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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色字头上一把刀 ...

  •   寒冬凛冽,冬至已到,北国风光,该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玉门关外的黄沙之上,虽不见鹅毛大雪,白银素裹,却也肃杀凝重,阴郁沉沉。
      大食王国远在丝绸之路的最西端,终年干旱,少见雨雪,因此大食皇帝亲率的御用外交团骑着骆驼踩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时,也不禁为刮在脸上,冷冽如刀的寒风而深深感到诧异。新任的大食皇帝名为摩罕德,自幼锦衣玉食,温香软玉,从未受过风霜之苦,这次肯离乡远行,自是听信了佞臣谗言,非要去传说中美女如云,古老神秘的火狐族一探究竟。此刻,他们正经过一片小小的绿洲,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先度过一个晚上,第二天再行赶路。
      沙漠绿洲就仿佛水中的岛屿,山中的腹地,总会聚集一些人气。这片绿洲虽然方圆不过百里,却也聚集了一些居民,开了几家不成气候的茶馆和旅店。只是,大食皇帝出行,岂能下榻破烂不堪的小酒馆,因此大食皇族都是自带金银珠宝镶嵌而成的帆布帐篷,还有专门的猎手在沙漠中捕捉野兽,炙烤美味。为了表现出自己求偶的诚意,摩罕德特意撇下了后宫佳丽三千,独身一人和外交使臣与护卫士兵上路,只留了几个侍奉茶水的丫头在身旁伺候。只是,这一做法不过掩人耳目,那几个所谓的粗使丫头,个个美貌如花,娇媚无限,皇帝陛下远行的私人诉求,便都系在她们身上了。
      只是,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对于摩罕德来说,家花永远不如野花香。随身带来的四个丫头,虽然也是他在宫中千挑万选的美人儿,他甚至还偷偷从勾栏瓦巷之间买了一个花魁过来,但从大食走到玉门关附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四个人轮流侍奉也好,齐来齐往也罢,终归有看厌的时候。因此,摩罕德趁着中途休息的机会,站在一个土堆头上,作眺远状,实则是想要俯瞰这片小小的城镇,看看过往路人,是否有美娇娘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一望,便望到了迎面走来的两个妙龄女子。一个卷发如浪花,随着走路时腰肢婀娜,微微起伏,惹人无限遐想;一个长发如瀑布,轻舞飞扬,鬓边镶嵌的蔷薇花就如那少女脸上的笑容,灿若千阳。这二人自然是华紫音和轩辕巧巧,她们身后还跟着江瑕和熊霸,一行四人也来到了小镇之上,正准备打听罗布泊的具体位置。
      大食的美女,多是浓眉大眼,高鼻深目,体格也相对粗壮,而且根据大食的国教规矩,女人应该低眉顺目,出门时更加要头戴面纱,不可令陌生男子看去了容颜。但摩罕德在中原附近,却见到了两个行走在沙漠之上,谈笑风生的妙龄女子。她们昂头挺胸,容光焕发,和身边的男子并肩而行,毫不扭捏,比起自己周围那些唯唯诺诺,呆头呆脑的蠢丫头,有趣多了。而且,明明是看上去如此英姿飒爽的女子,却生得眉清目秀,婉约清丽。那杨柳堆烟似的纤纤细眉,那盈盈如秋水的杏眼翻飞,那□□圆润的小鼻头,那一开一合红若彤霞的樱桃小嘴,处处彰显着中原女子的娇俏玲珑,绮丽风情。
      在摩罕德的眼里,那卷发女子身材圆润丰盈,就像一朵熟透了的牡丹,正等人采摘。而那直发女子清瘦灵动,仿佛一只翩跹的蝶,活泼可爱,令人忍不住想铺一张网将她收在掌心。一静一动,一成熟一娇俏,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此行果然收获匪浅!看着两名女子慢慢走近,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摩罕德终于按奈不住,忘了自己尊贵的皇帝身份,直接从土堆上跳了下来,拦住了华紫音和轩辕巧巧的去路。
      “两位姑娘,别来无恙啊?”摩罕德强行压住自己内心的兴奋,用半通不通的汉语和音巧二人打招呼。他虽然游手好闲,但毕竟是皇室子弟,为了谈情说爱还是背了几首风月诗词,也学了几句文绉绉的中国话,以备不时之需。
      华紫音和巧巧本来有说有笑,突然被一个人飞身而下拦住去路,吓了一跳,两人手拉手往后一退,各自警觉地抬起了手臂,华紫音先开口:
      “你是?”
