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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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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林风景异,秋似洛阳春”——唐.宋之问《始安秋日》。
这两天不筝让玄翼招了个管帐的墨先生在客栈前厅照应,又给娘亲齐冰颜的身边添了个侍女兰心,她自己则天天呆在厨房里操练玉树临风的徒弟——小锅子,只三、五日的工夫,他便将店里的几道招牌菜炒得炉火纯青、色香味俱佳。
不筝每每见他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一天下来,竟然照样乌丝不乱一根,白衫不染一尘,就忍不住感叹“人真的是有区别滴!”,想起自己的花猫脸、鸡窝头,她极其不厚道地扔给他一套小厮穿的粗布衣裳,美其名曰“工作服”,责令其工作时间必须穿上。
如今客栈里增加了这些帮手她终于开始轻松起来。
这一天早起,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不筝梳洗妥当来到齐冰颜的房里陪着她吃过了早饭,又到客栈里转了一圈儿,看看一切如常便吩咐福莱去套马车,她带上阿离和玄翼去逛千古名都——洛阳城。
通往洛阳城的官道上行人三三两两,道路两边稀稀疏疏地摆着三两家茶摊,摊上散坐着一些歇脚的路人。
得得,得得,得得得得……
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三乘骏马从官道上疾驰而过扬起一溜的飞尘。中间那身形俊逸的紫衫少年,忽然毫无预警地顿住了身下的坐骑,提住缰绳他停在了道边,掩在大檐纱帽下丝锻般的深栗色长发,随着他回头的动作划过一道流痕,他轻扬着下颏寻着不远处传来的笑声望过去,只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徐缓地行驶在大道上,马车四边的帘栊都已被挑起,现出车厢内一女子,她乌黑溜圆的杏眸此时笑眯成弯弯的月芽,秀丽的桃颊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麦色,嫣红的樱唇边一颗逗人的小梨涡,那笑容仿佛这秋日里午后的暖阳明艳耀眼。
少年望着她清丽纯真的笑颜不觉有些失神,直到旁边的随侍低唤了一声“公子”,方才清醒过来扬鞭打马朝洛阳城飞奔而去。
不筝坐在马车里唱着跑调的信天游,一摆当大厨的郁闷心情,一颗心快乐地好象要飞出云霄,阿离和赶车的福莱也兴奋地小鸟般“叽叽喳喳”,就连坐在福莱身侧,一向面无表情的玄翼也被感染地唇角微翘,几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行至洛阳城南门外。
兴奋地跳下马车不筝仰头向城门楼望去,只见在古朴的城墙的围护下,四座城门巍峨耸立、气势辉宏,东侧开阳门洞开,穿着各色服装的商贾和百姓三两成行、川流不息,一派大气繁华的景象。
果然是著名的千古帝都!不筝早已等不及,信步向城门里奔去。
玄翼匆忙间只好吩咐福莱留在城门外的马车里,便和阿离追着不筝进了城。
洛阳城彼时地处魏秦两国的交界之地,建有十二城门、二十四街。因为曾经是多个朝代的帝都之城,所以北面正中建有宫殿,殿门前一条南北朝向的大街贯穿全城,街两侧建有官署、太庙、太社,其余地段则布置有坊市。
如今虽然各国边境时有战火,洛阳城内却还是一派太平景象。市井内熙熙攘攘,杂耍的、卖艺的,挑担的、摆地摊叫卖的甚是热闹,许多长相奇特的异族商贾穿梭往来,各种稀奇的玩艺也比比皆是。
不筝拉着阿离一会儿钻进人群里看杂耍,一会儿又跑到摊床前挑挑拣拣,可苦了跟在后边的玄翼,他拎着大包小裹,还要盯住老鼠般到处钻来钻去的不筝,不大工夫就忙出了一身热汗。
“小姐,那支蝶花好漂亮哦!”顺着阿离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支闪着柔莹紫光的琉璃蝶在阳光下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她瞧着心里十分喜欢,把糖子糕往阿离的手里一塞就要去拿,正在此时却伸过来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抢先一步拿走了紫蝶。
不筝气恼,“是我们先看……呃,到的……”后面的两个字顺着紫蝶,看到眼前拿蝶花的人,便如蚊蝇般嗡嗡地喃了两声就没了动静。
眼前的少年,一顶大檐的斗帽遮去了半张脸,帽檐下深褐色的栗发闲散地轻垂,风过处有淡淡的乌光闪动,潭水般幽深的双眼,在阳光的折射下竟有浅浅的暗翡色闪烁其中,此时正满目含笑地看着她:“姑娘既然也喜欢这支蝶花,不如在下就送给姑娘如何!?”那少年话音方落,一名长得眉目温和面色微黄的中年男子已然上前询了价给了银子。
不筝默默看他将蝶花放到了阿离的手中并未置一词,心下却暗暗喝彩:“好个温雅清俊的男子!”
