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55、灾厄

　　等到三人眼前一亮时，已立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岗之上，此时天空电闪雷鸣，乌云滚滚，雨也越下越密，似有倾盆而下将整个山野淹没的势头。
　　老僧则背对三人立在山头，抬头望着远处乌云最盛的所在，微微摇了摇头。
　　云蝉和梦鲸尚来不及说话，一边的哈哈僧回想起之前自己竟在盛怒之下犯下无数杀戒，那些水族虽为妖邪一流，到底却是生灵，尤其焦三公子竟也被自己误杀，自己此生尚未动过任何杀念，竟在顷刻之间就犯下如此大错，不觉埋下了头，向着老僧跪下，戚戚然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云蝉和梦鲸方想替哈哈僧开口求情，老僧转过身来，脸上却并没有怒意，平静地冲着云蝉和梦鲸双手合十说道：“老衲法号空空，两位小施主不必替小徒说情，万物皆有定数。”
　　两人闻言，慌忙复又跪下向空空僧施礼。空空僧只是微笑注视着二人，待两人施礼完，便又转过头对着哈哈僧说道：“徒儿，你且起来。”
　　哈哈僧却依旧一动不动跪在当地，原本哈哈僧也并不是畏惧师父责罚，反倒是因自己妄开杀戒内疚不已所以才长跪不起。
　　空空僧于是说道：“你此生出生便遁入空门，怎的还这般痴？万物皆空，不过是因果轮回中的一个推手罢了，定数已成，徒生杂念何用？”哈哈僧闻言，只得满脸悔恨地站了起来，走到师父身边，然后埋首不语。
　　空空僧用手向着哈哈僧脚踝处轻轻一点，从方才被银蛇咬伤的伤口处竟涌出一股黑血来，那黑血在空中翻滚片刻后忽然凝聚成一条细长的小蛇模样，然后面目狰狞地向着空空僧飞扑而去，只是尚未近身，也未见空空僧作了何法，只听“呲溜”一声，黑蛇便化作一股黑烟悄然散去。
　　“这是？”云蝉诧异地问道。
　　空空僧平静说道：“那焦三公子，虽是异类，却并未曾为恶，且有他管束，那些水族也多学着向善，纵有凶恶之徒，也多按捺性子不敢造次，此番实是劫数使然。”
　　听空空僧这么一说，三位少年才警觉似是杀错了人，心中不觉都悔恨起来，尤其梦鲸，不禁在想要是少了误会替焦三公子取了剑，说不定日后还能交一好友，只是可惜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
　　“可是……”云蝉疑惑说道：“那山中猎户，即便不是他所害，也确系他手下所杀，何况他事后还去害了那对母子……”
　　空空僧轻轻摇头，然后说道：“方才从徒儿脚踝处引出的唤作厄蛇，它趁方才混乱时咬伤徒儿，这厄蛇最能乱人心智，故而方才引得小徒酿出大祸，而其余的灾事也都是由厄蛇之主引起，却并非焦三公子一党。”
　　听闻空空僧这般说法，三人才明白自己竟暗中上了当，被这厄蛇之主用计挑拨，结果误杀了焦三公子酿成了大祸。
　　梦鲸和哈哈僧尚未说话，云蝉已然控制不住怒火，咬牙切齿说道：“这厄蛇之主到底是谁？为何要暗中作梗，害死了焦三，还让我们扛罪！”
　　空空僧平静说道：“它已离开此地，尚不是时候与它论罪，日后小施主自会有所遭遇，眼下需要解决的却是鲧所带来的灾祸。”
　　“鲧？”云蝉和梦鲸皆不明所以，诧异同声问道，“那是何物？”
　　空空僧答道：“鲧乃上古巨鱼，其大无比，潜伏在山脉之下，常年沉睡，一旦醒转，则会引起地动山摇，并引发地穴洪水催动巨浪祸乱人间。”
　　“我们杀死焦三公子，怎会惊动了鲧？”梦鲸不解问道。
　　空空僧继续答道：“蛟类感应最为灵敏，尤其父子连心。焦三公子被小徒刺死的时候，在乌江上游牂牁湖潜居的蛟王已然感应，加之厄蛇之主事前曾有挑拨，蛟王丧子后震怒失常，一面用蛟王灵力催动鲧的复苏，一面已经领着牂牁湖的水族前来复仇了。”说罢空空僧向着天边一指，众人望去，果不其然，乌江上游地区已被连片的黑云包裹，电闪雷鸣之间，漆黑的密云里不时能瞧见影影绰绰的黑影，向着这般疾速袭来。
　　众人这才知道，自己不竟是闯下了杀死焦三公子的大祸，更是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面前前来问罪的蛟王一党还算小事，鲧要是真的全然苏醒，莫说并州，整个神州大地恐都将面临一场洪灾大祸。
　　至此，云蝉和梦鲸都皱紧了眉头，云蝉低声向着空空僧问道：“前辈……可有办法解救……我等万死不辞！”
　　空空僧平静说道：“若非事态已然失控，老衲也不会遁光赶来。且等与蛟王打了照面，老衲施法逼它回了牂牁湖，然后老衲与小徒先与蛟王周旋，两位小施主需即刻安抚鲧，让它再次入眠。”
