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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鹿苑围猎 ...

  •   此时,平城中的人们不知洛阳情况,还处在一片安泰祥和中。这日宫中鹿苑围猎,丘穆陵泰早早就相邀了王昭,此刻已经在府门外了。只见青稞拼命挡在身前,直言王昭若要出去,就从身上跨过去,不然就乖乖待在府中。
      自上次骑马伤手,青稞心疼了好一阵,伤愈后就处处拘着王昭,更发下话来须等王肃回来,才同意再外出。王昭知青稞不是怕受责备,而是真切地担心她的安危,只好依着在家休养。就在前几日丘穆陵泰特意相邀,王昭被关的久了欣然答应,还在苦思脱身之法,谁料丘穆陵泰已经找来。
      王昭只好一脸堆笑看向青稞,表示已在府中数日,总得让人出去透透气。青稞不管这些,直说王昭是忘了王肃的叮嘱,若是再似上次,可如何是好,说了没几句又滴下泪来。王昭只好一边安慰,一边再想办法,忽然想到之前和青稞同去宫中看过击鞠,半日下来青稞觉得无聊透顶,发誓再也不去,一时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正好以此为借口。击鞠其实就是人坐于马上,手拿击棍打一小彩毬,皇帝为传习汉族传统,在宫中举办过几次,鲜卑人是长在马上的民族,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嬉戏并不爱好,他们喜欢拳拳到肉的拼杀,久而久之也不再举办。
      青稞将信将疑,王昭信誓旦旦又补了句,若有半句虚言,就罚她此生如笼中之鸟再也飞不出去。这样的毒誓确实奏效,青稞瞬间放松了警惕,王昭趁着空档寻人去了。
      今日丘穆陵泰穿了一身黛青色镶黄边的胡服,披发锁头,腰间一把削刀,脚踏金边革靴,好一副草原儿郎的气派。自‘惊马’事件后,丘穆陵泰找了机会来见过王昭几次,丘穆陵泰原是定州刺史领一州的监察之职,因定州与平城相隔不远,加上自小与太子交好,两地往来很是频繁。上次碰巧救过王昭后,又有宣文堂前的偶遇,二人犹似多年的好友很是投契,初见时王昭误把丘穆陵泰认作一根木头,相处下来觉得丘穆陵泰总是呆呆的,正好配上‘木头’这个称呼。
      屋内的青稞见王昭跑出门外,也前后脚跟了出来,远远瞧见了丘穆陵泰,赶忙求证王昭说的二人要去宫中看击鞠是否属实,虽说只在一旁观看,烦请丘穆陵泰看护住王昭,万不能由着她胡来。没等丘穆陵泰回话,王昭急着递去一个眼色,就怕丘穆陵泰犯出呆性,那样就走不脱了。好在丘穆陵泰心领神会,发誓一定会看护住王昭,并承诺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来。丘穆陵泰都说到这个份上,青稞不好继续追问,只胡乱交代了些让王昭当心的话,王昭频频点头却全然没听进去,一个劲儿拉着丘穆陵泰想快些出发。
      王昭会如此兴奋,不光能走出府门,更因去的地方不同。早前就听人说鹿苑中动物繁多,有些只在书画上看过的这里应有尽有,难怪人人都想进宫,一路走来道旁的花花草草都比别处稀奇。看着曲折盘盈的小路,王昭莫名有些悲凉,皇宫里包罗万象,千姿百态,但走在长长的甬道里总感觉天地都小了,不知那些终其一生都待在里面的人是何种感受。
      眼看快到鹿苑,王昭才发现坏了,因出门时同青稞扯谎说是看马球,自然不能露出马脚,这身襦裙上马都难又如何打猎。丘穆陵泰看穿了王昭心思,嘴角微微上扬,拿出一个包袱递了过去。王昭打开一看,不自觉笑起来,想不到丘穆陵泰早有准备,看来也不全然是个木头。
