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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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车、开门、油门一踩，一眨眼两人都开出去十几公里了，云息依然心有余悸。
“这不行，我还是觉得会有警察来抓我们！”云息笃定地说，“我们现在就要换车！”
“不会的。”乌祁在房车导航上点点划划，设定路线，“这又不是第一次拿车，你慌什么。”
乌祁指的是离开老博多家那天，他偷的那辆伤眼的霓虹车。
“这完全没有可比性啊！你搞的动静也太大了，把整个街区的电都断了！”云息崩溃道。
“就是因为我把电给断了，才更不用担心。”乌祁说，他的胳膊肘还架在车窗上，一脸惬意，“你别那副表情，我很专业的，什么也没给他们留下。再说这就一辆房车而已，他们自己的手续都没做的很干净，没什么危险。”
……
就一辆房车而已？
这口气，你怕不是劫过机哦。
还没什么危险的，我看这方圆百里最危险的就是你了！
云息愤怒地离开副驾驶座。
这辆房车的空间不大，但绝对的五脏俱全，让云息回想起象牙城下城区的房子。
厨房、卫生间、卡座都紧紧的缩在自己的空间里，房车里甚至还有两张床。都非常舒适，其中稍小的那个是驾驶座上方的额头床。
云息刚才一上车就认定额头床是自己的了，反正乌祁肯定是不会睡那的。
厨房还里配置了台小冰箱，云息在里面只找到几瓶水。他拿了瓶给乌祁，递上去前还替他旋开了。
“谢了。”乌祁接过喝了一口，问道，“这有还有储备其他食物吗？”
“没有，只有水，一共也只有五瓶。”
乌祁说，“那我们尽快买一点，这地方没什么人，再开下去连加油站都少了。”
窗外的景象单调到令人困倦，道路在眼前无尽的绵延，在这样的地方开车简直催人入眠。他两都不是很健谈的性格，云息打开了收音机，随意划到了本地的频道。
新西兰市的频道就和它自己一样乏善可陈，主持人只在整点时会出现。用一种根本没睡醒的语气，毫无感情的播报一些当地新闻。而在大部分时间里，电台里都只有过时的歌曲一首接着一首连播，中间穿插着花里胡哨的广告。
房车广告、义体广告，等等等等，并不太有趣，欣赏惯了象牙城广告风格的云息觉得相当乏味。听久了云息还发现，这里义体皮肤和防护乳广告出现的概率特别高。
而且广告用语都非常的相似，集中于宣传自己能抵御辐射、风沙、以及极端气候。
其中一款最高端的义体皮肤，甚至宣称只要你不自寻死路，在新西兰城的任何地方你都有生存的保障。
“新西兰市的自然环境有这么糟，原生皮都活不下去了？”云息问。
“所以这里被评价为‘不适宜居住’，你不是看了旅游指南吗。”乌祁看着远方的道路，“机场商店卖的最好的就是防护乳。”
“可我们没有买防护乳，应该在机场买的。”云息担忧地说，“赶紧找个地方囤点。”
乌祁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自己是未上市的人造人吗？你的皮肤坚固到还不能投入量产，从广告上来看，生化人是可以直接投入全球环境使用的——你要是需要防护乳，我可是要退货的。”
“……”云息根本没见过几次生化人的广告，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厉害，“那你呢。”
乌祁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我早就改造过了，这些批量商用品质量都很一般，和我的没可比性。”
在行驶了几百公里后，终于遇到了一个加油站，在这里他们购买了所有补给。
食品货架有长长的一排，但全都是各种口味的营养剂。原来除了乌祁囤在家里的巧克力、棉花糖口味外，营养剂的口味居然相当包罗万象，完全云息的超乎想象。他挑选了不少中意的口味，终于可以不再和乌祁一起嗜甜了。
云息还注意到，和象牙城一样，这里所有商品都来源于同一家公司。
它们的包装上都印着一个古罗马式的头盔，这是特洛伊集团的图标。
“有天然食物吗？”结账时，云息在柜台问道。
“没有。”店员一边打游戏，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他，“你看我们这像是那么高级的店吗。”
云息只得说服自己接受乏味的营养剂，反正他已经五颜六色的装很多了。乌祁还拿了些应急药品和简单的衣物，各种杂物零碎装了三个购物袋。
“盛惠437特洛伊。”店员疲倦地说。
乌祁付了钱，在店员弯腰去拿袋子时，云息看见他脖子后密密麻麻的一片疹子，红肿的发亮，边缘呈现鳞状的皮屑。
云息皱起了眉，这很像皮肤癌的早期征兆。
乌祁也看见了，但他们什么都没说，拿上袋子就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们再也没遇到一个人，也没有遇到一辆车。
晚饭当然是没有灵魂的营养剂，云息拿了包苹果味的。乌祁这人不忘初心，选了飞机上没吃满足的提拉米苏。
他们打开了车上的挂式电视配餐，乌祁坚持要看本地新闻。
那真的是非常无聊，全都是教育政策和物价控制的老生长谈。然后对特洛伊集团一顿疯狂彩虹屁，社会责任、环境保护、人才培养……
“所有企业都有实习生计划吗，还对穷困学生有特别补助和扶持？”云息听到了几句，好奇的问，“就像杜威的雏鹰计划。”
“对。”乌祁瞄了眼电视，那里正在播放一群年轻人举着横幅合影的视频，各个神采飞扬。
对于那些出身不好的人来说，大型集团的实习生计划就像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是唯一能实现阶级跨越的正道。
乌祁也曾经是杜威的实习生，虽然在老博多嘴里，他只是个倒咖啡的跑腿。
“你为什么不在杜威工作下去呢？”云息好奇地问道，“都说你非常优秀，留下来应该很容易。”