跟在后面的玄翼见她盯着对方始终默不做声,只好提步上前将银子放在摊案上朗声道:“在下替小姐谢过公子”,说话间手肘不着痕迹地碰了下尤自发呆的阿离:“我们就此别过,不打扰阁下雅兴。”阿离立即清醒,瞬间红了一张小脸,拉起不筝逃也似地快步跟上玄翼离开。
望着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少年若有所思地挑了挑剑眉,问随行的另一名体型魁梧面膛方正的男子:“元屈,你看这几个人如何?”
元屈上前一步,垂首低低地回道:“公子,那个男仆手底下功夫深不可测,他主子看起来也不似寻常女子,年龄不大,穿着贵而不显应出自大户人家,气度举止却有异于一般闺阁女子,面对陌生男子不见一丝慌乱和羞怯,倒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自若,要不要属下派人查查这几个人的底细?”
少年点点头没说什么,唇角却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然后迈步笃定地向前走去。
逛了小半天又给娘挑了两件小玩艺,不筝感觉有些累,她望了望两侧林立的店铺,挑了整条街上装饰最为华丽的福源酒楼,领着两人便兴匆匆地朝那边走。
眼看就到了门口,忽然从酒楼旁边的胡同里斜冲出一辆马车,驾车人呼喝着:“快闪开,马惊了,快闪开!”
可是位置离得太近,不筝还没反应过来,车已呼啸而至。
后方的玄翼早抛了手中的物品飞身跃起,身子尚在空中手已向不筝探去却抓了个空,她已先一步被车里的人拎进帘栊密遮的车厢里。
狭小的车厢本来就窄,被封住穴道的不筝夹在两个黑衣人中间,几乎挤成了照片。
头无法转动,她斜着眼角偷偷来回打量这两个绑匪,他们的脸上都蒙着面巾。
不筝暗暗苦笑,该来的躲不掉!如果猜得没错,这便是上回夜闯闺房而未得手的那伙人。
不待她多想,飞驰的车身突然一阵猛烈的摇晃,“嘎”地一声停了下来。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凌空窜了出去,不筝则随着惯力在一下子宽敞起来的车厢里直直地撞向后面的板壁,接着又被跌弹回去一直滚落到门口处,身子狠狠地压上了车门前的帘子“嘶拉”一声把它硬生生地扯拽下来,与此同时几枚细小的沙石随着迎风飘荡的破帘卷入轿内,好巧不巧地落在她被封的神阙、气海、曲骨三穴之上。
穴道一解,不筝顾不上疼痛急忙支起身子向外望去,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街面上已然没了人影,大家躲的躲、藏的藏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着,街道上只有玄翼赤掌以一抵三地与他们缠斗,阿离则不见了踪影。
只见玄翼右掌上削斩向跃过来的黑衣人,左手成拳直袭另外一个人,将他们逼得齐齐后撤,紧接着一个漂亮的回旋,起脚将驾车人踢飞出去,三势一气呵成。
不筝见他借着回身的瞬间向这边扫来,怕他分心急忙摆摆手以示安全,然后挣扎着起身想要爬下马车。
一只脚才伸向地面,迎面一股疾风袭来,抬眼间一枚细小的银镖已飞至面前,吓得她眼一闭只道:“吾命休已!”
