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伊人》木夕元

13、阴差阳错

　　众人见拓跋恪全身是血被抬进殿中都有些惊慌，宦官阿显先稳住了现场，即刻命人去请太医，又派人告请高照容，等一切安排妥帖反复叮嘱此事不宜声张，须等拓跋恪醒来再做安排。众人听完，诺诺点头，各自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高照容急匆匆赶来，看着昏迷不醒的拓跋恪失声痛哭起来，好在医官前后脚到。众人先把高照容扶到一侧坐好，才侍奉太医上前诊疗。
　　只见，高照容一边拭泪，一边问太医拓跋恪伤势如何？
　　太医姓王，名显，字世荣，乃三国王朗之后；早年一同进入太医院的人中就数王显最受恩宠，除对药理知识精通，人也聪敏，有决断。初时，高照容患心悸之症，冯太后宣人诊治，旁人皆言心中有疾，宜进汤药加针；只王显不以为然，说案三部，脉非有心疾，乃孕生男之象。几个月后，高照容顺利诞下拓跋恪，冯太后欣喜之余，也认可了王显的医术，召为补侍御师、尚书仪曹郎中，如今总领太医院事宜。
　　只见，王显诊看完毕，解释说从脉象上看拓跋恪无甚大碍，只身上有几处猛兽抓伤痕迹，马上吩咐人研药处理伤口。
　　高照容依然不放心，又问为何一直昏迷？
　　王显只好据实相告，拓跋恪外伤虽无大碍，但头部撞于树根上受了震荡，需服用些散血化瘀的药，将养几日慢慢就会苏醒。
　　高照容点点头，不禁回想起当年之事，表示拓跋恪的命是王显给的，烦请用心。王显不敢居功，称拓跋恪是皇子自得上天庇佑，至于救治一定会尽心尽力，说完随一干人忙碌去了。等众人慢慢散去，高照容才把阿显唤到身前，厉声询问拓跋恪受伤的经过。
　　阿显一听，急得跪倒在地，解释说今日随拓跋恪同去狩猎，原本大家都相安无事，鹿苑中也是寻常猎物，不知怎的窜出一只大虎伤了拓跋恪。
　　高照容怕阿显遗漏细节，再三告诫事无巨细，一一道来。阿显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哪里出了差错，拓跋恂相邀狩猎是前几日就定下的，起初也一直在拓跋恪身侧，谁知半道上遇着丘穆陵泰及王长史之女。期间，拓跋瑛同长史家女郎起了争执，提出要比试狩猎，还不许他人帮衬，众人只好让二人先入园。拓跋恪也在此时改变主意，吩咐人在园外候着，随后就发生了意外。高照容知阿显不敢撒谎，又问寻到拓跋恪时还有何人在场？
　　阿显赶紧回话，说当时天色已晚，迟迟不见拓跋恪回来，只好跟着翊军去寻人，最终在一处枯树下找到拓跋恪。那时已被大虎所伤晕了过去，身旁除了长史家女郎并无旁人。早前高照容就听过琅琊王氏，自王肃奔逃来到平城，皇帝一直很器重。此番不好直接找上门，幸而已知来龙去脉，只有等拓跋恪醒了再做安排。
　　话说王显的医术确实高超，没两日拓跋恪就苏醒过来。这日，拓跋恪还在殿中歇息，高照容同高肇、高英相约来殿中探望。
　　高肇，字首文，与在外述职的高偃同为高照容家兄，其人身黑体壮，眼如杏，眉似峰，眨眼瞧去好似绿林中人，偏太阳穴有块黑斑，无端多出一丝狡黠，倒坏了这副好身量。
　　只见，殿中众人寒暄请安后，高照容大致说明了拓跋恪受伤的经过。高肇听完，先安慰高照容宽心，拓跋恪乃天佑之人必有洪福，只此番受伤颇为蹊跷，往后需加倍小心才是。
　　对于拓跋恪受伤，高照容虽有心怀疑是拓跋恂，但查无所依只好作罢，听高肇如此说立马附和，众人同去围猎，偏偏伤了拓跋恪，怎会那么凑巧。拓跋恪在软榻上躺着，见高照容提到拓跋恂，立身坐了起来，提醒注意分寸，隔墙有耳。高英因对拓跋恪有情，想到王昭和拓跋恪一起被找到，心中难免不快，欲挑起话头借高照容之手追查。接着，开始转移众人视线，说拓跋恪受伤时还有王昭在侧，或许这件事与之相关也未可知。
　　起初，高照容也觉得王昭嫌疑最大，但拓跋恂作为组织者不得不让人怀疑，听高英分析完又觉得不该改变方向。拓跋恪知高英别有用心，呵斥休得添乱，围猎一事由拓跋恂领头，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是宫人失误所致，没必要牵扯更多的人。
　　高照容一时拿不定主意，但高英的猜测不无道理，看来两个人都得查一查。
　　拓跋恪想息事宁人，一来是因为拓跋恂已惩罚了宫人，若让人知晓在背后有动作，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再者林中相帮一事，不想让旁人知晓，不管是谁救了谁，王昭没撇下先走掉也算仗义，就当运气不好了事。拓跋恪苏醒后，反复回忆了当时的情景，很明显那头猛兽是冲着王昭去的，但王昭和拓跋恂几乎没交集，唯一的可能就是王肃之女的身份。拓跋恂自小不喜汉文化，皇帝却偏偏追捧儒家，王肃就成了眼中钉，拓跋恂或许只想吓唬王昭，谁知拓跋瑛出来搅局，坏了整个计划。这一切只是拓跋恪的猜想，是否属实没有定论，不过拓跋恂一门心思对付王肃，引起了拓跋恪的兴趣。如今和王昭也算相识，倒可做为局外人旁观看看，当成意外是最好的结果。其实一切皆如拓跋恪料想，至于大虎为何会袭击王昭，还要从丘穆陵泰送衣物说起，拓跋恂打算惩治王昭的同时，让丘穆陵泰英雄救美，谁知阴差阳错变成了拓跋恪。
　　高照容一来担心拓跋恪身体，加之继续追查对拓跋恪不利，只好就此打住。话音一落拓跋瑛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让高照容不能只信一面之词，不要忘了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接着，拓跋瑛开始分析，王昭定是施了法术，要不凭拓跋恪的身手，即便不能杀大虎逃跑不是难事，最后王昭毫发无伤，自个儿却晕了过去，真的太蹊跷了。对于那日相救，拓跋恪完全出于本能，总不能看着一弱女子犯险调头走掉，任凭一个血性男儿都做不出。如今想来王昭原本可以逃掉，最后不顾安危返回，这份勇决在男子身上都少见，不觉又多出一份欣赏。
　　眼看着拓跋瑛又挑起事端，拓跋恪决定先发制人。直骂拓跋瑛还有脸提，那日三番两次去挑衅不说，还要拿身份硬逼着人比试，不然怎会发生这件事。拓跋瑛抓住王昭不放，不全因为宣文殿的过节，症结点在于一个人，自小拓跋瑛就看中丘穆陵泰，王昭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故此才会处处针对。
　　拓跋瑛见被数落，不知如何作答，转头来寻高照容。高照容已从阿显处了解了大致的经过，听二人对话更佐证了事情的真相，确实是拓跋瑛无礼在先。拓跋瑛却不服，王昭仗着王肃在朝，恃才傲物，为何就没人相信。
　　拓跋恪一听，又好气又好笑，若说‘恃才傲物’皇宫中怕有人更胜一筹。拓跋瑛还欲还嘴，却被高照容阻拦。此番当以大局为重，围猎一事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