      王肃来平城多年,生活中仍是汉人习惯,王昭自小受影响穿着上基本是襦裙裾衣,岂料丘穆陵泰带了一身传统胡服,王昭只好勉为其难在车與里换起来,鼓捣好一阵总感觉哪里不对,只好从车上下来去寻丘穆陵泰。
      只见,王昭嘟囔着嘴说,这骑装真是奇怪,怎么穿都感觉不对。说完,赶忙央求丘穆陵泰帮着拾掇拾掇。
      丘穆陵泰一听,忍不住笑起来。左看看,右瞧瞧,一会儿帮王昭理理衣角,一会儿又摆弄起革靴,最终露出满意的笑容。王昭因初次穿着就想让丘穆陵泰点评一番,像不像草原儿女先不说,好看与否要问个明白?丘穆陵泰打量了一阵,嘴角微微上扬,并未言语。王昭见丘穆陵泰不搭话,猛地跳起来揪住了丘穆陵泰的耳朵,势必要个结果。丘穆陵泰不防来这一手,许是耳朵被拉痛的缘故,脸一下红起来。王昭以为丘穆陵泰病了,一边致歉,一边去摸丘穆陵泰额头。
      丘穆陵泰似乎被吓到,一直怔怔地看向王昭,许久才回转神来,慌忙抬手去挡,王昭却拦住非让人说个因由。就在二人推搡之间,从斜刺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头一瞧薄薄的尘雾后面,有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出现在眼前。
      “还不把你的脏手拿开”话还没说完,一人急得跳下马来,把王昭从丘穆陵泰身旁扯开。这人不是别个,乃长乐公主拓跋瑛,适才的蛮横粗暴,倒符合拓跋瑛的作风,另外两人一个是二皇子拓跋恪,一个是太子拓跋恂。
      接着,拓跋瑛开始质问丘穆陵泰,王昭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与丘穆陵泰那么亲密。没等丘穆陵泰回话,王昭自告奋勇,答复说真是贵人善忘,看来宣文殿前没留下个好印象。拓跋瑛本就对那日之事耿耿于怀,今见王昭和丘穆陵泰拉扯,心中更是火大,吩咐随从把王昭擒住。丘穆陵泰怕事情恶化,忙上前来阻,二皇子拓跋恪倒先开了口,呵斥拓跋瑛不许胡闹,并介绍王昭是王长史家女郎,一边说着不忘向王昭递去一个眼神。丘穆陵泰也跟着解释,说王昭来狩猎已提前禀过太子,若有不对的地方替王昭赔礼了。说完,就把王昭拉至身后。
      眼看着几人要吵起来,太子拓跋恂只好出来当和事佬,指着王昭感叹一阵,如今王肃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地位如日中天,朝堂上没人敢惹。并劝拓跋瑛还是算了,既然大家都彼此见过,‘不打不成交’,正好趁这个机会重新联络联络感情。那日大殿上王昭也只远远瞧见过拓跋恂,唯一的印象就是体大,给人纯善、敦厚的感觉。适才几句话看似在替王昭解围,仔细琢磨又觉得故意煽风点火,欲挑拨王昭和拓跋瑛不合。王昭见众人为她开脱,忙上前施礼,表明若拓跋瑛不喜她这个外人就先退下了。拓跋恂不关心谁走谁留,但王昭是丘穆陵泰请来的客人,做为东道主哪有让客人不尽兴就走的道理。拓跋瑛见拓跋恂动了怒,不敢再说什么,王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只好停下来。
      随后,拓跋恂转头看向几人,催促各自快去准备,今日谁要是射中那只花鹿重重有赏。话毕,夹紧马肚率先朝林中走去。丘穆陵泰知王昭受了委屈,拓跋恂一走就赶紧上前安慰,并示意王昭一起去牵马,王昭不想再生事端,只好跟着去了。