      摩罕德见这位卷发姑娘虽然戒备之心深重,但言语彬彬有礼,比起那还没开口说话,却已经横眉冷对上下打量自己的直发姑娘,显得好讲话些,便立刻弯腰鞠躬,右手伸到自己的左肩之上,行了大食的大礼,恭敬道:
      “在下摩罕德,这厢有礼了。”
      他生得胡人异相,却非要学汉人书生说话,但语音语调又十分笨拙,听上去就像木偶人讲话一样,没有抑扬顿挫,显得滑稽可笑。巧巧本来就是个乐天派的性子,听他这么一自我介绍,立刻噗嗤笑出了声。摩罕德见她突然换了脸色,还能笑得这么大声,一边赞叹中原的姑娘果然就是爽朗可爱,一边庆幸自己多读了几句汉话,也可博得伊人一笑了。
      “你这番邦人,有什么事吗?”巧巧见他语音古怪,行止奇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围着他转了三圈,把他腰间悬挂的玛瑙吊坠,脖子上围着的金项圈,还有手腕上挂着的翡翠镯子,以及耳垂边缘吊着的孔雀翎仔细鉴别了一番,心里断定此人非富即贵,大有来头,而且穿着打扮都不像中原人,不是胡商就是外国使者,说不定可以狠狠敲一单竹杠。
      摩罕德可不知道巧巧心里打的如意算盘,见她对自己饶有兴趣,左看右看,还以为姑娘已经芳心暗许,开始对他眉目传情了,愈加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地道:
      “在下仰慕姑娘风采,初次见面,以为天仙下凡,特来拜会……”
      巧巧一听摩罕德的说辞,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有了谱,果然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还以为自己了不得,开门见山说得这么直白。巧巧在心里暗自唾骂,脸上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连摇头摆手,然后一把拽过华紫音,指着她说:
      “哪里哪里,我可不敢当。这位公子说的天仙,应该是指我身边这位姑娘吧?”
      “巧巧!”华紫音没想到巧巧会把她推出来做挡箭牌,又惊又气,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局促不安地站在巧巧前头,看着摩罕德那张垂涎三尺的脸,就觉得憎恶,连忙看向一边,见江瑕和熊霸已经赶来,稍作心安。
      摩罕德全神贯注看着眼前的两位姑娘,根本看不到她们身后的两个少年正提步走上前来。他满脸堆笑,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来转去,想着如何回话,既不得罪了这位活泼可爱的直发美女,也不怠慢了那位看似正襟危坐的卷发女神。然而,他那副任谁都看得出企图的猥琐嘴脸,在江瑕那照妖镜似的火眼金睛里,早已化为一堆污泥烂血,不堪一击。他见华紫音和巧巧两位大美女又成功吸引了渣男的注意力,摇头晃脑地叹息一声,把胳膊搭在熊霸的肩膀上,有声没气地说:
      “大熊啊,有人来劫镖了,怎么办啊?”
      熊霸是镖局少主,对“劫镖”一类的话,最为敏感,只可惜他这木鱼脑袋不懂得什么叫隐喻,见江瑕说得若有其事,紧张地挺胸收腹,左看看又瞅瞅,脖子都快扭断了,就是没看到一个类似“匪徒”的身影,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纳闷地问:
      “小虾,哪里有劫镖的啊?我怎么没看到?”
