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春》北宅一故人

136、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西窗烛影）（上）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西窗烛影）（上）

　　“小心。”

　　关康下马凳，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幸亏莫城如手快将他扶住。

　　“多谢。”关康站正，回眸露笑意，笑得像是对他，又不像是对他。

　　“关会长，将军念您辛苦，特意备了两对玉如意，待会应就会送到您府上。”莫城如道。

　　关康没半分意外，想来早已习以为常，但又得谦让道：“程将军还是这么客气。”

　　“应该的。”莫城如最是见不得假笑，如今倒也信手拈来地跟着装腔作势。

　　本以为假借送礼便可顺理成章将昊川二人送进去，自己再寻他法偷偷入府，关康却道：

　　“不如这样，我正好新得了个物件，想着程将军应该喜欢，你就帮我带回去给他，就当做关某的回礼了。”

　　回礼？这也是他们的规矩？莫城如不知。但也叫他甚是如意，随便推脱几句便‘勉强’答应了。

　　百骨生出马车，关康的视线立马柔润地追上去，又躲避，欲说还休，转身进了府。

　　“白先生请。”莫城如递上胳膊。

　　百骨生这次没再伸手，自己走了下去。

　　临擦肩，软风一拂，将百骨生缱绻惬意清扫了个干干净净。他冷言，低声说：“机关密钥收好。府中有十二间密室，到处都是机关，每个时辰全部机关都会变动位置，一旦有人闯入就会触发。你拿着它放入机关口便可以随意调动更改，躲避机关。”

　　莫城如有些不解：“你怎知我要进这里？”

　　百骨生冷冷瞟了他一眼，“你处心积虑的送我们回来，如果是想杀他，早就动手了。既然没有，那便多半是为了仁医会这个地方。”

　　莫城如默认。转而道：“看来你我的目的不一样。但无论仁医会里有什么，对你我应该都有用。你为何要拱手相让呢？”

　　“我只是个炼丹的道士，没有通天的能力，一旦出差错我逃都逃不了，我还不想死。今夜他无暇抽身，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但是务必在天亮前将密钥送回来，不要牵连我。我只帮你这最后一次，我再不欠你了。”百骨生不愿与他再多费口舌的样子。

　　“你这么做，倒像我欠你了。”莫城如回想车内，很难启齿，斟酌再斟酌，“……可否告诉我原因？”

　　“什么原因？”百骨生薄唇一抖，故作调侃：“哦，你说……跟他做啊？”

　　莫城如喉咙一热，“……明明有别的选择。”

　　“你多虑了，我跟他做，是因为他早对我有意，而我又不讨厌他一再对我示好，两厢情愿，各取所需。更何况，你不是也觉得，我就是如此随便之人，有何好诧异？美色，不就是供人玩乐的吗？悦人悦己，不好么。”

　　这话狠狠把莫城如恶心了一把。

　　莫城如肯定：“我从未觉你如何。”

　　“所以我怎么做，又与你何干。”百骨生整理衣冠，就要走了：“拿着你的东西，做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了。”

　　“你这么做公主知情么。”

　　百骨生忽然停步，脸色铁青，“莫公子，不要觉得你看见了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要自以为是的揣度别人的事。你以为是谁？倘若你想要借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我，那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说罢，他愤然离去。

　　“好自为之。”莫城如只望着百骨生背影道。

　　他回头看去，师妾与昊川从车尾走了出来，一人端着个承着玉如意的木箱子。

　　他抬手解了昊川的符咒。

　　“累了吗？”他问。

　　昊川摇头。

　　“好，我要先同关康取些东西，随后来找你们。对了，”莫城如将密钥给了昊川，“府中有很多机关，我回来之前，暂时不要乱跑，顺利进去之后找机会躲起来。这个是机关的钥匙，你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莫城如转身将走，昊川将他拉住。

　　昊川不放心的打量着门口：“这么大的仁医会，怎么连个守卫也没有？”

　　莫城如亦察觉。

　　整座院子似乎都安静过头了，像个死宅一样。分明上次夜里来此时还到处守卫。

　　“我来此是意外，他不会提前准备，所以即便有诈应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计划照旧，万事小心。师妾，护好他。”

　　言罢，莫城如先行进了府。

　　至院中，府中下人将他带到一处偏殿，不一会便见关康走来，后面还跟着两名身着黑衣软甲的男子。两名男子手中共抬着一只箱子，看起来不轻的样子。

　　关康摆摆手，让人将箱子放下。

　　“小兄弟，这东西定要亲自交到程将军手中才是，可要小心啊。”

　　莫城如扫了一眼，箱子上竟还贴着峮王府的封条，仔细的让他好奇。

　　他乖顺答应，目送黑衣人将箱子抬出去，应是准备装车去了。

　　他跟出门口，寒夜下起毛毛雨，不一会的工夫就已如瓢泼。

　　关康见状，紧张不已，“快，将箱子拿下来！这东西受不得潮！”

　　受不得潮……

　　好金贵的宝贝。

　　关康言道：“小兄弟，不如今日你暂且在府上休顿一夜，待明日雨停之后再启程如何？”

　　莫城如窃喜。“若关会长不觉得叨扰，属下领命。”

　　黑衣人上前附耳：“会长，今夜……”

　　“无妨。”关康打断。

　　客客气气的将莫城如请了回去。

　　如若不知关康之前所作所为，单看举止，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位德才貌美的谦谦君子。

　　果然，厉害的坏人最擅长的就是扮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吃人心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要是何辽碰到他，兴许会牟足了劲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劝他向善，然后礼貌的将人好好送回去。

