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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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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赫。
李帝努始终对这个名字耿耿于怀。
若在黄仁俊的心中,给他们所有人排个序,首当其冲的必然是黄父、黄母和李东赫,其次才是李父、李母、女班长、学弟……
至于李帝努,他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年关将至,学校放了假,树上挂起了红灯笼,大街小巷贴满了对联。上午晚点,李母交代了要大扫除,吃过午饭,两人便分好工,勤勤恳恳地干起事来。李帝努倒了垃圾,推着拖把走来走去,黄仁俊哼着小曲儿,抖着鸡毛掸子弹灰拂尘。
“唱什么呢。”李帝努将拖把扔进水池里,擦干额头的汗,揉了揉酸痛的腰,“我妈说在家庭群里发了红包犒劳我俩,你抢了多少?”
“十块二毛八。”黄仁俊喜滋滋地说。
“10块?”李帝努诧异地拿起手机,翻了翻,“我妈说她发了100块,你才抢了10块?”
“那又怎么了,”黄仁俊不满地嘟起嘴,“红包就是图个彩头,心意到了就行。”说罢,又笑嘻嘻地放下鸡毛掸子,摆弄桌饰去了。
高三放假晚,后天就是除夕,黄仁俊买了下午回县城的火车票,速速清理完客厅,钻回屋里收拾行李。见状,李帝努端着水盆,去阳台擦窗户,他安安分分地擦了一阵,耐不住悸动,悄悄回了头。
黄仁俊依旧摇头晃脑,乐颠颠地哼着愉快的调调。
“喂。”李帝努洗净抹布,装模作样地擦起黄仁俊卧室的玻璃门,“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黄仁俊蹲在衣橱前,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再一件一件塞进行李箱。
“放寒假呀。”
“啊?”
“可以见到我妈。”黄仁俊抿着嘴,止不住地笑,“也可以见到朋友了。”
李帝努顿了一瞬,似不在意地问:“家乡的朋友吗?”
黄仁俊嗯了一声。
“是上次,元旦,来找你的那个吗?”
“是他。”
李帝努寻思寻思,轻轻咬住舌尖。
“那他叫什么名字啊?我认识吗?”
“李东赫,你认识吗?应该不认识吧。”黄仁俊合上行李箱,将它立在床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黄仁俊古怪地觑他一眼。“问这么仔细。”
“哦。”李帝努心虚地移开视线,“就是有点好奇。”
“真的吗?”黄仁俊跨过行李,坐上床,撑住下巴看李帝努,“放假了,你不开心吗?”
“真的。”李帝努把那三个字嚼了几遍,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这门有点脏,我给你擦干净了。”又背过身,奋力地擦起窗户,“我挺开心的。”
深冬的阳光,稀薄得像一段飘带,虚虚将两人绑在一起,脆弱得不堪一击。送走了黄仁俊,李帝努倒进被窝里,走马观花般回忆起往昔,越想越不甘心,越琢磨越郁闷。
不行。
他暗下决心。
一定要做点什么,提振一下自己在黄仁俊心中的份量。
李帝努想了一会,麻利地坐起身,把自己拿到的钱分了一半,塞进红包发给黄仁俊。黄仁俊大概无所事事,消息回得很及时。
[?]
李帝努咬着腮帮子,噼里啪啦地打下一排字。
[给你的。]
黄仁俊没收。
[谢谢。]
李帝努不死心,继续游说。
[我妈说,那样对你太不公平。]
黄仁俊没有立即回复,半晌,才悠悠道。
[我吃住都用你们的,这是应该的。]
李帝努默了片刻,直接拨通电话。
“你收下。”他略带强硬地说,“不是我自作主张,是我妈觉得不妥,吩咐我一定要你收下的。”
黄仁俊默不吭声,火车乒乒乓乓的疾行声清晰可闻。
李帝努以为信号不好,把手机举远看了看。
“仁俊?”
“知道了。”
黄仁俊淡淡地说,随后挂了电话。
可那红包仍分文未动。
李帝努难免有些泄气,把手机扔进床头,再次倒回床榻中。
日落西山,红霞万丈,浓烈地晕开在天际,同黄仁俊画本中的描摹如出一辙。
李帝努侧过头,若有所思地凝视夕阳。
他是记得的,黄仁俊很爱画画。自己曾听他提起过,喜欢画画是想记录身边的美景,可相机太贵,只好拿出了画笔。
李帝努摩挲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宿。
三天后,他如料接到了黄仁俊的电话。
“新年快乐!”
