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木易瑜岫

3、第 3 章

　　江柏延没有听到也并不在意那些话。
　　他只是将自行车靠在校门，很坚定地向秦舟走去。
　　“江柏延，去哪里，我载你。”秦舟笑着问他。
　　“秦舟，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实验室？”秦舟这才发现江柏延有些轻轻的喘气。
　　是赶来的时候有些急留下的印记。
　　“江柏延，你在做实验吗？”
　　“是的。”江柏延点点头。
　　“你不必这样的，你可以拒绝我的……”秦舟略有愧意。
　　她在这个时候需要江柏延，是想在她意志少见地薄弱的时候，自私贪婪地想从江柏延身上汲取精神力量罢了。
　　她从没想过一时兴起换来别人的全心全意。
　　如果有一个工作认识的人在工作时候约她，她肯定会婉拒，就算是江柏延。
　　“因为不想错过一次见你的机会。”江柏延尾音很轻很低，近乎缥缈。
　　“因为什么？”江柏延说的是……不想错过吗？
　　大多数的没听清，大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江柏延怎么会不懂，只得有些失落地回答道：“没什么。”既然她还没有对他有份好感，那就慢慢来，没有什么气馁的。
　　可是秦舟确实没有听清楚。
　　她在心里暗自想，也许是听错了吧。
　　江柏延这样的人，不是会对她这样的人青睐的，也不是会轻易对别人说出那样话的。
　　“走吧，去你工作的地方。”秦舟抬起头，眉眼弯弯。
　　“嗯。”江柏延深深凝望着她，有片刻的失神。
　　林荫路，清俊干净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后面是妖艳美丽的女人，画面异常养眼。
　　秦舟坐在自行车上，感受着很久以前才体味的的校园生活气息。
　　风很温柔，香樟大树气味甘香，路上街头有牵手拥抱的小情侣，看起来赏心悦目。
　　此情此景，秦舟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江柏延，在学校那么久，好看的女孩子那么多，你有过校园恋爱吗？”
　　“没有。”江柏延接着她的话，干脆利落。
　　秦舟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过界了。
　　“江柏延，不必回答得这么认真。”秦舟不知为何内心有些慌乱的窃喜。
　　“因为是你问的。”江柏延依旧清浅儒雅。
　　“我又算得了什么。”秦舟不在意地笑笑。
　　在他眼里，秦舟提问好像是一套重要的人生的“考卷”。他必须答好每一个空。
　　可是在秦舟心里江柏延的回答却让自己有些惴惴不安。
　　他在话里话外对她展示的特有偏爱，让她惶恐不已，更多是对自己自作多情的鄙夷。这么多年了，还活在男性凝视下。
　　秦舟暗骂自己没出息。
　　他一直在仔细聆听秦舟的话。
　　为什么……秦舟的调侃里有那么强烈的自卑和边界感？
　　仿佛无形之间一堵墙，早已把二人隔绝两方。
　　“下车吧，到了。”江柏延说。
　　秦舟没怎么坐过自行车，下车时一下没注意，突然失去平衡，不小心踩空。
　　江柏延的手立刻拉住秦舟的手腕，手臂小心翼翼又很有力地环着秦舟。
　　自行车应声倒下。
　　然后秦舟听见江柏延有些紧张却耐心的声音：“小心。”
　　然后江柏延很快放开了环住秦舟的手。
　　“你自行车倒了。”秦舟有些恼怒自己的失误，说话带着歉意。
　　“你没事就好。”江柏延对她笑笑，而后转过身扶起了自行车。
　　“走吧，时间不多了。”江柏延看出秦舟的抱歉，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用在意。”
　　因为是你，所以都没关系。
　　“江老师，你来了。”另一个实验室的同事已经做完实验准备离开，在大门口恰巧碰见回来的江柏延，一边说一边瞟着跟在后面的秦舟。
　　哟，铁树开花了。
　　咱男神江老师终于有人收了。
　　秦舟莫名在那同事眼中感受到了崇敬。
　　还有的……兴奋。
　　还有一个略显稚嫩的，表情落寞，眼神复杂。
　　不会吧。研究员们情感这么丰富？
　　……怎么自己最近老是误判别人的神色？
　　她可是一向很会看人脸色的。
　　可能不是自己商圈里的人的原因吧。
　　秦舟找补着想。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吗？”江柏延说完后，见秦舟点头，便侧身进入了就在他们前面的门。
　　噢……实验室就在这里。
　　秦舟无意间发现实验室前面是玻璃窗。
　　然后恰巧……
　　和江柏延眼神对上。
　　他那时正附身在同事身边，好像很认真地听着什么，正准备说些什么，然后不经意地抬眸，撞上了秦舟的目光。
　　江柏延轻轻勾起唇角，温柔地朝她笑了笑。
　　秦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但就是快速地习惯性地回笑一下，很快地避开了江柏延的眼神。
　　虽然但是……江柏延穿实验室白大褂真的好帅。
　　奇怪，怎么看着江柏延就觉得心安。
　　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向江柏延诉说，但是先前盛萧风给她带来的恐惧，就是少了许多。
　　躲在角落看戏的洛江对身边尚且稚嫩的人挑了挑眉，“钱？”
