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三云柳同人江湖行》月野星光

36、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江瑕等人入了摩罕德的帐篷，因为华紫音和轩辕巧巧两位佳人相伴，摩罕德虽然贵为大食皇帝，却也甘愿俯首做小，只盼能博得美人一笑。只是他身旁护卫颇为谨慎，看不透江瑕等人的来历，只知道主子色心又起，却难免要耽误正事，因此低声耳语相劝，要摩罕德小心为上，千万不可暴露身份，也不要将自己即将前往火狐族一事悉数告知，免生事端。
　　然而，江瑕精通话术，又兼具识破功力，与摩罕德把酒言欢，闲言碎语了一番后，观察他言行举止，虽然对着女人色眯眯的，但是对他身边的人却有一股天生的威慑力，想必一定是在大食做高官的。而且，他有意无意提及火狐族，摩罕德却每次都故意略过这个话题，越是掩饰便越有故事，江瑕越看越觉得这人背景很深，所谓罗布泊倒货一说，太过明显只是敷衍之词，恐怕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火狐族。尽管没有十足把握，江瑕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毛遂自荐：
　　“小弟不才，也想去罗布泊转转，长长见识。我身边的这位巧巧姑娘，更是寻宝高手，或许能助摩大哥一臂之力。而熊霸这小子有些蛮力，若是扛东西，倒能帮上一点忙。摩大哥若是不嫌弃，我们四人随你一同上路可好？”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尽管江瑕心里根本没把摩罕德当知己，但是话匣子打开了，他舌灿如花把摩罕德哄得心花怒放，一口一个“摩大哥”更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加上拿出巧巧做利诱，摩罕德岂有不同意之理。他们几个人当中，江瑕唯独没提及华紫音，只因为她自从不情不愿跟着大家伙进了摩罕德的帐篷，就一直不苟言笑，饭菜不沾，神经紧绷着如临大敌，就好像这里金碧辉煌的温柔乡里处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仙境，那好看的黛眉也堆成了山川，似是愁结难解，愤懑未消，若不是江瑕一直占着话头说个没完，她早就要起身走人了。可她哪里想到，江瑕非但不想走，还主动沾上了摩罕德，要与这么个纨绔商人为伍，华紫音实在大为不解。她一边在心里着急，一边想着若是江云在此，绝不会如此胡来。想到江云，华紫音心头一软，再看一看已经和摩罕德勾肩搭背推杯换盏，就差没义结金兰的江瑕，胸口一闷，沉沉叹了一口气——哎，这对兄弟，血缘相近，可性格却相差太远。
　　酒足饭饱以后，江瑕虽然喝得满面红光，但他悄悄以内力逼出酒水，并没有任凭自己颠三倒四，醉态酣然。反倒是摩罕德，尽管嗜酒如命，但酒量一般，酒品更差，醉了以后就要对两位姑娘动手动脚，可巧巧和华紫音都不是泛泛之辈，本来坐得又离他远，只是几个腾挪躲闪，就害得摩罕德扑了三四个狗吃屎，若不是周围仆人及时赶到，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只怕今晚就要伤筋动骨了。
　　华紫音满脸厌恶，起身要走，巧巧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向她眨眨眼睛，道：
　　“唷啦，好紫音，别这么意气用事嘛。好不容易遇到了金主加向导，带着我们一起去罗布泊，我们可不能错失良机啊！”
　　“你们……这，这怎么能行？！”华紫音不如巧巧伶牙俐齿，加上胸中郁结难消，憋了半天，却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眉头紧锁，怒目圆瞪，似是十分不齿他们这种毫无底线的攀援行为。
　　两人还在拉拉扯扯，已经有大食装扮的姑娘走进了帐篷，请华紫音和巧巧随她去休息。华紫音一愣，回头看了看正拍着摩罕德肩膀，呼唤他名字的江瑕，江瑕则循着目光抬起头来，对华紫音点了点头，又转了转眼珠子，像是给巧巧使眼色，巧巧倒是心领神会，伸出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推着华紫音出了摩罕德的宴客帐篷，跟随那名大食的女子去旁边的小帐篷里歇息了。
　　刚进了帐篷，华紫音便迫不及待对巧巧道：