黄仁俊先发制人,雀跃地说。
“新年快乐。”
李帝努凝神屏息,静待下文。
城里的新年远不如乡镇的热闹,电话这头门庭冷落,那头却是爆竹不断,锣鼓喧天。好久等不来回应,李帝努情不禁神游天外,想儿时见过的绚烂烟花,以及烟花下,那人俊秀的侧脸。
“……小诺?”黄仁俊犹疑地唤他,“你还在吗?”
“嗯?”李帝努乍然回神,“我在。”愣了半秒,又后知后觉地问,“你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黄仁俊忸怩地说。
李帝努直白道:“你在叫我小诺吗?”
黄仁俊哑然,宛如做了坏事被当场捕获一般羞愧,登时红成了一只熟虾。
“……没……不是的,”他喃喃低语,停了停,赌气道,“不让叫就不叫了……”
“没说不让。”李帝努无奈地扶额,迅速转移话题,“打电话来做什么?”
黄仁俊正色道:“拜年啊。”
“没了吗?”
“嗯……”
“那挂了。”
说完,李帝努当真搁远了手机。黄仁俊上了当,急忙阻拦他。
“等等!”
李帝努暗笑。“不是说没了吗?”
“还有……”黄仁俊空了一阵,小声说,“谢谢你,送我相机。”
今天一大早,黄母便敲了黄仁俊的卧室门,说有人给他寄了快递,要他快快签收。黄仁俊迷迷瞪瞪地下了床,裹着被子跑去客厅拆箱,还没看清究竟,就听黄母轻声尖叫。
“呀,好漂亮的相机。”
李帝努舔舔嘴,不问他怎么知道是自己送的,反而问:“喜欢吗?”
黄仁俊抱紧了怀中的包裹,用力地点点头。
“特别喜欢。”
李帝努松了口气,欣慰地拍抚胸口。
“那就行。”
喜悦会传染,落进冷清的家中,奏乱了心跳,催紧了呼吸。喧嚣中,黄仁俊激动地讲个不停,一会说要给李母带点花卉,一会说要捎点特产,给李帝努尝尝鲜。李帝努偏着头,握着手机,安安静静地听黄仁俊絮叨,待对方唇干舌燥,才柔声接腔。
“仁俊。”
“嗯?”
“没关系的。”
黄仁俊的声音软软的,染了几分迷茫。“什么呀?”
李帝努耐心十足,仿佛在开导小朋友。
“想叫小诺,就叫小诺,想要夸奖,就要夸奖。”
要坦诚地说,要勇敢地做,不必讨好,也不必退缩。
“但想谢谢我,也不用那么麻烦。”
他低下头,吻了吻手机屏幕。
“跟我一起拍张照吧。”
于是有了李帝努手中的那张照片。
也是他们唯一的合照。
过完元宵,高三生们再度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开春后,最重要的便是报考志愿。某天晚饭,李母特意问黄仁俊,想没想好去哪所学校,学什么专业。黄仁俊咬着筷子,满脸苦恼。
“还没有耶……”
可当晚,李帝努潜入阳台时,却听他信誓旦旦地说。
“去南方吧。我想学医。”
不计其数的考试接踵而来。月考、周测、随堂测一拥而上,不容置疑地占据了全部生活。李帝努死死拧着大腿,瞪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试卷上的题目,可困意汹涌,他实在熬不过,只能妥协地倒下。
这不能怪他。
李帝努将脸贴在桌面上,感受阳光透过薄薄的眼皮,刺痛他敏感的双眼。
都怪黄仁俊,激得他大惑不解,辗转难眠,即便勉强入睡,也总是噩梦缠身,频频惊醒。
而噩梦无一例外,均是黄仁俊不一的言行。
考试进行到一半,黄仁俊突然被老师叫了出去,尔后杳无音信,直至放学也不见踪影。
“仁俊呢?”女班长好奇地问,“早上还在办公室看到他了,老班像是在跟他交代什么。”
“这样吗。”李帝努看着空缺的后座,没来由一阵心慌,“不知道啊。”
“小诺,你过来一下。”
回到家,李军委扬声叫他,李帝努暂且放下迷惑,缓步转去书房。进门,李父李母正襟危坐,李帝努狐疑地扫了他们一眼。
上次这架势,还是黄仁俊初来的那天。
“坐。”
李父捧着茶杯,朝木椅努努嘴。李帝努从容地坐下,接过李母递过来的水。
“最近怎么样?”