      谁知拓跋瑛不想了事,途中几次窜到王昭和丘穆陵泰中间阻拦二人谈话,王昭权当没看见不去理会。拓跋瑛却不依不饶,开始咄咄逼人,鄙视王昭这个中原人只会耍嘴皮子功夫,干不了什么正经事,今日不说其他,若同意比试往日之事就算了,王昭左右不去搭理。拓跋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指桑骂槐数落起丘穆陵泰不懂结识友人,难怪人人都说汉人软弱,一听到‘比试’就已吓破胆。按王昭以往的脾气,管他什么皇亲国戚,一开始就会回怼过去,今日是丘穆陵泰相邀,她不想让人难堪。偏巧遇到一个几次三番来挑衅的拓跋瑛,并且越说越过分,王昭身为汉人,不能为汉人正名,还一直被欺辱,心中很是不服,倔脾气一上来就答应了拓跋瑛。
      一个人走入荆棘密布的林子,王昭就已经后悔。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只够对付一个小毛贼,骑马射箭就更逊色了。拓跋瑛虽是公主,但鲜卑人的本性是融在血液里的,草原儿女即便不学骑射,也不会在王昭之下,只怪气头上没好好思虑,比试什么不好,偏比试狩猎,真是越想越悔不当初。眼看着一条道走不通,王昭只好想办法补救,虽二人口头承诺先于旁人半个时辰入园,但并未规定出园的时辰,这就给了人可趁之机。王昭思虑着先磨蹭些时间,到时候再去寻丘穆陵泰,随便挑几样猎物蒙混过去,对拓跋瑛这种人用不着守信,这样不就迎刃而解了。
      正行之间,忽听得右侧方传来窸窣的声响,寻声找去见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拨开一看是一只从高处跌落的柳莺,正张大嘴‘呀呀’的叫着。王昭急忙蹲下身子,把这软软的小家伙拾在手心逗趣,不知何时拓跋恪跑来站在身后,王昭竟浑然不知。
      只见,拓跋恪瞥了王昭一眼,哂笑都半个时辰了,王昭就射了只小鸟。
      王昭没空搭理,当心的把柳莺护在胸口。
      拓跋恪见王昭不吱声,开始数落王昭真不知天高地厚,在这皇城中就没人敢招惹拓跋瑛,王昭还大言不惭答应比试,真是不要命了。说完,不住地摇头。
      王昭自知不是拓跋瑛的对手,但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不应承下来真当中原无人?‘士可杀不可辱’,在这个节骨眼上汉人的气节不能短。目下虽无转圜,也轮不到一个不相干的人假意关切,前后一琢磨更觉得拓跋恪就是个灾星,每次遇到都没好事。
      接着,王昭先谢了拓跋恪的提醒,转头预备告辞。拓跋恪本意是想帮王昭,见人要走赶紧把系在马上的几只野兔扔了过去。王昭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件事由拓跋瑛而起,拓跋恪却无端跑出来,莫名揶揄了几句,如今又一番好意扔兔子,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王昭越想越觉得奇怪,又不好得罪拓跋恪,只站在原地不动。拓跋恪这才明白王昭会错了意,赶忙解释没有恶意,不过是替拓跋瑛赔礼。王昭本寄望于丘穆陵泰,却遇见了拓跋恪,若自命清高不要,或将面临空手而归的窘境,到时候拓跋瑛说得怕是更难听,左思右想一阵,只好去捡兔子。此时,拓跋恪却警觉起来,不安地朝四周张望,命令王昭赶快上马。从城外落湖,到宣文堂偶遇,如今又几次三番跑来戏耍,王昭被搞的昏头晕脑,正欲同拓跋恪理论。
      突然,从十米开外猛地跳出一只吊睛大老虎,龇牙咧嘴朝二人走来,王昭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身子更是僵在原地,蹲也不是,跪也不是,慌乱中斜睇了右后方一眼,适才骑乘的那匹马已不知所踪。王昭自忖好好的府中不待,非要骗青稞去看击鞠,还口出狂言答应比试,目下倒好竟成了这厮口中一死物。
      呜呼,哀哉!
