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278、喜结连理（3）

　　“尉屠耆，过来，过来。”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皎洁的月光洒在拜火庙上面，带出一种幽静神秘的氛围，使得拜火庙在茫茫的夜色中更显露出一轮亦真亦幻的迷人景色。黎帕那拽着尉屠耆往城外跑，“看看我们粟特人的蹈火圣典。”

　　尉屠耆看见庙前人头颤动，许多男人光着膀子互扔火把，天空仿佛下起“火把雨”。场面颇为壮观！！天空微黄，渲染出一种温馨的感觉。他仰望星空，一大把炫目的金色火花映入眼帘，金色花骨朵在云霄之中霎时绽放出一朵绚丽的金色花朵，展示着高贵典雅之美。朵朵金花在空中徐徐绽开，如“天女散花”，又似一场“流星雨”。然而美丽之后就要付出代价。金花凋零之后散化成火星，划破天空，坠落，融入黑夜之中，最后无影无踪，只能听见人们无尽的感叹……黎帕那兴致勃勃地说每人可以投掷5次。不过这只是蹈火圣典仪式的一部分。

　　每次举行蹈火盛典之前一夜，准备参加的人先向火神做一夜的祷告，其他人则挖出一个长二十三尺，宽九尺，深五尺的土坑，在底部铺一层石头最后再铺又一层木头，点上以后通夜燃烧。由于热力逼人，次日看火的人需用长竿把燃烧的木头拖出来再把灼热的石头铺平。

　　圣典之中，参加蹈火的人在祭司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跳进火坑在坑里围成圆圈走动。他们双足赤裸，脸上毫无痛苦的表情，而是轻松自如，从起点，一步步走出火坑同时大声说“愿善神保护我们！”然后返回神庙，“感谢善神的馈赠！心存感激！”其他人也跟着大声祷告，盛典结束。

　　“黎帕那。”尉屠耆沉思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有一个想法。”她问:“什么想法？”尉屠耆说我要去见大祭司。

　　“王子想入教？”加萨尼惊诧地看着跪在圣火面前的尉屠耆，“这个……”尉屠耆点点头。坚定地回答：“是。”

　　“王子。”加萨尼看了看旁边的黎帕那一眼说：“这个恐怕不大妥当。你是王室宗亲，倘若以后……我是假设哈，假设以后你有能够继承王位的机会……楼兰人奉佛教为国教，从来没有过信仰异教的国王。”“太让人为难了。所以我觉得王子应该慎重考虑才是。”

　　尉屠耆说我已经决定了。外面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但我从来就没有觊觎王位。黎帕那不愿意进佛寺，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我选择妥协喽。否则怎么成婚？

　　“王子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好吧，我先来和你说说教义。”“与佛教一样，也是导人向善的；不分种族血统；只要是信徒，在神面前都是平等的，不管你是楼兰人、匈奴人还是汉人；只要是拜火教信徒，就是兄弟姐妹。”

　　“粟特人的仪式入教礼，一般在少年十五岁之前举行.......在祭司主持下，少年进行祈祷，给自己系上三匝腰带象征着在思、言、行方面做到至善，并且在今后的生活中都要保留此腰带。祈祷每日五次———分别在日出、正午、下午、入夜、午夜。洗净脸、手、脚并解开腰带。捧在手中，两眼望着圣火向阿胡拉玛兹达祈祷，最后系上腰带......”

　　“亲王。”伯金给坐在地台上六神无主的童格罗迦倒茶，安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王子还年轻，以后生儿育女有的是机会。”“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童格罗迦忧心忡忡：“安归不愿意碰庶公主，处处羞辱，庶公主又见不得安归的侍妾有孩子，这可怎么办？这以后，安归再和别的侍妾有了孩子，庶公主总不能每次都痛下杀手吧？！”

　　伯金说：“亲王你已经承诺将侍妾的孩子交给她扶养？”“是啊，可是她不愿意……”童格罗迦的头一阵一阵地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采邑里面每日有许多事情，我一个人忙得得像陀螺，安归又毛毛躁躁，指望不上……”说到这里突然脑子里激灵，他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脸色一变，蓦地一拍桌子气哼哼道：“都是那个不懂得持家的愚钝婆娘！”

　　“玛雅！”童格罗迦来到王妃寝宫前，一脚踹开门，对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妻子大声咆哮：“家里现在闹成什么样了，出了人命，你这个主母怎么当的，居然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就知道梳妆打扮，打扮！！”“咣当”玛雅始料未及，吓得失手将胡杨木梳子掉在地上：“我，我有什么法子？你儿子娶的可是公主，是国王之女，我管得了吗？”“再说了，庶公主上面还有一个厉害人物，稍不顺心就能把整个国都搅得鸡犬不宁”“够了。还敢拿无能当借口！！”童格罗迦挥手打断她的话：“如果你但凡有点能耐也不至于让嫡公主亲自出面来解决这件事！”、