李帝努耸耸肩。“挺好的。”
“成绩呢?”
“前十。”
“够上北方军大吧。”
“够。”
“那就行。”
李军委点点头,表情端凝庄严,但李帝努却觉得他心不在焉。
“那仁俊呢?”李母接过话题,抽了张纸,凑近李帝努,擦拭他鬓角的汗,“这次模拟考,他考得怎么样?”
“也在前十。”
李母喜出望外。“进步好大呀。”
李帝努也不自觉地弯了嘴角。“是啊。”
李父冷不防说:“你们最近走得挺近。”
“嗯。”李帝努寻思寻思,谨慎地解释,“这不快高考了,我俩决定多背背书,路上相互抽查,所以又一起上下学了。”
末了,顿了少时,抬起头,看向李母:“怎么了吗?”
“没什么。”
李母避开他的视线,低声咕哝道。李军委抿了口茶,突然扭过头,定定地盯着李帝努。
“仁俊要是跟你打电话,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发脾气,听见了吗?”
“我没冲他发……”李父一个眼刀砍过来,李帝努瞬时没了底气,“脾气……”
“反正不许凶他。”
“知道了。”李帝努弱弱地应下,“怎么忽然说这个啊?他都一天没出现了,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
李父语气沉重。“他回家了。”
“哪个家?”
“县城那个。”
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为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他。
良久,李军委按住了太阳穴。
“你黄阿姨她……她生病了……”
“不是特别严重。”
“说是上班上到一半,忽然晕倒了。”
“你听过心跳过缓吗?需要装起搏器。”
李帝努懵懵地看着严肃的李父。“需要多少钱?”
“……十万。”
李军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社保不报销,黄阿姨又没有商保。”
“十万块钱,对于他们家来讲,真是一笔负担不起的巨款啊。”
又说了几句,李帝努离开书房,摇摇晃晃地回了卧室,空洞地坐在床沿,看阳台上葳蕤的植被。五月的青山市闷热不堪,夕阳中,无数的蜻蜓振翅欲飞。黄仁俊疲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喂?”
李帝努回神,瞧了眼屏幕,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打给了黄仁俊。
他赶忙询问:“你还好吗?”
“嗯,谢谢。”
“谢我什么?”
黄仁俊嗓子沙哑。“谢谢你关心我。”
“不客气,应该的。”李帝努搜肠刮肚,笨拙地措辞,“手术费……”
“我会想办法的。”黄仁俊乏力地说。
李帝努那句疑问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在冗长的呼吸声中,逐渐化作一团雨水,灌溉了蠢蠢欲动的歹念。
留下他。
李帝努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趁这个机会,留下他。
他拼命压抑,却适得其反。
他无法忍受南辕北辙,无法忍受朋友、同学,能霸占黄仁俊的身心,而自己却如同无头苍蝇,想要闯入花园,却总是不得其法。黄仁俊会恨他,李帝努心知肚明,黄仁俊会恨死了他。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守着他,总会有拨云见日、云开雾散的那一天,不是吗?
时间会消磨一切隔阂,促成一切和解。
而陪伴黄仁俊度过一次次难关,给他庇护,替他解难,这才是李帝努的职责。
他哆嗦着嘴唇,努力发声。“仁俊呐。”
“嗯?”
“你想好要去哪里读大学了吗?”
黄仁俊默了默,含糊道:“没想好。”
李帝努也装作不知情,压下翻滚的愧疚与惧意,斗胆提议:“我们一起去北方,好不好?”
“我……”
“我爸妈会替你解决费用问题。”李帝努打断他,逼迫自己一口气说完,“你陪我去北方读军政,好吗?”
黄仁俊突然安静下来。
已然深春,藤蔓肆意生长,青葱的大树遮天蔽日,一派生机勃勃的好风光。李帝努屏住呼吸,僵硬地浸泡在斜阳里。黄仁俊静了好久,再开口时,冰冷得判若两人。
“李帝努。”
“在。”
“你有喜欢的人吗?”
李帝努攥紧手心,指甲深深地挖进骨肉里。
“有。”
“那他知道吗?”
