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Golden Key》向山

107、感情的奴隶

　　“等等。”雷欧力听得胆战心惊，表情诡异，“我记得self是台机器的名字，你该不会说那台很厉害机器人是个人吧？”

　　他今晚经历的怪事太多了，往几年加起来都比不过今天一夜，就算现在男孩告诉他那台机器人里，关押着一个人类灵魂他都不会惊讶。

　　不过当他真的这么说的时候，雷欧力还是惊掉了下巴。

　　“self是人。”阿尔法补充道：“不是你想的那种，self是人造生命，和你和我不一样。”

　　“我倒没觉得你和我哪里一样……”雷欧力低声吐槽，阿尔法视作无意义的话，只当听不见。

　　雷欧力将他的反应收入眼里，面对这种人胸中涌出股股挫败感，“你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除掉一台机器，你们这种说话藏着捏着的人真的很讨厌。”

　　阿尔法沉默几秒，咽下直白的生命威胁，挤出修饰后的谎言，“那台机器被恶魔诅咒过，会蛊惑它的主人和它一起变成机器，凡成为它主人的人都不会听从别人的劝告，全心相信机器的话，盲目替换自己的器官，最终死亡。”

　　“它的历任主人都是这么死的，只有严重违背意愿才能暂时脱离那台魔鬼机器控制，趁机杀掉它。”

　　雷欧力觉得这故事有点离奇，但结合今晚的经历和那台机器偶尔表露出来的人性化反应，似乎又有点可信，端着下巴摩挲胡茬，面容纠结。

　　阿尔法趁热打铁道：“那台机器喜欢你，她死了下一个就是你。”

　　雷欧力吓得原地蹦了起来，一瞬间许多不合理的事都在脑补中变得合理起来。

　　比如说云霄那女人为什么突然找他表白，一定要和他交往，前后表现奇奇怪怪，原来是被操控了！

　　比如那台机器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好像在观察他。

　　原来是这样！雷欧力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套进了绳圈，而自己居然毫无所觉，反应过来一阵毛骨悚然。

　　阿尔法道：“照我说的做，能救下你和她。不要被她看出破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台机器会监视别人。”

　　雷欧力立即扭头看向四周，一惊一乍，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觉，平静的黑夜里仿佛多了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现在不在这里。”阿尔法道：“下次来找你的时候用我教你的话，请她杀掉西索，她不会同意的。”

　　雷欧力狐疑地盯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男孩，“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说，你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吧？”

　　阿尔法道：“你必须先和西索战斗，她和self才会分裂。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个男人有特殊的意义，你不行，我也不行，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不松口，我们才能得救，我们的命都在你手上。”

　　“现在的小鬼真可怕……”雷欧力感慨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心里慢慢接受了事实，不论是真是假，总被缠着他也很烦。

　　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以前是我的老师，现在住在一起。”阿尔法恬静一笑，冰消雪融，具象出丝线治好了酷拉皮卡，往前走出六七步，忽然回头恳求：“不要把我说出去，她会杀了我。”

　　“谁管你！”雷欧力没好气的回复，却还是将话记进心里。

　　……

　　云霄举着两根树枝当伪装，小心翼翼潜回战斗爆发的地方，那里只剩一片焦黑的痕迹，无数树木花草折断，小杰、西索、self都不见踪影。

　　她松了一口气，生怕看见小青蛙或者self的尸体。

　　标记还在，所以西索肯定活着，最多身受重伤，平心而论西索十分抗揍，所以应该没关系。

　　而且她对self下过命令，以牵制为止，禁止直接攻击，self顶多对她表示抗议，没本事违反她的命令，西索重伤的概率理论上很低，除非他自找麻烦或者self突破自我。

　　如果self突破自我，危险的就不是西索而是她了。

　　云霄闭了下眼睛，自认为了解自己，如果某天self拥有与她违背、极其强烈的自我渴求，想要成为什么正义使者，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杀掉她。

　　因为唯有自己最清楚自己的黑暗，在self看来她一定是面目可憎的恶徒。

　　循到标记去到一片树木高耸的森之海洋，云霄鬼鬼祟祟猫步靠近，轻轻拨开灌木丛，露出一双眼睛。

　　西索站在茂密的树林里，身旁聚集起了大量的嗜血蝶，周围都是参天古树，密布透风的树冠遮蔽了初升的朝阳，他的脚边躺着一具考生尸体，出血量极大，胸口被开了个大洞，看起来是一击致命，前后贯穿而过。

　　self依然不见踪影。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西索侧过身体面向她那所在的方向，露出一条被轰至糜烂，血肉模糊的胳膊。

　　云霄看得眼皮狂跳，畏畏缩缩才草丛里出来，同时颇为好奇，“你怎么发现我，知道是我的？”

　　西索觉得她又蠢又呆，没有一丁点优点，目光飘向她手举着的两根树枝，云霄顿时会意。

　　一片荒草中多出两棵奇形怪状的无根树木，西索不知道就成瞎子了。

　　丢掉伪装，云霄搓搓手，露出尴尬讨好的笑容，“你的手……我们别考了好吗，去找能力者治疗，肯定有治愈系的能力者。”

　　她去年还在想假如阿尔法开发出治疗系的能力，就想办法把他丢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没想到竟然真会有用到的时候，真是讽刺。

　　西索垂下眼帘看向手臂红黑相间的大面积创口，忽然抬起手臂，伸出舌尖，慢慢舔舐起创面和干涸的血迹，动作越来越用力，呼吸急促，仿佛在品尝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将混合着肉末的血液飞快地卷进口腔，一点一点品味，看得云霄身体僵硬，目瞪口呆，几欲先走。