　　一旁的于祁表情仿佛吃了大便：“靠！”一边不情愿地从裤兜掏出揉皱的三百块钱。
　　“走吧，久等了。”江柏延做完了实验。他款款走到她面前。
　　他已经褪下了白大衣，穿上自己的羊绒大衣，裁剪得体，风度卓然。
　　秦舟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五个字。
　　温柔而坚定。
　　刚刚看他做实验的时候也是，很认真，很专注的神情；听别人发表意见的时候也是，注视着对方很温柔的样子。
　　他好像做什么都是这样。温柔的目光地凝视着这个世界，坚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秦舟觉得自己羡慕极了。
　　有的人可以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不因外界影响改变本我；有人却随着时光推移长成了自己厌恶的样子。
　　“在想什么？”江柏延发现秦舟好像在沉思些什么，没有搭理他。
　　“没有，走吧。”秦舟朝她笑了笑，“什么实验，是有关我们合作的吗？”
　　“是的，所以可以邀请你进来看。这里保密性很高，要向上面批准才能带人。”江柏延很耐心地向她解释。
　　“抱歉，秦舟，刚刚去忙了，今天是不是为了实验数据找我，我都帮你整理好了。”说着江柏延便将手里的密封袋递给秦舟。
　　“谢谢了。”秦舟说。江柏延用一个工作的借口很好地为她的自私索取他提供的情绪价值圆了场。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地向她道歉。
　　他明明……是为了帮她呀。
　　帮她整理实验数据辛苦这么久，却为了让她等候而感到抱歉。
　　“江柏延，谢谢。”秦舟眼中潋滟波光，“你对我这样好，一定平时所有人都很敬重你。”
　　“秦舟，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江柏延看着她，“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我也有偏心的。”
　　秦舟闻言有些好奇，“江柏延，你偏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她隐约感觉到，可是秦舟并不愿意深想。
　　“我也不知道。也许不明显。”
　　确实不明显，江柏延内心叹了口气，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们走到正门吧，秦舟。”担心秦舟再次摔倒，也抱着和她多呆一会是一会的想法，江柏延提议。
　　“好的。”秦舟看着他笑，明白他的意思。
　　已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嗤”地一下亮了起来，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分明是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并肩而走，影子却像是在耳语厮磨。
　　“秦舟，”江柏延走着走着，突然想到秦舟那个自嘲的神情，开口问道：“你原来是不是有一段很让你痛苦的恋爱。”
　　“没有。”秦舟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身形微僵，但是笑容依旧得体。
　　“抱歉，我……说错话了。”江柏延余光关注着她的神情和细微的动作，江柏延有些懊恼着自己的鲁莽，却也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消减他们之间的距离感。
　　他不想一直待在她的边界外。
　　也不想说一些话让她伤心。
　　“不，不是你的错，”秦舟撑着笑容，“一些……并不愉快的回忆罢了。”
　　于是江柏延不再提及。他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自行车上向校外行驶着。
　　可是脑子里全是关于秦舟的事。
　　她受过很大的伤害。
　　这是肯定的，这些日子的交流，从秦舟的言谈举止的细枝末节处，江柏延观察出了端倪。
　　突然缩回的手，受惊的触碰。
　　光是想到秦舟受过伤害，江柏延的心就已经在难受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江柏延再多想一些都会很心疼。
　　江柏延有种坚定的直觉，秦舟看起来世故圆滑的，真正的她一定无比认真纯粹。可没有人是不受磋磨而无端变得圆滑世故的，秦舟一定经历了很多。
　　她对周遭反应敏感得让江柏延心疼。
　　他对她的感情，比他自以为的多得多。
　　“……秦舟。”到了校门口，江柏延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她。
　　“什么事？”秦舟轻轻询问。
　　“我可以是你的倾听者。”江柏延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坚定又温柔。
　　所以，你可以同我分享任何的悲伤与喜乐。
　　我已准备好，用余生倾听你。
　　无论你爱不爱我。
　　无法用逻辑和原理去解释，显然，“喜欢的人是你”是我生命里无法得证的一道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