“好像……不知道……”
“那你知道军队……”
狂风大作,树叶瑟瑟颤响,隐盖了黄仁俊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说什么?”李帝努塞住另一只耳朵,“我刚没听清。”
“没什么。”黄仁俊空了半拍,回答道,“那去吧。”
“你给我十万块钱,”他犹如搁浅的鲸,绝望却又平静,“我陪你去北方,读军事大学。”
李帝努慢慢垂下头,用手遮住眼睛。
“那,我们说定了?”
“嗯。”
“十万块会尽快到账的。”他揩干泛红的眼角,嗫嚅道,“仁俊,我会对你好的。”
黄仁俊什么话也没说,毅然掐断了电话。
夏日潺潺而来,再见面时,已是高考之后。黄仁俊回来的前一天,女班长发了一则通知,说回学校听宣讲会那晚要聚餐,好歹跟黄仁俊坐了一年前后桌,让李帝努把黄仁俊也带来。彼时李帝努正站在阳台上,托着洒水壶给盆栽浇水。他眯起眼睛,眺望青天白日。
“他最近……不怎么理我。”
“嗯?”
“他学籍不在我们学校,现在不让异地高考,”李帝努慢吞吞地说,“他回县里参加高考去了。”
“还回来吗?”
“回,他东西还放在我家,要过来拿。”
“哦。”女班长思索了半秒,疑惑地问,“这跟他不理你有什么关系吗?”
“……”李帝努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
“那你记得叫他。”
言毕,女班长麻利地挂了电话。
李帝努发了会呆,吹着热风,晒着太阳,有一遭没一遭地浇水。
浇了一阵,自暴自弃地把水壶扔在置物架上。
“啊——”
他烦躁地蹲下身,胡乱揉搓头发。
“到底该怎么办啊!”
宣讲会在次日,安排了一整天,李帝努揣了两瓶水,换上常服出门。走到公交车站,他主动给黄仁俊发短信。
[今天有宣讲会,你来吗?]
黄仁俊没回。
李帝努心想,那应该是不来,转问。
[下午的火车吗?几点到?]
黄仁俊闪烁其辞。
[是的。]
李帝努没太明白。
[哪一趟车?我去接你?]
黄仁俊牛头不对马嘴。
[饭店地址发我。]
李帝努心不甘情不愿,便不作声。
隔了一会,黄仁俊说。
[班长告诉我了,谢谢。]
李帝努挫败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又是这样。
那天以后,黄仁俊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因为相隔甚远,这种异样便被无限放大,宛如粗砺的钢针,深深扎进李帝努的心房。
他困惑过,愤怒过,迷惘过,动摇过,无数次若无其事地靠近,又无数次热脸贴冷了屁股,被三言两语打发回来。
蝉鸣聒噪,天气闷热如蒸。李帝努懊恼地踢飞小石子,看它们蹦到柏油马路上,再落进下水道里。
他宁可大吵一架,撕破脸皮再重归于好,也好过凄凄惶惶地相敬如宾,貌合神离。
烈日炎炎,地面泛着煞白的光,公交车一晃而过,时常能看见车厢内一对对的小情侣。李帝努目送他们经过,看见反光镜倒映出自己孤零零的身影。
他沉思少焉,倏地跳下站台,健步如飞地往家里跑。
“唉唉唉?”李母叫他,“你不是听宣讲会去了吗?”
“不听了。”李帝努一头扎进卧室,找出搁置的发蜡,往头皮上抹,“不都决定好了,还听什么。”
傍晚,女班长播报情况,说黄仁俊已经到饭店了,又问李帝努人在哪。李帝努用肩膀夹住手机,挑挑拣拣老半天,床上的衣服堆成了山,才慌里慌张地出门赶路。
“快了快了,我马上就到。”
女班长沉默片刻。
“李帝努,你别是在凹造型吧?”
李帝努腾地烧红了脸。
“别瞎说!”
“好好好,不说。”女班长笑了两声,无心般提起,“仁俊喜欢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记得。
“不记得。”
“真不记得,假不记得?”
