款码，是你学校班主任的，她是个称职的好老师，比起其他任何人，她才是最关心你的，你认同吗？”

　　男孩沉默没回答，他本想说“那你呢”，但又发现以他们俩的关系，他毫无资格发问。

　　周茉以为男孩不喜欢他的班主任，忍不住扶额，只能帮着对方说好话：“你别看她之前给你使脸色，实在是你太不听话了，老是惹她生气，但她确实对你很负责任，我这次带你来找水果店老板算账，也是事先和她商量决定的，总之她值得你信任，你回去以后记得给人家道谢呀。”

　　“我知道了。”男孩点头。

　　听男孩平淡的回应，周茉感觉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操心过度了，只能无奈道：“你个小孩就不能嘴甜一点么，但凡你在你班主任面前做到乖巧听话，她自然会多疼你一些。”

　　“我不是小孩。”

　　“好，你是大孩。”到了巷子口，周茉把男孩放下车，临别前，又想起来道：“对了，我已经把我店门口的桌子撤掉了，你以后晚上不要再来了。”

　　“哦……”男孩眼中闪过明显的失落。

　　周茉故意不去看对方表情，这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着想，而且她私心不希望与这孩子再有交集。

　　孩子有困难时，背后还有学校老师、有居委会管着，她一个过路人最多施以援助，但不会把麻烦揽在自己身上，毕竟男孩的父亲是个社会混混，她又是个有家庭有孩子的人，自然有所顾忌。

　　这般想着，周茉又简单说了句“再见”，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站在路口的男孩失神地望着远远离去的车子，直至消失在视野。

　　明知女人是在为他好，甚至什么都不欠他的，但他心里头依旧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被遗弃感，这种莫名的情绪与遭到毒打相比，更令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