　　听到尚有法可以挽回，不仅二人，连一直丧气垂头的哈哈僧也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师父，想要听清该如何挽救局势。
　　“那……该如何安抚鲧……还请前辈告知……”梦鲸声音很轻，但语气却颇为坚定。
　　空空僧点了点二人，说道：“让鲧复苏或沉睡都是极难办到之事，巧却巧在刚好一个应在蛟王身上，一个便应在二位小施主身上。二位小施主有我佛门至宝，且下到牂牁地穴后还有一番遭遇，自有办法，不过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也有变数，此乃关系天下安危的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不可抱着定胜之心有所松懈。”
　　二人听到空空僧这般说法，料定前辈所说的佛门至宝定是指空相揭谛轮，而照空空僧说法，前往牂牁地穴还另有遭遇，而此事确是关系天下安危，于是双双坚定地点了点头。
　　空空僧转过头对着哈哈僧说道：“蛟王来了，且随老衲染些俗世之事吧。”
　　说话间，那天边的乌云已然滚到头顶，一阵震天的劈裂声过后，乌云忽然裂开，从中传来一声怒吼：“还我儿命来！”
　　那厚厚的黑色雨云在天空中裂开，背后的天色如陈腐的血液一般的暗赤，血色的天空中赫然立着一位手持长杖身材壮硕的老者，身披金甲，一头银色长发，胡须也是苍劲的银色，与长发混作一堆，却依旧不能掩盖住脸上可怖的表情，那表情震怒中带着哀伤，越发让这张苍老的脸看起来更显老态。
　　梦鲸低声问云蝉道：“你不是说蛟不能腾飞的吗……这蛟王怎的却立在空中？”
　　云蝉虽见惯大场面，却也有些被面前的场景所震慑，低声回应：“那足见这老怪物道行的确很深了啊……”
　　这一边蛟王一声怒吼后也不再多语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杖，这是一柄通体翠如碧玉的古杖，闪着莹莹的绿光，只是一挥，那碧玉杖的顶端便散发出无数道耀眼的绿光，然后那些光芒幻化成了一柄柄锋利的光箭，向着四人袭来。
　　而伴随光箭雨的袭来，从四周的乌云里更是忽然钻出数不清的长蛟毒蟒，翻滚着一同向着众人飞来。
　　“我的妈呀……”云蝉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抱着梦鲸就往后退，却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抓，回头一看却是空空僧。
　　空空僧伸出双手，一手一个抓住了云蝉和梦鲸，然后低语道：“这里且由老衲应付，尔等快去地穴安抚鲧。”说话间，佛光一闪，二人便觉眼前一花，猛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脚底袭来，自己竟就此被向着下方吸去，只不过一瞬间，再睁开眼时，面前的蛟王和箭雨皆已经全然不见，忽然置身于一处无边的地穴之中，暗无天日，四周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伴着隐隐的轰鸣。
　　两人方在错愕间，耳边又响起了空空僧的声音：“鲧藏身于牂牁地穴之中，原在地下五百丈深处，其身约千里之大，尔等需寻到鲧心方位设法安抚。老衲已借佛法将尔等送至鲧处，需快些行事方能救天下于洪涝妄灾之前。”
　　话毕便不再有声，想来此时空空僧正被蛟王缠斗，看来接下来寻到鲧心所在得二人自行探寻了。
　　“你说……”梦鲸颇为担忧地望着头顶，却只能看到黯淡的岩层，“哈哈小师傅和前辈不会有事吧？那蛟王看起来着实很厉害……”
　　云蝉一拍梦鲸头，笑着说：“呆子，莫乱担心，蛟王的确看起来很凶，还发了疯，但是小和尚都那么厉害，何况前辈？我倒是一点不担心的。”
　　梦鲸看了一眼嬉笑的云蝉，摇头说道：“也就只有你，事到如今还笑得这般轻松。”
　　“莫乱想了。”云蝉拍了拍胸脯，“拯救天下的大事可是落在了我们俩身上了，他们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也快些找到鲧心，然后让它继续睡下去才是正事。”
　　云蝉脸上的笑总能让梦鲸瞬间安心下来，梦鲸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