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狗入室》原始灯

9、第 9章

　　自打那天在学校闹不愉快后，廖杰阳和周茉两人在家已经好几天不怎么说话了。

　　之前周茉总会为一些生活上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对廖杰阳喋喋不休、关怀备至，生怕他冷着饿着睡不好。
　　如今是饭菜往桌上一摆，简单提醒一句“吃饭了”就没了；他寻问家里东西放哪时，周茉只说了个大概位置，不再像之前那样巴巴地亲自跑去替他拿。前后的态度对比，明显是冷淡了许多。

　　不过这倒是如了廖杰阳的意，他为此乐得耳根清净。

　　两人冷战归冷战，但周茉没忘还要抓紧他的学习，为他请了家教。
　　距离孩子期末考试只剩一个多月，所以她做了规划，想利用孩子在晚上做功课的时间和余下的星期天来恶补学习。并不奢求孩子各科成绩能考及格，只要在原来分数上提高个十几二十分，便算是一种进步了。

　　然而玩乐时间要被占用，廖杰阳本人哪受得了？他本来就不满继母的管教，这下更不可能乖乖就范了。

　　在约定好补习的星期六早上，他翘家了。
　　他把上门来做家教的男大学生晾在自己房间，以去客厅拿书本为理由直接溜出家门，连电话手表也没带，只揣了几张百元票子。

　　他是故意等家教来了才半途跑路放鸽子，为的是将麻烦抛给周茉，让她自己去面对尴尬和难堪，也借此表达他的抗议。

　　以往节假日，廖杰阳一般都闷在家里玩网游看动画，是个典型的二次元死宅，这会儿走上大街，有点像只无头苍蝇，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好。

　　正规网吧禁止未成年人进入，他又不敢独自一人去黑网吧，忽然有点后悔没把电话手表带出来，不然可以叫朋友出来陪他。
　　因为性格问题，他从不主动上朋友家串门，他讨厌踏进别人的地盘，以及和一些不相熟的人打交道，这会让他浑身不自在，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呆着。

　　思来想去，他最后去了商场的电玩城。

　　在电玩城前台一次性买了两百块的游戏币，售币员拿了个小筐子帮他装起来，他拎着小筐子直奔“街头霸王”的机子去，一坐下来便懒得再挪位了，正是打算在这里耗掉一整天时间。

　　*
　　星期天的商场向来十分热闹，大家都趁休息空档出来吃喝玩乐，走走逛逛几圈，难免会遇到同一片区的熟人。

　　电玩城入口台阶旁。

　　一个小混混伸手掐住一个男孩的后颈，道：“可算被我逮到你个臭小子了，骗我说没钱，结果自己跑到这打游戏来了！”

　　“哥，哥，快放手，我真没骗你……”被抓包的男孩比小混混矮一个头，是个初中生，他有些心虚地解释，“不信你搜搜，我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就这几个游戏币，是、是地上捡的！”

　　“屁，你管这满满一兜硬币叫‘几个’？那你再去捡去！”小混混约十七八岁，嘴里叼着烟，他一巴掌呼在对方后脑勺，然后将其兜里几十个游戏币全搜刮进自己口袋，“下次再敢骗我小心我削了你！”

　　看着自己辛苦攒零花钱买的币被一把收走，初中生一脸敢怒不敢言，只能求道：“哥，给我留几个呗……”
　　“滚。”小混混抬手要扇他。
　　初中生立刻抱头躲开。
　　小混混扔掉烟头，转身走进电玩城，准备找前台退币。

　　初中生跟在他后面，纠缠不休：“哥，别这样啊哥……”忽然，他停止了嚷嚷，发现什么似的，侧头望向正坐在游戏机末排的廖杰阳，目光陡亮。

　　他和廖杰阳是同班同学，不过在班里座位隔得老远，所以几乎没有交集。

　　虽然两人不熟，但初中生却一直看廖杰阳不顺眼，只因对方经常带PSP掌机去学校玩，每次被老师没收后第二天总能再拿出一部新的来，就这样明明是个家里有钱的家伙，为人却吝啬得要命。

　　初中生眼馋那掌机很久了，但对方就是不肯借他，有一次趁对方去厕所，他忍不住自行拿过桌上的掌机玩了起来，等对方回来后看到了，毫不留情地一把夺回，还说他没礼貌，乱碰人东西。