　　“巧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巧巧眨眨眼睛，笑眯眯地搂着华紫音的肩膀，说：
　　“唷啦，这叫巧借东风啊。”
　　“什么巧借东风？”华紫音越听越不明白，一脸迷茫地看着巧巧。
　　“我们不是要去找若湖嘛，但又不知道火狐族的具体位置。这个摩罕德，一看就认识摩加罗，然后他口口声声说要去罗布泊。嘻嘻，看他那见色起意的样子，估计比起金银财宝，绝色佳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火狐族正好盛产美女，我看啊，他是随便扯了个由头，实际上就是奔着火狐族去的。那我们跟着他走，不就顺手牵羊了吗？”
　　华紫音听巧巧这么一番解释，才恍然大悟，难怪江瑕看她和巧巧在大街上被公然调戏，也无动于衷，反而还要死皮赖脸跟那个登徒子套近乎，原来心里头还有这些门道。中原人心诡谲，江湖险恶，华紫音从十四岁开始独闯武林的时候，就已经在旅途中渐渐体会，如今更加觉得身边的万事万物都高深莫测。这种算计极深的城府，在他们单纯善良的祁族人当中，几乎是不存在的。想到此间，华紫音又忍不住回忆起了以前和江云一起游历江湖的点点滴滴。他寡言少语，行动却光明磊落，手起剑落，干脆利落，是给予敌人最后的仁慈。像他那样雷厉风行的人，心中也会和江瑕等人一样，弯弯绕绕，神鬼难辨吗？
　　巧巧见华紫音独自发怔，心想她大概还在细细消化自己方才的解释，但只要她别再恼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而华紫音愣了一会后，突然又冷不丁冒出了一个问题：
　　“对了，火狐族盛产美女，这是哪里的说法？”
　　巧巧没料到华紫音突然会问出这句话，微微一怔，然后打着哈哈说：
　　“嘻嘻，若湖很漂亮吧？而且巧巧后来翻遍了各种异族杂志，总算找到了关于火狐族的一丁点蛛丝马迹，上面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火狐族多佳丽’，哈哈。”
　　华紫音“哦”了一声，不再接话。而巧巧则在心里打了个冷战，其实她压根儿没从书上查到关于火狐族的半句描述，只是有一次偶尔撞见江瑕和若湖在说话，听江瑕一个劲儿地撩拨若湖：
　　“若湖，火狐族的女子，都像你这么美吗？”
　　“这个……公子，公子过奖了。若湖……若湖受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我猜，你是不是你们火狐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啊？”
　　若湖羞红了脸，垂着头一声不吭，过了半晌才羞答答地说：
　　“没……没有，族里比若湖漂亮的姐姐，还有很多……”
　　“哈哈哈，果然，我料事如神，火狐族盛产美女！”江瑕双掌相击，朗声说道。
　　所以，“火狐族盛产美女”这个说法，其实是江瑕总结出来的。巧巧当然不敢实话告诉华紫音，不然肯定要被这位一本正经的准嫂子说教一番，因此才胡诌是自己从书上看来的，好在华紫音也没有深究，而是开始严肃地与她探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就跟着摩罕德的队伍走？”
　　“是啊，小虾那边还在套话，想进一步了解摩罕德和摩加罗的关系。咱们啊，就等他通知吧。”
　　华紫音“嗯”了一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会儿低头沉吟，一会儿左顾右盼，若有所思，接着突然看向巧巧，道：
　　“你们……你们不会是想借摩罕德的手，找到摩加罗吧？”
　　巧巧笑着说：
　　“对啊，看摩罕德听到摩加罗的反应，我猜他们十有八九是仇人。嘻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摩加罗抢走了若湖，我们就找到他的死对头去收拾他，岂不是负负得正？”
　　华紫音叹了口气，她从未想过还有这样正大光明的歪理。虽然她没见过摩加罗，但是听说若湖是他的未婚妻，他要带她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有婚约在身，因此对于背信弃义之举十分抵触，华紫音其实打心眼里并不赞同若湖和江瑕私奔，既然已经答应了摩加罗，自然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念及婚约，华紫音满脑子都是江云的身影——数月不见，也不知道他在剑庐怎么样了。