      江瑕把眼睛往前面努了努,眼珠子直指摩罕德。那摩罕德虽然不是一个精明人,方才江瑕的隐喻他没听懂,现在察觉到人家的眼神都舔到自己脸上了,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有怒气,却又不敢轻易发作,只能使了眼色给自己身旁的亲兵,立刻就有几个便衣打扮的胡人跑了过来,站在他两侧,做护卫状。
      熊霸见江瑕一直看着这个和巧巧搭讪的异族人,大喇喇地指着摩罕德就问:
      “是你要劫镖?劫什么镖?”
      巧巧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摇了摇脑袋,然后把熊霸拉到一边去,叫他闭嘴,接着飞快地递给江瑕一个眼色,还悄悄把手背在背后,作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意思是“本小姐要割韭菜了,别坏事”。江瑕和巧巧青梅竹马,岂能不晓得她的意图,只是见华紫音还没明白,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样子,这才出言帮她镇镇场子,如今巧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便不再多话,只是轻轻拉住了华紫音的胳膊,将她往后扯,站在了他和熊霸的中间,以免再出什么误会。
      摩罕德虽然第一次来中原,但是见到这四个人的举动,也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只是色字当头,神驰目眩,那位卷发美人虽然不解风情,但这位直发姑娘却笑眼盈盈,波光流转,岂能轻易放过?巧巧见摩罕德盯着自己贼兮兮地笑,在心里啐了一口,嘴上却说得婉转动听:
      “这位大哥是初到中原吧?不知大哥是哪里人呢?做什么营生?此番要去哪里呢?”
      从“公子”变成“大哥”,巧巧的称呼愈发亲切,笑容也愈发可掬,摩罕德喜上眉梢,张口就想自报家门,却被身边的亲兵拦住,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轻易泄露身份。摩罕德虽然是个昏君,但是这点常识还是有,因此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
      “那个,在下从大食来,一介商旅,想去罗布泊附近转转,听说那里头藏了不少好东西,想去看看是不是能拿些货回去卖。”
      他说完这句话,有两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听到“大食”,江瑕如获珍宝,立刻睁大了眼睛,盯着摩罕德看。听到“罗布泊”,巧巧大吃一惊,心想这人难不成也是去寻宝的?那岂不是成了竞争对手?
      摩罕德显然没注意到江瑕看他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只见巧巧朱唇轻启,似有惊讶之色,还以为这小姑娘对自己深入沙漠探险寻宝的壮举产生了崇拜之情,得意地扬起头,然后指着自己身后已经搭好的黄金帐篷说:
      “在下不才,在大食做些生意,略微积累了一些薄财,这荒郊野外的没什么好住处,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来在下的帐篷里头用些吃食,慢慢聊可好?”
      巧巧自然早就注意到了他身后的黄金帐篷,还有那么多对他惟命是从的仆人,个个穿得精神抖擞,不似一般奴才,再见到这人身边的侍卫,尽管不曾出手,然而背挺腰直,肩宽体实,一看便是练家子,心想这个摩罕德,肯定没有全说实话,但他掩藏得越多,越证明他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几个人孤身进入罗布泊,虽然也请了一个向导,但那个老头看着就贪生怕死,而且一把年纪了,骨头架子松松散散,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指不定要临阵脱逃,或者体力不济拖他们的后腿。相比之下,这个摩罕德带了几百个随从,还全都是精兵强将,虽然做了便衣打扮,但人的精气神怎么着都掩饰不住的。因此,巧巧计上心头,既然这摩罕德沉迷美色,何不顺水推舟,以己作饵,傍上他们大队人马,共同前往罗布泊,等到了目的地,借他们的手挖到宝贝,然后再想方设法甩掉这个大尾巴,那可真是省时又省力。
      想到此间,巧巧已经忍不住唇角微翘,刚想开口答应,突然就听到华紫音开口说:
      “多谢,不必了。”
      她语调清冷,面色如霜,几乎都不屑于看摩罕德一眼。然而,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把巧巧急得团团转——这越帮越忙的水影仙子,怎么跟江云那根木头似的,自以为是,不解风情呢!