然而疼痛未来她的身子却陡然一轻,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此时她正被一条乌鞭提住腾在了空中。
握鞭的栗发少年运腕将其挽至近前,探臂扣住其腰身,飘飘然旋了一圈泄去冲力,然后才把她稳稳地放了下来。
不筝站稳后定了定神,一个“谢-”字尚未说完,却瞥见他身后墙角处阿离正闭目倚在那里,便再也顾不上道谢提步就往那边跑,到了近前蹲下身子见阿离软绵绵地萎在墙角,她不禁发慌地问道:“她这是怎么啦?”
“无妨,只是中了迷药”,蹲在另一侧的中年男子边把一颗药丸塞进阿离的嘴里,边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她很快就会醒来。”
听他如此说不筝放了心,这才直起身子对少年感激道:“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少年一笑:“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在心上。”他一张俊颜笑得温和明媚如暮春风,可不筝却莫明的感觉不到暖意,心里掂记着玄翼,她无心探究,浅浅一笑便收回目光关注起那边的打斗来。
此时和少年同来唤做元屈的随侍已经过去帮忙,饶是不筝不懂武功也看得出来,如今玄翼他们占了上风。
没了牵挂,玄翼的招式变得十分沉稳,浑厚的掌风配合着元屈水泼似的剑花,将对方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她正看得眼花缭乱,忽然随着一声低喝:“撤”,一个黑衣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跌了出来,“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两个同伙见此,一个飞身先跃出战圈,架起地上受伤的同伴闪身上了屋顶,另一个勉强提刀挡了一剑,回手连掷了几发暗器阻住玄翼二人,他终于脱身飞上房顶,尾随着前面的人迅速地消失了。
玄翼纵身跃到不筝面前:“小姐,您没事吧?”
“你没受伤吧?”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询问对方。
“还好,多亏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不筝低低地笑了,玄翼也情不自禁地咧咧嘴,他上前对少年抱腕一揖:“多谢公子。”
少年笑着抬手轻托他的双肘:“只是路见不平,无须多礼。”
玄翼暗沉内力仍是躬身抱腕,对方仿似未觉,笑容未变、抬手的姿势未变,一股绵力却顶在肘处。
玄翼双臂上抬,身子跟着直起,顺势泄力站起来:“在下佩服。”
这一句“佩服”,不筝听得十分莫名其妙。刚刚他们一来一往的较量,说起来话长其实只是瞬间,这种内力相试,不筝不懂武功自是毫无所觉。
少年收回双手,仍然笑得温雅和煦,心中却暗暗吃惊,此人好浑厚的内力!
“小姐!?”听得召唤大家齐齐向墙角处看去,阿离正惊诧莫名地望着众人。
不筝见她醒来十分高兴脚步轻快地走过去:“阿离,醒了!刚才那个马车惊了,差点没撞到我们,你这个小笨蛋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阿离的脸瞬间布满了红云,低垂了头喃喃着:“对,对不起小姐,奴婢,奴婢真没用。”
“呵呵,是他们救了我们”,不筝大大方方地拉着她走回到众人面前,微笑地看着少年:“公子,相请不如偶遇,今天真是巧,在偌大的洛阳城里我们两度相遇,这里又是酒楼,不如一同进去吃顿便饭?”
少年深深地看住不筝,随即淡然一笑,配合着做了一个好巧地表情:“好一个相请不如偶遇,既是有缘人,不妨小酌一叙。”他彬彬有礼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筝则豪爽地一扬手:“公子请。”率先盈步走进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