　　“童格罗迦，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当初国王在我面前说的那些不阴不阳的话，你是知道的，我能怎么办？”“好，既然如此，我以后就让庶公主当家！”话音刚落听见仆从说二王子回来了，正找你呢。童格罗迦甩手回到书房看见早已等候于此的尉屠耆，语气缓和：“怎么了。”

　　尉屠耆说我是为了和黎帕那的婚事来的，童格罗迦叹了一口气，来到书桌前坐下：“国王也正烦心呢。嫡公主忠于拜火教不愿意进佛寺订婚，可不愿意订婚，婚礼也办不了。

　　尉屠耆兴冲冲地说：“父亲你别担心，我已经解决了。”

　　童格罗迦惊诧地问你怎么解决的？尉屠耆把自己皈依拜火教的经过告诉父亲：“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娶黎帕那了。”

　　“儿子。你真傻。”对于儿子没经过自己同意就私自叛离佛教的做法，童格罗迦并没有生气，而是苦笑：“你以为你放弃信佛，皈依拜火教就不会拥有继承王位的机会了吗？”“别忘了你的身份，国王的亲侄儿。你要娶的是国王的嫡长女。如果以后真会走到那种山穷水尽迫不得已的田地，该是你也还是你。逃不了的。”

　　“只要能为楼兰人造福，楼兰人根本不会在意你的信仰。”

　　“呵呵。孩子。”陀阇迦在筹备婚事之前特意带领宝贝女儿去观看她以后的居所——公主府，位于东城区最东的位置，距离王宫约三十里地，步行要一个多时辰，坐马车最快也就一碗茶的功夫。

　　公主府建造在一个占地一百亩的大花园之中，而花园则被砌在一片灰色泥胚砖墙之中，

　　进入拱门就可见到花园中的主体，宫殿的前面是一个三面开放的巨大门廊，由二十根纤细的螺纹木柱支撑起的巨大华丽有着精美镶嵌装饰和横梁的天花穹顶；陀阇迦说他特意让工匠在柱子里面放置了特殊的香料，可以有效地防蛀。门廊前面有一个长三百三十尺、宽四十八尺的水池，水池四周刻着精美的野兽石雕，

　　大殿平台的正中，还有四根大柱子环绕着水池，站在池边朝宫殿望去，二十根柱子与清晰辉映在水中同样二十根柱子浑然一体，格外美妙。

　　黎帕那仰头注视着门廊，有三个拱顶且都是以珍贵的木材制成的，连缀满几何花纹的天花板也是用不同颜色的木料拼制而成，父女俩和仆从顺着水池前行，进入宫室看见正门使用大量琉璃装饰，恍如明镜，她顿时灵感迸发说这里就称为“镜宫”吧。

　　宫室的侧面同样由巨大木柱支撑，墙上还有波斯风格壁画。门廊后的宫殿入口类似拜火庙的镜厅，装饰材料采用波斯人擅长的石膏打底然后在其造型复杂的表面镶嵌上打磨得如镜子般光滑的银片。宫室内许多大厅穹顶都装饰镀金图案的波斯壁画，墙上则是风景画和楼兰人狩猎场景的绘画，另外还有许多以神话故事和文学情节为主题的壁画。这些巨幅壁画,人物神采隽永，栩栩如生，踏入其中，如同踏入一座艺术殿堂，非常符合黎帕那的喜好。她很兴奋，到处走动观望：宫室的主体建筑是相互贯通的左中右三个大厅，两侧还有配殿以及大大小小三十几个仆从居住的小房间，室外设有幽深的立柱廊道。

　　宫殿的四周整齐地种植有苍松翠柏与低矮密集的波斯风格花卉园林。波斯园林中树木与水是永恒的主题。楼兰王为了满足宝贝女儿的喜好，别出心裁地注入了波斯式理念，突出拜火教四大元素——天空、水、大地、植物的象征意象。整个园林呈对称的几何形，宫殿背后沿着中轴线也布置了长方形水池。虽然比门廊前的那片小许多，但由富足水源灌溉出来的渺渺翠色依然引来了无数的赞叹！

　　天空的黑幕降了下来。似乎是因为天香长公主婚事临近的缘故，东城区的氛围变得与往常截然不同。万家灯火通明如繁星闪烁，明光辉煌，万缕灯光如利剑一般，把茫茫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而近处的灯光射向一望无际的远方；射出来的灯光错落有致、五光十色、壮观辉煌。

　　“王弟，今晚的全羊宴是黎帕那亲手为你们烹制的。”陀阇迦笑容满面，盛情款待童格罗迦一家，“牢兰海畔散养的羊儿……春食芦苇飘香、冬嚼红麻芬芳、秋啃胡杨馥郁、冬咽甘草生香，从小喝坎儿井水，吃草药长大，肉质最鲜美。”

　　“王兄今晚设宴款待，是为了尉屠耆和嫡公主的婚事吧？”

　　“呵呵。是啊。公主府已经建成了。”陀阇迦边说边悄悄瞟一眼坐在童格罗迦旁边的表情沉闷的安归，“本王开始准备他们的婚事。成婚以后，他们就住在公主府。”这时候一股肉香飘了过来，侍女端着一大盆羊肉串过来。羊肉肥瘦相间地穿插在红柳枝上，金灿灿的通体透亮，看着十分诱人。