　　思念绵长，夜色森寒。在这荒漠之上，临时搭建的帐篷，虽说华丽金贵，却没有更声报时，华紫音和巧巧一个坐在床沿出神发呆，一个伏在桌案上写写画画，虽有些倦意，却因为不知今夕何夕，两人都没有立刻上床睡觉的意思。正当巧巧咬着笔杆子，在自己的宝藏地图计划上又涂抹了一阵后，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华紫音最警觉，一马当先从床沿站了起来，右手手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柄锋利的匕首，那是她悬挂在腰间，方便随时取用的防身武器。
　　“谁？”
　　话音未落，见到来人，华紫音松了一口气，巧巧则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蹭到江瑕面前，说：
　　“唷啦，怎么样啦？问出来什么了？”
　　江瑕此时满脸通红，浑身酒气，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喉头发出打嗝声，睡眼惺忪，步态歪倒，看样子也是半醉不醒了。华紫音不像巧巧那么心急，又或者说她并不关心他们的计划，而是伸手扶住了江瑕的胳膊，叹了口气：
　　“哎，怎么喝了这么多？先喝杯醒酒茶吧。”
　　她把江瑕扶到一张躺椅上，然后想去倒茶，却突然发现这里是人家大食人的帐篷，桌上摆着的是香酥奶茶，也不知道是会让人更困还是更清醒，因此不敢给江瑕喝。而巧巧则摇了摇手，然后又像只猫似的溜到门口，略微掀开门帘望了一眼外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合上，再转过身来叉着腰对江瑕说：
　　“好啦，别装啦，外面的巡逻都走远啦。”
　　华紫音听到巧巧如此说，惊讶地看着江瑕，而江瑕先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接着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然后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撑着躺椅的扶栏，依旧以一种懒洋洋的半躺半坐的姿态，看着华紫音和巧巧，有声没气地说：
　　“行行行，不装了。但一个晚上喝了那么多，还得费尽唇舌绞尽脑汁套消息，我是真累行不行？”
　　巧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
　　“切，谁要你喜欢显摆。要是换做巧巧女侠我，才费不了这么多功夫呢！”
　　“是——吗——？”江瑕拉长了声调反问巧巧，然后嘴角上扬，笑着说：
　　“你要是用美人计，那是比我快多了。只不过啊，到时候大熊要是发起飙来，只怕咱们苦心孤诣的计划，就全部泡汤咯。”
　　巧巧听到“大熊”二字，先是脸上一红，然后突然醒悟过来，问：
　　“对了，大熊呢？”
　　“吃饱喝足睡去了呗。”
　　“哦。”巧巧应答了一声，不再追问，转换话题：
　　“好啦，这么晚了，赶紧说正事！接下来什么打算？”
　　江瑕终于从躺椅上起身，正襟危坐，两只手相扣，垂在两腿之间，背往前倾，压低了声音说：
　　“那个摩罕德，醉了以后胡言乱语，随从想把他抬走，他偏偏大吵大闹，砸坏了一堆美酒佳肴，还把所有人赶了出去，然后啊，就真的跟我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
　　说到这里，江瑕露出狡黠的目光，却又故意停顿，卖关子不说，急得巧巧直跺脚：
　　“什么掏心窝子的话，哎呀你快说啊！”
　　江瑕勾勾手指，示意华紫音和巧巧两人凑近，三人围成了一个几乎没有缝隙的铁三角，用几乎只有耳语的音量说：
　　“他是大食国新任皇帝，而摩加罗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摩加罗真的是大食王爷？！”这是华紫音的反应。
　　“摩罕德居然是皇帝？哇塞，那他肯定藏宝无数啊！”这是巧巧的反应。
　　江瑕感激地看了一眼华紫音，他知道这个答案的第一心情，和华紫音是一样的。摩加罗是大食王爷，而他们却遇到了大食皇帝。江瑕兴奋地盘算着，只要和摩罕德处好关系，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摩加罗，救出若湖！