　　莫城如不会。

　　放在从前，定是要将关康打个半死，让他下半辈子再不能为祸。现在，别说下半辈子，下辈子都别活了。

　　“小兄弟，在想什么，这等出神？”关康问。

　　莫城如哀叹：“今夜末将本要回去受罚的，多亏了关会长，让属下免了一夜之苦。”

　　关康笑道：“小兄弟若是心头忌惮，不如关某替你去跟程将军求求情？程将军虽是个直脾气，但还是会给关某些薄面的。”

　　莫城如想来，这厮怕是觉得自己赶车的时候听到了不该听的回去胡说八道，所以上赶子献殷勤收买人心。要是拒绝，倒像是不懂事了。

　　莫城如激动：“那属下可真是要感谢关会长大恩了！”

　　关康道：“小事。到时你回去，带上我的手书，我替你说两句好话，他断然不会再为难于你。对了，还不知小兄弟到底是做了什么事，程将军要罚你？”

　　莫城如羞愧，“是……我与程三小姐亲近之时，被程将军给看见了。”

　　关康吃惊，“程三小姐？程楼？”

　　“嗯。”

　　关康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

　　莫城如疑惑：“关会长为何这般意外？”

　　“哦，只是想起些事。”

　　“可是与三小姐有关？”

　　“嗯。”

　　见他神色有些许古怪，莫城如索性道：“不知可否说与在下听一听，毕竟……与她有关的，我都想知道。”

　　“看来小兄弟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话罢了。你若想听，那我就告诉你。”关康道：

　　“程家家主去世的早，那时程将军也不过十二岁，独自拉扯着弟弟妹妹长大，也是不容易。从前苦吃多了，后来便见不得弟弟妹妹再受一点苦，所以最是疼爱他们。

　　尤其是程楼。

　　有一年冬天，他们兄弟三人沿街乞讨，又冷又饿，接连几日都没要来一粥一饭。后来有个人，说要带程楼去过好日子，程将军想着跟着自己也是吃苦，便就同意了。只是他心里舍不得，就想跟着去看看程楼被送去了哪。后来，他们兄弟二人就时常到程楼家门口张望，望了七年，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始终没有去打扰。

　　可是再后来，程楼那个继父染上了赌博，输的倾家荡产，连发妻也被他气死了，这个畜生最后输红了眼，要把程楼卖去了妓院换钱。就在那天，程将军一怒之下，将那畜生给打死了，带着程楼和程铭跑了，一路逃亡。直到官府征兵，程将军便去了，每月俸禄虽然不多，但足够弟弟妹妹生活。也因他们两个，程将军每次上战场都是最拼命的一个，为的就是那些犒赏。人一旦有寄托，有惦念的人，他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亦可为其活，也亦可为其死。所以，关某有句话想提醒小兄弟，若你与程三小姐情投意合，自然最好不过，但你若是负了她，你家程将军怕是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莫城如点点头：“属下记下了。”

　　“行了，你也不必多心，关某等着到时跟小郎君讨杯喜酒了。还有今日答应你的事关某还是会照做的。”关康转而与身后黑甲人道：“带小兄弟去客房休息。”

　　黑甲人领了命，便带着莫城如下去了。

　　关康到椅子上坐下，缓缓倒了杯茶。

　　他没有喝，只是出神地端详。

　　杯盏没有温度，在指尖传来阵冰凉。

　　“会长，人到了。”黑甲人报。

　　他黑眸一沉。“人都安排好了么。”

　　“按您的吩咐，黑甲都已被调离。剩下的都是自己人。”黑甲人回到。

　　关康放下杯盏，脸色阴冷，“这件事，万万不可叫‘大人’知晓。”

　　黑甲人应下，却道：“可会长，如今人手不够，万一他企图逃脱……”

　　“别伤他。”

　　“是。”

　　关康起身，去往卧房。

　　百骨生安然坐在桌前，见他进来，挤出个笑意。“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等了你两壶茶了……”

　　他还没说完，关康径直走来忽然俯身将他抱起放在桌上。

　　“你——”

　　“白先生，”关康托起他的下巴，目光始终在他脸上游移，“休息够了么？”

　　百骨生眼底慌张，怎的此人突然如此不受控似的。

　　关康将身子凑上前，百骨生下意识向后躲，一直躲到整个人靠在桌面上，只靠腰力强撑才没躺下。

　　“方才不是还挺主动，现在……怕了？”关康的鼻尖划过他耳侧，有些发痒和难受，以至于他一时走神，忽而松了力气倒下去。

　　关康伸手，霎时揽住他的腰。

　　“白先生若是累了，不如换我。”关康浅笑，轻轻吻了一下百骨生的嘴唇，再抬起头，沉醉看着他的慌乱的神情，柔声道：“方才马车里太黑了，我都没机会将你看清楚。只不过纵然只是听你的声音，我就已经控制不住，现在能看着你的脸，我真的会发疯的。”

　　他的气息压的极低，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透着呼之欲出情绪。

　　“你还有伤……不如今夜……”

　　百骨生正要拒绝，关康顿时含住他的嘴唇，“不如今夜就让我要个够。”

　　扑面而来的气息险些让百骨生几次窒息，忍不住频频娇喘。

　　他拄着桌面想要起身，关康却扼住他双手，让他挣扎不得。

　　百骨生顿觉羞辱，心头厌烦的不行，咬紧牙，愤恨转过头去。

　　关康抓住他两手腕送到右手掌心按在桌上，另一只手在百骨生的唇上抚摸，意犹未尽的观赏，“我还是喜欢你在马车上的样子……是谁，调教的你这些本事？将你教得这般厉害……”他说着，掌心从百骨生嘴唇上依依不舍的挪开，缓缓游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