“你觉得我去杜威实习，是为了找到份体面的工作，365天连轴007，加班到秃头还指望靠工资财务自由？”乌祁讥讽道，“还是为了每天晚上十二点最丰盛的加班宵夜，能任选一款天然甜品？”
……
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十二点宵夜有天然甜品，这古怪的福利。
但你，确实不是那种人。
虽然云息没回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答案了。
乌祁咧嘴一笑，“哦对，还有干满二十年可以报销植发的福利。杜威内部特供人造毛，保证你有生之年再无掉毛之忧。”
“想不到杜威企业福利这么好，哈哈。”云息干笑道。
乌祁说，“半年的实习已经够我拿到我想要的信息了，我也找到了合适的线人，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你拿到了什么信息？”云息问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人工智能、萤火虫计划。当然，还有S2层的零号机器人。”乌祁喝了口水，微微笑了笑，“虽然我尽最大的努力只获取了一些皮毛，但是我最终弄出去了一具本应废弃销毁的生化人残骸——你应该知道它最后用在哪儿了吧。”
“啊——我就猜到！”云息想起来了，杜威声称那场大火烧毁的生化人试验机，原来是乌祁放在S2层的替身，“我当时就觉得可疑了！原来是你！”
作为最贵的自由人，乌祁还真有两把刷子。
虽然从他的各种行为来看，转行做小偷恐怕更加驾轻就熟，日入斗金。
幸好乌祁听不见云息肚子里的吐槽，他满意地收获了云息的惊叹，然后站起身抽出条浴巾，“我先去洗澡了，你洗一下杯子。”
“别把热水都用完了……”云息嘀咕道，他们携带的水非常有限，到溶洞前没有其他补给点了。
水槽上方有个窗户，云息边洗杯子边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
夜幕已然降临，黑暗从天而降盖住了整片平原。周围没有任何光源，距离房车不远处就是固体般的漆黑。虽然夜晚还能勉强行进，但新西兰市路况糟糕，他们认为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云息几乎都想给杜威写封建议邮件了，所有生化人的眼睛都应该要加入夜视功能才对，这又不贵。
云息把杯子收进橱柜，乌祁还没洗完，干脆跳下了房车透透气。
乌祁就擦着头发出来时，车内不见云息的影子，门却大开着。他往外一探，果然就在车顶上发现了云息。
云息正舒服的躺在车顶上，惬意的枕着自己交叠的手臂。
听见乌祁的声音，云息却也不看他，只朝天空抬了抬下巴，“你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天空吗？”
乌祁也抬头望去，入眼就是璀璨的星空。
“没有，新西兰城的星空是独一无二的。”乌祁说。
当然没有，世界上这样悲凉的土地只有一块。
很多年前，有批人毁灭了这里的一切，然后他们相继离开留下了这片荒芜的无人区。
这里没有灯光、没有声响，甚至也没有云，也几乎不再会有雨。
因此当太阳西落，坠满星河的幕布拉起时，视线便再无阻挡。密密麻麻的星辰洒满了天空，又聚成了条波动流淌的银河。
在城市璀璨时，星海便会退潮。
当大地黯淡时，夜空才会亮起。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东西，感觉永远都看不腻。”云息眯着眼说，“玛利亚给我看的电影那么多，怎么都没有这片星空呢。”
“玛利亚的电影数据库恐怕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了，她不能冒险给你看最近的电影。”
“那倒也是。”云息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子轻松的晃动着，“现在有人过来拍吗？”
“新西兰市已经不适宜人类生存了，在这里的大气变的足够薄后，你看见的所有星辰都可能致命。”乌祁站在地上，也抬头看着星空，“这里很多生物都发生了不明变异，拍电影能熬出半个剧组的癌症。”
“看来这美景就只适合生化人。”云息说。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承认自己生化人的身份，可这语气，怎么有种“人类，尔等不配”的意思呢。
“……那你慢慢欣赏吧，本人类要去休息了。”乌祁说。
他正要离开，云息忽然轻声说了一句，“等查明了我的构造，你会把我销毁吗。”
乌祁停住了脚步，“大几率不会。”
“那你会删除我的所有权吗？”云息又来了一句。
“我不知道。”乌祁叹了一口气，诚实的说，“现在说这个太早了。”
云息沉默了，从乌祁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脚停止了晃动，片刻后云息说，“有一部电影，是之前玛利亚给我看的，我很喜欢。主角的父亲说过这样的话：天空中的星星都是我们伟大祖先的化身，他们会永远守护着你。如果你感到孤独和寂寞，就可以抬头看看星星。”
“这里的星星这么多，但没有一颗是我的祖先。我没有来处，但或许会有归途。我不想再成为个试验品了，我想依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云息撑起自己，他盘腿坐在房车上，低头看着乌祁，“现在说这些是太早了，可等所有事情都水落石出后，我希望能……自由。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化成一颗星星。”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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