　　童格罗迦拿起一串品尝，羊肉上面还撒着各种香料，外焦里嫩，吃起来包含特色的香味却不腻，“天香长公主的手艺果然高超。尉屠耆能够娶到她为妻实在是天大的福分。”宴席除了羊肉串还有西域风味的手抓肉、烤羊排、馕坑肉等，侍女还端上一盘盘酸甜的青萘果做餐后解腻用，乐师奏起优缓迷人的冬不拉音乐，让人沉醉不已

　　“玛雅王妃你也尝尝。”陀阇迦依然笑容满面地寒暄着，“噢，是，是，谢谢国王。”玛雅虽然心里顾忌着黎帕那的那双阴恻恻的眼睛和羊肉里面是否和上次在琥珀宫那样藏有猫腻但放着国王的面无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一串肉慢慢咀嚼。“还有安归。诶，你小子怎么回事？”陀阇迦看着他问：“怎么不吃呢？是不是肚子不饿？”

　　安归忙说：“不不，侄儿饿了……多谢国王关心。”“去。”童格罗迦命令说：“把羊头肉敬献给国王。”“国王不单单是你的伯父。还是你的老丈人呢？”

　　安归只好把烤全羊上的肥美羊头肉割下来装在盘子里，亲自双手端送到陀阇迦面前，跪在地上，小声说：“敬请国王陛下享用。”

　　“安归也是好孩子啊。”陀阇迦微微一笑欣然接受羊头肉，“成婚这段时日，你和海珑麟过怎么样？还好吧？”安归感觉到伯父兼老丈人是话中有话，垂着眼皮子。欲言又止，“好。还好。”

　　“哎。本王年事已高，虽说身边有子女，无奈世事难料。那三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陀阇迦望着安归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本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希望她们早日生儿育女，把血脉延续下去。”

　　安归听到“生儿育女”这几个字，再也忍无可忍，正要张口说话，被陀阇迦止住：“你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海珑麟确实做得欠妥。你也不用太计较，毕竟还年轻嘛，以后日子长着呢，孩子还会再有的。”

　　“呵。”安归苦笑一声：“我哪敢啊。就怕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小夫妻之间没有感情很正常，时间长了相处久了依然就有了。”陀阇迦吃了肉，又喝了一口美酒，谆谆教诲：“楼兰的婚俗是一夫多妻多妾，你虽然是我的贵婿但也有纳妾的自由。海珑麟眼下还没有生养，你的侍妾若生了孩子可以考虑交给她抚养，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童格罗迦坐在后面只管喝酒吃肉，默默聆听国王对儿子的教诲，“我父亲已经和她说过这个问题，”安归说：“她不愿意。”

　　“这么说，你也同意把庶出的孩子交给她扶养？”

　　“只要她安分一点，管住那张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讨厌的嘴，”安归沉默片刻，说出自己的心里想法：“我倒可以考虑。”“我安归也不是小里小气的人，喜欢抓着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不放，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可她……”

　　“黎帕那。”尉屠耆兴冲冲地往心上人的寝宫跑，因为本来彼此就已经约好趁着父亲进宫提亲的机会一起用膳，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心想她准备了什么样的美食呢，然而进门却看见死对头已经抢先一步———吾日耶提和曼琳站在旁边看着海珑麟大口吃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吃大喝，尽显大漠民族的豪放之风。黎帕那特意为姐姐准备了米饭或馕饼，就是最拿手的红花米饭，用波斯红花将米粒染成金黄撒一些在米饭最上层，不仅漂亮还增加了香气。另外还有野外采摘来的非常酸的小红莓，撒在米饭上增添色彩，而且酸酸的口感也很开胃。馕饼是配着羊杂汤的吃法，把饼掰碎泡在汤里然后和羊杂一起囫囵吃掉，鲜美无比。

　　“王姐，慢点，慢点，还有很多呢。”黎帕那看见海珑麟吃得津津有味，也很开心，寒暄着边给她再盛了一碗肉汤，这汤的作法非常简单，把羊肉、豆子、皮牙子等食材放入锅中长时间炖煮，炖的时间越长越好吃，出锅之后放入陶罐，配上菝蒱叶、蔬菜叶、馕一起食用。酸酸甜甜的不仅开胃而且巧妙地化解了肉的油腻，这一顿有肉、有菜、有汤、有主食。难怪吃得如此开怀。

　　黎帕那看见尉屠耆来了便让曼琳过来盛一碗肉汤。“诶呀。”尉屠耆直接走到死对头旁边坐下，出言嘲讽：“搞得几年没进食一样，是我们家虐待你了吗？”海珑麟只顾大口吃饭没搭理他，黎帕那笑说我方才和王姐谈了好久，就是那怀孕的婢妾的事情。“那事啊。”尉屠耆扭头望着死对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不让王兄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海珑麟不耐烦地说与你何干，少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