　　更何况，在接下来的套话过程中，口无遮拦的摩罕德又坦然吐露他和摩加罗不合，摩加罗就是被他赶到西域玉门关一带的，目的是要让他远离帝都，不再对他的皇位构成威胁。而他这次之所以千里迢迢来到东土，的确是要拜访火狐族，挑几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回去。摩罕德后来的醉话，几乎都离不开“选秀”二字，江瑕也没兴趣听了，又多灌了摩罕德几杯酒，直到他倒地不起，这才招呼在外面待命的仆人把他抬回寝宫，而自己则将直接在酒席上呼呼大睡的熊霸送回他们二人下榻的帐篷，接着匆匆赶来巧巧和华紫音的住处，互通有无。
　　华紫音听着江瑕的叙述，半信半疑，道：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我们跟着摩罕德，又怎么才能找到摩加罗呢？”
　　江瑕喝了一口桌上的羊乳奶茶，然后解释说：
　　“摩加罗那家伙，虽然我只见过一次，但他必定是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性格。这次摩罕德离开了老巢，带的侍卫也不多，相当于孤军深入他摩加罗经营多年的地盘。如果我是摩加罗，一定会在路上设下埋伏，因此，不需要我们找，摩加罗自己会送上门的。”
　　华紫音点了点头，觉得江瑕虽然玩世不恭，但是头脑灵光，做起分析来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确是无可辩驳。但是，人心难测，江瑕毕竟不是摩加罗，更何况已经在玉门关扎稳脚跟的摩加罗，为什么非要打破现有生活的宁静，却刺杀一个皇帝呢？万一，他根本就不出现，那他们这一次跟着摩罕德，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瑕就像有透视眼一样，看着华紫音愁眉紧锁，目光游移，就知道她并没有完全信服自己的判断，因此进一步解释说：
　　“我那次在山猪洞和摩加罗交手，看他面相就知道他有帝王之相，而且武功实力深不可测。呵呵，像他那样身怀绝技的人，怎么会甘愿屈居于小小的玉门关，做一个土匪？他以驻守边陲为名，韬光养晦，再以山寨为掩护，招兵买马，其实他手底下那些强盗，全都是便装的军队啊。他想要重返故土，重振辉煌，这是最好的机会，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华紫音虽然行走江湖数年，但毕竟是草莽之辈，对于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十分陌生，因为武林中人快意恩仇，绝不会老谋深算，勾心斗角，甚至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因此，她一知半解地听着江瑕的分析，虽然觉得有些跟不上节奏，却也只能默默听从江瑕的吩咐。毕竟，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就是解救若湖。如今既然有机会，那么无论希望有多大，都应该大胆尝试，尽力而为。
　　三人打定了主意，又统一口径表示他们都是在江湖上闯荡了一阵子的游侠，听说罗布泊里有宝藏，因此就想跟着摩罕德一起去寻宝。而且他们各个身怀绝技，能够助摩罕德一臂之力，因此摩罕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些话江瑕在头一回和摩罕德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但那次他是临时起意，还没和巧巧、华紫音、熊霸通气。巧巧脑子灵光，一看江瑕的口风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毕竟多年的青梅竹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至于华紫音，一开始十分抵触，江瑕正好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解释清楚他们种种行为背后的用意，赢得了华紫音的支持。至于熊霸，他反正是一个只要有饭吃就绝对不会抛弃队友的傻大个，等他明天睡醒了，稍微糊弄一下，便也过去了，绝不会成为隐患。因此，江瑕见巧巧和华紫音已经对自己的计划了然于胸，终于放下心，回到他和熊霸的帐篷，打算跟着摩加罗这一队人马，等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