      然而,巧巧刚想出言解释,袖子又被人扯住,竟然是江瑕。江瑕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巧巧知道他轻易不会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便不说话,且看他如何行事。果然,江瑕走到摩罕德跟前,恭敬作揖,正色问道:
      “摩公子,在下江瑕,是这二位姑娘的朋友。公子盛情难却,我们感激不尽,只是还想先向公子打听一件事,不知是否方便?”
      江瑕最开始对摩罕德颇为不敬,还阴阳怪气说人家是“劫镖的”,此刻却突然正经八百地对摩罕德施礼,还谦和提问,令摩罕德十分不解。然而,他听江瑕说他是两位姑娘的朋友,又看到他和那傻乎乎的胖少年两个人看似身怀武功,不是好惹的主,他也更不想节外生枝,惹两位姑娘的朋友不高兴,因此便答道:
      “什么事?”
      “不知摩公子是否认识摩加罗呢?”
      “摩加罗!”摩罕德没想到他初来中原,竟然会有人向他打听“摩加罗”,立刻变了脸色,声音也颤抖起来。江瑕相人识面,一看摩罕德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说他来自大食,还姓摩,江瑕心中便隐约打赌,此人或许和摩加罗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的误打误撞找到了一条线索。本来此次两度赴黄土坡,无功而返,就让江瑕懊恼不已,一是为了没有寻到若湖,二是为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在这件事上颜面尽失,此刻突然又柳暗花明,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突然蹦出了一根线头,江瑕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因此追问道:
      “摩公子认识他?”
      然而,摩罕德却不答话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亲兵,然后沉下脸来,压低了声音问:
      “你找他做什么?”
      江瑕见摩罕德一提到摩加罗就惊慌失措,如今刻意放低声音,面色沉重,似乎与摩加罗有很深的纠葛,而且多半是仇家,因此道:
      “摩加罗劫持了在下的一位朋友,而且——”江瑕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还是一位大美女。”
      “大美女?”果然,摩罕德一听到这几个字,忍不住插话道:
      “他这不要脸的乱臣贼子,竟然还敢强抢民女!”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两边的亲兵拽住了胳膊,示意他不可再胡乱说话。
      但是,对于江瑕来说,这句话却十分重要了。摩加罗是大食的王爷,却被发配到玉门关,可想而知是受了宫廷斗争的迫害。而这位摩罕德,养尊处优,排场浩大,看长相,看架势,都应当是从大食皇宫里出来的人物。更何况,他方才一时激动,脱口而出“乱臣贼子”,这种话,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敢说出口的。如此推断,此人必定身居高位,不是王爷,就是皇帝。想通了此节,那事情便好入手了。
      “若是摩公子不嫌弃,我让两位姑娘相伴,咱们一同到您的帐篷里好好聊聊,不知摩公子意下如何?”江瑕料定此时摩罕德情绪不稳,又心有所愿,趁热打铁,接受他方才的邀请,是最便捷的套近乎途径。
      摩罕德看了一眼巧巧,又看了一眼华紫音,本来方才华紫音一声“不必了”,像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但现在江瑕这个看上去能做主的少年,竟然一口应承下来,要去他的帐篷里做客,不由得心中大喜,也顾不得旁边亲兵的劝阻,满口答应:
      “哈哈,欢迎欢迎,欢迎之至,那个,还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其实方才江瑕已经自报姓名了,只是摩罕德向来只关注美女,不着眼帅哥,因此对于江瑕的话,也就是“摩加罗”和“大美女”三个字听了进去,其它的一概左耳进右耳出。江瑕也不恼,又重说了一边自己的姓名,顺带把熊霸也介绍了一番,然后还点名道姓把巧巧和华紫音的芳名也一并告知,将摩罕德哄得呵呵直笑,四人被奉为上宾迎进了摩罕德的黄金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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