　　当着全班人的面被谴责，初中生一下没了脸面，他觉得同学之间就该分享好东西，是廖杰阳太小气自私了！于是从那之后便记怨上了对方。

　　今天刚巧碰个正着，只有廖杰阳独自一人，而初中生则有一个厉害的亲哥在身边，他心里充满底气，再看对方手头边那一筐明晃晃的游戏币，他瞬间打起了歪主意。
　　初中生拉住了小混混，使眼色：“哥，你看那边那个胖子，他家里可有钱了……”

　　廖杰阳正沉浸在街头霸王对战中，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来人与他打招呼：“杰阳，好巧，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他双手忙着操作游戏摇杆和按钮，没回头：“干嘛？”

　　初中生被他敷衍的态度气到，脸上假笑：“你这局打完休息一下呗，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就站在旁边开始等。

　　廖杰阳还真等自己打完一局后，才迟钝地抬头去看来人是谁，他托了托鼻子上的眼镜：“是你呀，有什么事？”他们好像一点都不熟吧？

　　初中生故作真诚：“还记得之前我在班里玩你PSP的事吗？是我的错啦，作为补偿，我刚好有些好玩的东西想给你看，这里不方便，你跟我出来一下呗。”

　　“不用了，那种小事早忘了，你自己玩去吧。”廖杰阳回绝，显然不想和不熟的人交流太多。

　　“跟我来嘛，看在我是诚心想和你道歉的份上，”初中生凑近过去，以不正经地眼神暗示，“机会难得，是一些男人才能看的东西哦。”

　　“？”廖杰阳总算被勾起好奇心，基于对方的热情，自己又刚好闲着，他终于点头答应：“好吧。”然后起身，不忘拎上小筐子。

　　初中生露出得逞一笑。

　　*
　　即便是星期天不用上学，严乘出门在外也会照常穿上校服背起书包，不为别的，只有以学生的形象进出商场捡东西时，他才不会被保安赶走，也不会有人瞧出他是个捡破烂的。

　　“捡破烂”在别人眼里是又脏又低贱的事，但在他看来，是不偷不抢、凭劳动挣钱的活，这比他那个因偷抢蹲过局子的父亲强多了。

　　有时候他幸运捡到贵重物品，不会私吞，而是上交给商场的失物认领处，让广播寻找失主，然后他就在一旁坐着，等到失主们来领了，他就主动过去邀功，这样失主便会顺手给予他回报。

　　如果没有失主来认领也没关系，至少他的行为给周围的工作人员留下好印象，就算次数多了看出他的不对劲，也会好心不戳穿，还给他行方便，毕竟他从没做坏事，也没影响到任何人。

　　他承认，卑鄙地利用人的善心，在这一点上学尽了他的父亲。

　　好在他倒不是需要常常出来捡东西，只是最近比较缺钱。怪他年纪还小，未满十六岁不能打工。

　　公共区的长椅坐着一对情侣，两人歇息完拎包走人，长椅上留下两个喝剩的饮料瓶。

　　等两人走远，严乘才上去拿起瓶子放进书包，加上这两个，鼓鼓的书包已被装满。

　　他背起书包转身朝公厕走去，准备去里头重新整理一遍东西，好腾出更多位置来。

　　*
　　廖杰阳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被不良小混混勒索的一天。

　　同学说要带他去个地方看好玩的东西，却把他引到了男厕。

　　他本来心里有点抵触厕所的臭味，但转念一想，在隐秘的地方看“好玩的东西”也挺合理的，所以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谁知他前脚刚一踏入厕所，后脚就出现一个陌生人，从背后把他踹进独立隔间，紧接着陌生人一起挤进去，反手把隔间门锁住，留初中生在门外。

　　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以及近在眼前的陌生人，廖杰阳直接吓得后退跌坐在马桶盖上：“你、你们想干什么？！”

　　外面的初中生没预料到是这种发展，也慌了，他不停拍门：“哥你怎么回事，我只是要他的游戏币，你把人关在里面干嘛？”

　　里头的小混混没理他，先挥手照着廖杰阳脸上打了一拳，然后才道：“听说你欺负我弟？”