　　“你是森林里的野兽吗？！”她爆出一句吐槽，用来缓解精神压力。

　　“真没礼貌~我只是在清洁而已。”

　　西索放下手臂，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抽出一张手帕盖在上面，接着伸手一抹，伤口恢复如初。

　　不过只是障眼法，伤痕还在，裂痕还在。

　　他侧目看向云霄，眼神冷淡，笑容恣意，“你不看好那两个人，我会杀掉他们~这是我对你的宣战哦，别想逃跑~”

　　云霄深吸一口气，顿时感到一阵烦躁，如果跪下有用的话，她一定会给西索跪下。

　　“你为什么非要抓着他们两个不放呢？你的真实述求是什么，到底有什么不满？杀人是手段，不是目的，你能讲点道理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无理取闹的小鬼。”

　　“小孩子才玩闹别扭的把戏，成年人都有什么说什么，人如果不说话，那长嘴就没了意义。”

　　云霄真的厌烦了，几乎是压着怒气在说话。

　　从考试开始，不愉快的事已经持续了太久，迫切需要一个结局，无论是好是坏。

　　西索不以为意道：“语言是误会的开端哦~我不认为你不能理解~”

　　“我不理解！”云霄斩钉截铁地回道。

　　如果这里不是西索，如果这里换个人，她早就转身离去，才不会反复追问。

　　说到底，她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说到底，她一点也不关心人，令人烦恼的琐事，已经太久太久。

　　可他毕竟是西索，这就是忍耐的理由。

　　云霄咬牙道：“我不理解！我只是想要他帮忙让self看清，什么朋友、家人、憧憬、向往，都是一坨臭狗屎！他为什么不愿意呢？！我甚至不要求他失去自由和对self忠诚！我只想买个服务！”

　　“为什么他要一次次的拒绝我呢？什么尊严？那是什么可笑的东西？能换来什么？”

　　“如果我要写书的话，我一定会写《感情的奴隶》、《亲情的小丑》、《爱情的弱智》、《友谊的悲剧》、《人类的蠢货》！”

　　“为什么换了个世界，热血的笨蛋还是死不干净呢？”

　　云霄恶毒地咒骂着，深深痛恨所见所想的一切。

　　她停下来，忽然扭头看向西索，噬着眼泪，神情悲哀。

　　“你，又在其中扮演什么呢？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活着，活久一点，再久一点，就算帮了我的大忙，我清楚知道我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西索说着什么要帮她考察，在她看来完全就是多管闲事，帮倒忙。

　　如果他不是西索，她现在一定把他挂树上，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可他毕竟是西索。

　　“……”西索沉默了一下，然后露出在云霄看来有些流氓、耍赖的傲慢笑容，“魔术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和观众解释~”

　　“操！”云霄当时就握紧了拳头，但她转眼又松开了。

　　失去self，失去所有，没有self，她连和西索战斗的能力都没有了。

　　就像一只任人蹂躏的布偶，连路过的野狗都可以咬一口。

　　她忽然又回忆起刚到流星街的事。

　　不是编造的，或者假装给别人看的，那段真实的历史和感受。

　　茫然、恐惧、想死、怀疑毕生所学、到处恳求诸天神佛、对所有人求饶哀求哭嚎下跪，然后绝望，然后和野狗抢食，然后遇到一伙人，渐渐习惯，渐渐怀揣着许久的希望变得乐观放荡。

　　虚假的希望破碎之后呢？那是登岛之后的事，再一次、再一次地粉碎，直到而今。

　　那么虚假的希望之前，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死亡之前的事呢？

　　小时候那么好的妈妈，为什么自己长大后会变成一个恶魔呢？如果没有长大，谎言和假象是不是就能一直维持下去呢？为什么人非要生长、非要变得聪慧、敏锐呢？

　　为什么唯一不讨厌自己的同学，在遇到不幸的时候，自己会哈哈大笑呢？如果没有笑的话，是不是就不一样呢？

　　为什么唯一遇到的，旗鼓相当的对手，在和爸爸吃过一次饭后，就再也不和自己比较了呢？

　　为什么……无论哪个世界，都这么让人讨厌呢？

　　云霄擦干眼泪，不再感到悲伤气恼，“生命是所有罪恶的开端，感情更是邪恶中的邪恶，你确实没必要和我解释，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有self重要，其他都无所谓，你爱怎么做怎么做吧，把我一起杀掉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她平躺下来，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安心等死。

　　西索展现出了他嫌弃而又挑剔的一面：“我可不杀没有战意的敌人。”

　　云霄没有惯着他，直白地发出嘲笑，“别得寸进尺，如果你不是西索，我一定杀了你。都怪你，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想起来我的人生失败了，我经历的一切都是无意义，我恨你们所有人。”

　　西索只听见前半句，稍微缓和了一点儿态度，“我有什么不一样呢~？”

　　奇妙地，云霄振奋了些许精神，仿佛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嗯……你会陪我玩，特别有意思。”

　　“虽然这可能是因为我懒得看别人。我相信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片星空，无论外表多平凡庸俗弱小的人，但我没兴趣探索，我只是表面热情加天生话痨，转头就会把他们忘记。”

　　西索决定再原谅她一次，没缘由地。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不会怎么样~暂时~”

　　云霄鄙视的瞪了他一眼，“我谁的话都不听！叛逆就是我的中间名。”

　　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又能搅风搅雨，领先全世界了。

　　“没人能夺走我的自由，没人！我要让你们全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变成我的机奴，为我征服世界。”

　　西索看得想笑，肩膀一阵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