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狗入室》原始灯

8、第 8章

　　与男孩道别后的隔天早上，周茉在自己店门口发现了一个保温饭盒。

　　饭盒被完好地包裹在两层塑料袋里，内部已清洗干净，正是她之前去医院看望男孩时用来装粥的。

　　周茉捧着饭盒站在原地愣了一愣，接着闷头走进店内，像在回避什么似的不愿向周围多看一眼。

　　这一整天里，她做起事来总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晚上快关店时，她心思越发活络，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走去打开监控查看白天的录像，果然——

　　当她早上站在门口拿起饭盒时，不远处拐角，正藏着男孩的身影，他穿回了一身熟悉的校服书包，本该还得在家多静休几天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上学了。

　　男孩半个身子躲在墙角后，偷偷探出脑袋观察她的反应，见她一副平静地转身进屋，刚要踏前一步走出去的男孩忽然退缩了，一阵踟躇后，改而垂头丧气地悄然离开。

　　这画面看得周茉顿生不舍，内心产生几分动摇，她默默做了决定，要是下次男孩再来，她就给对方送几个面包，新鲜的，也可以每天提供……

　　只可惜，从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周茉就再也没见到过男孩了，哪怕特地去关注了几天的监控，也不曾在周围附近发现男孩的影子。

　　看来对方是真听了她的话，不会再来了。

　　……这样也好，周茉若释重负地想。她转头又拿出手机，给男孩班主任打了电话。

　　班主任姓高名淑珊，周茉道：“高老师你好，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关于资助学生严乘的事，对，每个月定期打款，数额不多，小小心意而已，不过还要请你帮我保密，别让他知道是我……”

　　*

　　五月中旬。

　　周茉被学校老师约谈了，是关于她继子廖杰阳成绩不理想还总爱在课堂上开小差影响别人的事。

　　这是她第一次以学生家长的身份走进教师办公室，隔着办公桌与女老师面对面交谈。

　　她正襟危坐，聊到孩子平日在家里的表现时，她中规中矩地说孩子性格内向，很少出门，不捣蛋不惹事，房门一关就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是个专注力很强的孩子呢，但具体却没说孩子是在房间玩游戏还是睡懒觉。

　　可见出她已经很尽力地把继子往好的方面夸了。

　　倒是一直站在边上的廖杰阳，他虽然老实地双手背在身后，却仰头斜目望天花板，白眼朝天，明显是油盐不进的作态。

　　女老师见况，暗下摇头叹气，以为叫家长来多少能震慑一下学生，谁知学生不但不收敛，反而因家长的到来变得更加不配合了。

　　好在女老师提前了解过学生的家庭情况，见面后也瞧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后妈是镇压不住这大半小子的了，于是只能硬气地下最后通牒：

　　“总之希望廖杰阳同学以后遵守课堂纪律，别再犯错了，另外离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月，总评成绩也得提一提，不然再这样下去，新学期只能考虑留级了。”

　　其实义务教育原则不鼓励学生留级，但这话主要是用来唬一唬学生的，否则学生永远不把学习当回事。

　　“知道了，麻烦你了老师。”周茉站起身，十分配合地应和，“我回去就给杰阳请家教补习，让他努力把之前落下的功课都提起来。”

　　女老师不置可否，说：“教育方面的问题，身为父母也需要多陪伴孩子，亲自参与督促。”

　　“明白的。”周茉连连点头，见彼此交代得差不多了，便拉着继子的胳膊与老师道别。

　　廖杰阳虽一脸不情愿，但碍于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同学出入，他不敢表现得太忤逆，僵硬地任由牵拉，勉强规矩地道了声老师再见。

　　出了办公室，两人经过走廊楼道时，碰巧遇到廖杰阳的几个同班同学，他们好奇地上前打趣：“杰阳，这是谁呀？”
　　“是你姐吗？好漂亮呀。”
　　“是亲戚吧，我记得杰阳是独生子。”
　　“咦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学校附近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不管了，我先来，姐姐你好！”
　　“姐姐好！”几个人争先恐后地嬉笑起哄。

　　“你们好。”周茉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廖杰阳低头不吭声，没搭理任何人，同时脚下生风加快步伐。

　　等两人走出教学楼后，廖杰阳便迫不及待地拍开周茉的手，一脸恼怒地责怪她：“你来学校干什么！我有让你来吗？！”

　　周茉没在意对方的粗鲁，只道：“你老师打电话约我来的，我怎么能不来？”

　　“你可以拒绝啊，说你没空，说你生病了，理由多的是，你还偏要来，我看你就是故意想来给我丢人，想看我笑话！”廖杰阳越说越气急败坏。

　　周茉试图讲理：“你刚才也听到你老师对你的评价了，这种情况我当然要来，你从来不和我说你的事，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在学校的成绩这么糟糕，班级倒数第一，每个科任老师都点名批评过你上课开小差。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是遇到什么烦恼困难，你完全可以和我商量……”

　　“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和你说？我成绩好不好又关你什么事了？”廖杰阳以赌气的口吻接二连三地反问，“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周茉瞬间被激怒，但很快地，转而更痛心继子对自己的尖锐态度，以及愧疚自己对继子的无力教导。
　　她憋红了眼眶，双眸泛起晶莹，张了张口，又停顿一会，才终于恢复平静地道：“在血缘上，你和我没有关系，但在法律上，我是你的监护人，要对你的成长负责任。”

　　廖杰阳不服气地咬牙，可对上她这副模样，终究没再继续顶嘴，只别扭地撇开了头。

　　“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我不问。走吧，回家了。”这次，周茉率先转身走人。

　　等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廖杰阳才抬脚，慢吞吞地跟上去。

　　教学楼，二楼走廊。

　　学生们过往走动，跑跳打闹，喧嚣得很，又洋溢着青春活力。

　　唯有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厚刘海男孩，双手搭在栏杆上，垂着眼眸向下望，默默目送楼下渐渐走远的两人。

　　他趴在栏杆时的宁静模样，就如他刚才，也同样站在办公室窗外，安静地听着室内老师家长二人的谈话。

　　男孩的存在感非常薄弱，薄弱到那女人带着继子匆匆从走廊穿行而过时，也没发现他正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