　　眼镜被打歪的廖杰阳一瞬间懵了，不置信地捂着被痛击的脸，下一秒大喊：“救命啊来人啊，打人了！！”

　　“闭嘴，再叫我打断你鼻子！”小混混威胁道。

　　初中生也急了，狂拍门板：“哥，他是我同班同学，你不能打他啊，会连累我的！”

　　隔间内空间逼仄，廖杰阳瞪着跟前的拳头和对方凶狠的脸，果然没敢再叫，他瑟瑟发抖：“你们最好现在放了我，我我可以不告诉别人……”

　　小混混不以为然，揪起他的衣领问：“身上带钱了没，拿出来。”

　　外面的初中生也连忙劝：“杰阳、杰阳，你听我哥的话，把钱都给他，给钱就没事了，就当是借他的，我以后还你啊。”

　　排尾最后一个隔间。
　　正躲在里面专心踩塑料瓶的严乘忽然一顿，原本充耳不闻、不打算多管闲事也没能力见义勇为的他听到“杰阳”二字后，迅速收拾起书包开门走出去。

　　严乘来到初中生面前，问：“里面是一年三班的廖杰阳？”

　　看着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孩，初中生愣住了，下意识点头：“是呀。”

　　得到答案的严乘二话不说，转身进了隔壁间，踩着马桶借力两三下爬上隔板，半个身子撑在板上往下看，关在里面的两个人听到动静，也同时抬起头看他，一时六目相对。

　　第一个开口的是小混混，他怒指隔板上的男孩：“你哪来的，赶紧滚，不然连你一块揍！”

　　要知道，严乘的个头是在场四人里最瘦小的。

　　确定里面被勒索的人是“廖杰阳”，严乘趁小混混说话之际也没废话，先一个书包朝他砸下去，也不管里面空间多狭窄，自己跟着撑起身子往里跳。

　　廖杰阳根本不认识来人，只下意识地不断往后退缩成一团。

　　小混混才刚用手挡开从天而降的书包，下一步便被男孩骑到头上，不堪重负的小混混“啊”一声摔坐在地。

　　屈身半踏在对方身上的严乘快速伸手打开门锁，紧闭的门一松，上下叠姿的两人瞬间一起惯性滚了出去。

　　门外的初中生先是躲开了，又赶忙去扶起小混混：“哥，你没事吧？”

　　站稳身子的小混混推开搀扶，暴起怒骂：“个逼崽子，我他妈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却见同样站起身的严乘已握着一把小刀对向他们，神色意外冷静：“来呀。”这是他平时用来处理废品的美工刀。

　　论起力气和体型，严乘可能打不过这里的人，包括廖杰阳。
　　但论起对付倚强凌弱的施暴者，他算是有不少亲身经验了。人人会打狗，但没人会想去招惹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狗，因为得不偿失。

　　就像他现在拿着刀，正面接受对方的挑衅，是抱以两败俱伤的决心，所以才显得无所畏惧，反正他不怕挨打不怕流血，就不知道对方怕不怕了？

　　“来就来！”小混混正要冲上去。
　　这一次，初中生是拼了命地死死拖抱住他的腰，阻拦并尖叫：“哥你冷静点！他随身带刀啊，是个疯子！这要杠上了得出大事，别忘了咱们只是来要钱的，不是要命，快走吧，别跟疯子计较了！”

　　小混混这才找回一丝理智，他瞪眼打量面前这个一脸阴沉镇定的长刘海男孩，再看对方握刀的手纹丝不动，稳得一批，小混混忍不住唾骂一声：“草，倒霉，遇到个神经病！”
　　接着撂下狠话，“你们好样的，以后遇到我记得绕路，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打一次！走了。”

　　最后一句是对初中生说的，说完还泄愤地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初中生只得委屈抱头，狼狈地跟在小混混后面离开。

　　男厕所瞬间恢复了安静。

　　一直当缩头乌龟躲在隔间里的廖杰阳，这才心有余悸地慢慢挪出来，他小心翼翼问旁边的男孩：“他、他们真的走了吗？”

　　“应该走了。”男孩弯腰拿起地上的书包，将美工刀放回书包侧兜。

　　廖杰阳狠狠松了一口气，接着像憋了许久似的，突然毫无预兆地蹦起来，爆出一声欢呼：“哇塞，哥们你实在是太酷了！！”

　　严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