      拓跋恪见王昭别扭的站着,知晓已被吓傻,赶紧询问还能不能动。王昭这才回过神来,略微点点头。接着,拓跋恪赶紧替王昭画策,可把兔子捡起来扔出去,然后再朝拓跋恪跑。王昭本想反驳,想说她手软脚更软,哪有力气做这些,话到嘴边又咽下。除怕大老虎外,此时的王昭更怕激怒拓跋恪,万一不管不顾走掉,仅王昭一人怕尸骨不存,想到这里只好鼓起勇气照做。
      说时迟那时快,王昭瞅准时机先把兔子掷了出去,紧接着一个转身反跑,拓跋恪眼疾手快,拽起王昭冲了出去。或许是慌不择路,兴许有衰神附体,没跑几里又踏入一个陷坑,连人带马跌了出去,等二人起身奔逃时,大虎又追了上来。拓跋恪没有迟疑,取下身后的弓箭‘嗖’的飞射了出去,箭矢正中虎头,大虎甩甩头,发出嗷嗷嗷地吼叫声来。王昭以为终于死里逃生,没来得及庆贺,又被大虎恼怒的声音惊醒,由于头部中箭大虎眼睛开始充血,发出渗人的寒光,加上尖利的牙齿,比之前更可怕。拓跋恪赶紧拉起王昭躲避,慌乱中弓箭也来不及拾,只好拔出佩刀抵御。拓跋恪大概觉得这样下去胜算不大,吩咐王昭跑出去唤人,正说间大虎又猛扑过来。这种情境也容不得二人商议,王昭瞅准拓跋恪抵挡的空隙,撒开腿飞也似地跑起来。
      狂奔几里后,王昭才气喘吁吁靠停在一株白皮松树下休息,本想按事先约定跑出去唤人,可林子如此大等寻到人再折返至此,那大虎会不会吃了拓跋恪,想到这里王昭一阵后怕。一番思想斗争后,决定不能扔下拓跋恪,既然这样只有搏一搏了。随即飞快爬到一颗松树上砍下一枝丫,又拾了些枯枝落叶,脱掉腰间蹀躞带固定好树枝,朝来时的方向又奔了回去。等王昭再见到拓跋恪时,拓跋恪正和大虎对立着,衣袖已被扯下大半,握着刀的手也满是鲜血。拓跋恪一脸惊愕地看向王昭,半晌没说出话来,王昭也不想过多解释,挥动树枝靠了过去。
      这时,王昭才大声说林子如此大,怕寻不到人,再说临阵狈逃,非君子所为。
      拓跋恪倒有闲情,笑着调侃今日有美人舍身相陪,黄泉路上也不寂寥。美哉,美哉。
      王昭可没工夫玩笑,赶紧取出火镰点燃木条,朝着奔来的大虎挥去,大虎也不示弱,似要做最后的争斗,张着血盆大口猛扑过来。拓跋恪瞅准时机,从王昭身后一跃而起对准虎头一刀刺了进去,大虎怒吼一声,奋力的一甩头,把拓跋恪掷到了三米开外。王昭赶紧挥动树枝去赶,好在大虎没继续上前,吼叫几声一溜烟朝树丛间跑掉了。
      王昭再三确认大物不会再回头,才扔下树枝跑去看拓跋恪。因头部被撞拓跋恪神志有些恍惚。王昭一把拖住,并询问伤得重不重?拓跋恪乜斜着看了王昭一眼,一头栽倒王昭怀里。王昭本想大声呼救,又怕大虎折回来,只好在原地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宫中翊军终于赶来,拓跋恪被抬去医治,王昭拖着疲惫的身子由丘穆陵泰护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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