假的。
“真的。”
“哦,那挺可惜的。”女班长惋惜道。
李帝努骤地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女班长意有所指地笑:“他不是好久没回来了吗?我看到有同学给他带了点小礼物。”
“……”
“但看他一直放在手边没拆,我想该是不合心意,又不好意思说吧。”
李帝努顶着腮帮子,左顾右盼起来。
女班长清清喉咙,十分痛心疾首。
“仁俊不远千里,跑回来参加同学宴,却收不到称心的礼物,这也太可怜了吧。”
李帝努捏紧电话,在路边站了五分钟。
继而蹭地转过身,钻进了花店里。
黄仁俊一向不喜欢嘈杂的环境,更不喜欢烟雾缭绕、推杯却盏的酒席。但这不代表他不珍重他的朋友,不感激他的恩师,因此接到女班长的邀约电话时,他仅犹豫了半刻,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还有一个他不愿承认的原因。
他不想跟李帝努独处。
起码短时间内不想。
包间宽阔,冷气开得很足,黄仁俊敬了恩师三杯酒,便坐回角落里扣手机。李东赫跟他发消息,说黄母生命体征稳定,过了麻醉就能醒。黄仁俊抿着嘴说了声谢谢,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仰头长长地吁了口气。
“仁俊,最近怎么样?”
女班长捧着果汁,坐到黄仁俊身边,黄仁俊端起半盏酒,打起精神跟她碰杯。
“还好啊。”
“真的吗?我跟李帝努都很担心你。”
黄仁俊神色一僵。“真的。”
女班长虎着脸,不高兴地说:“别撒谎,你这黑眼圈都快成熊猫了。”
“没撒谎。”黄仁俊漫不经心地辩解,“就是我妈昨天做手术了,照料病人有点累。”
“啊?对不起啊,”女班长愧疚地道歉,“李帝努没跟我说,我不知道。”
“没事。”黄仁俊挥挥手,“他也不知道。”
中途有人过来碰杯,大家齐刷刷地站起来,闹哄哄地说祝酒辞。女班长趁着哗然,斟酌斟酌,拿胳膊肘捅黄仁俊。
“怎么不跟李帝努说?”她呷了口果汁,补充道,“我是说,你妈妈做手术的事。”
黄仁俊把玩着玻璃杯。“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李帝努挺在意你的。”女班长语气坚定,“他很关心你。”
“是吗?”黄仁俊挑挑眉,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女班长,“我还以为,你要问我考得怎么样呢。”
“考都考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女班长拍拍他的肩,笑得十分自信,“咱是朋友,你什么水平,我还不清楚?”
黄仁俊干掉最后一滴酒,露出了近日来第一抹微笑。
招待好黄仁俊,女班长转去其他桌碰杯。被女班长这么一开导,黄仁俊放松了不少,随之也尿意横生。他离开包厢,悠悠地往卫生间走。走了没两步,从后面被人扯住了衣袖。
“仁,仁俊。”
黄仁俊回首。是没什么交集的女生。
“什么事?”
他抖抖胳膊,想抽出手臂。女生惊慌地贴上来,将他的胳膊搂入怀中,抱得更紧。
“我……”
黄仁俊怕伤到她,只好放弃挣脱。
“怎么了?”
女生脸颊通红。
“我喜欢……”
“嗯?”
“喜欢你!”
黄仁俊一愣,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我喜欢你!”女孩鼓足了勇气,无视黄仁俊的怔忡,一个劲地告白,“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从你转来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喜欢你。”
“可你一直都跟班长,还有李帝努他们凑在一起,我怎么也融不进去。”
“仁俊,我不差的。”见黄仁俊毫无回应,女孩急得直跺脚,“我真的不差的。”
“虽然我成绩没你们那么好,也没有你们聪明,但我比班长更温柔,更漂亮,也比……比……”
她咬着下唇,轻声说:“比李帝努更有钱,更有人脉。”
闻言,黄仁俊猛地一抖。
“你为什么会知道……”
女生误以为投其所好,为之沾沾自喜。
“我知道你想学医,对不对?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我听到你跟班主任说了,你想学医。”
“仁俊,你知道吗,我爸爸是做医药器械的,认识很多医学界的大人物。”
“我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跟你保证,这些人脉以后都是……”
“黄仁俊!”
一声厉喝劈头而落,女生瞬间静了音,瑟瑟地咬住手指,红着眼眶缩进黄仁俊怀里。黄仁俊如梦初醒,僵硬地看过去。
李帝努衣冠楚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怀里抱着一束新鲜的茉莉,站在走廊的尽头。
灯光黯然,狭长的走道悄然无声,天花板低低地垂下来,好似泰山压顶。女生抖了抖,抱住他的腰,惊恐地往他身后躲。
“仁俊,我好怕,他好凶……”
李帝努眼看他们肌肤相亲,太阳穴突突直跳。
“黄仁俊,”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