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云》雨沐烟

18、十三

　　早膳用罢，王孙衍暗中与梅将军商量湈县兵卒之事，其后便与钟离在卢都四处闲逛。
　　王孙衍虽说是天王派来的使臣，但卢国内政到底是卢国之事，他也不宜过多参与，只在关系到公子绍翟即位之事上略提建议，又或是与贾纾商议行程，其余事可真做到不问不闻。
　　而内史虽闲，卢国君臣可闲不着。于是留在卢都的王孙衍二人也乐得坐观众臣忙碌，甚至以此为话题打发无聊时间，实是忙忙闲闲官相似、闲闲忙忙命不同。
　　且说那日贾纾回府，果真劝服关靖入朝为官，于是当初钟离昔一口承诺劝服石佑夫之事便乘势交由关靖办。而原本公子绍翟就被王孙衍劝过，因此借释放囚徒来证明绍翟对罪臣既往不究的行动便如此这般顺利进行。
　　那关靖也是个能手，他借悠悠之口对外言公子绍翟将处决石佑夫，使得国都内外众说纷纭；未待半日又传说绍翟将重用石佑夫，再在卢都之中牵起话题；及次日，公子绍翟与石佑夫共乘一车出游，使得卢国上下皆知公子绍翟不追究左相旧部。此消息传至湈县之时，关靖也亲临湈县，劝降当地百姓兵将，来回花费十来日功夫，便平息湈县的叛乱。
　　湈县如此快臣服，与石佑夫一事、关靖的才能不无关系，另一原因即是公子绍翟宣布即位。
　　原来在关靖忙于处理湈县之事时，贾纾也在卢都内准备绍翟即位一事。经卢都众臣商讨决议，公子绍翟于祥瑞二十三年春末下诏代行卢公之权，并宴请各国诸侯于夏末在卢祁交界的虞地召开衣裳之会结歃血之盟，正式策命卢公。
　　此诏一出，国中果有异议者，于是文臣以德信劝人，武将以威武慑人，待到关靖返回卢都，国内皆奉公子绍翟为卢公。
　　因公子绍翟素有声望，日前又释放前朝旧臣取信于民，使得文臣不需多时便使众人臣服，只余武将得在外镇压几众负隅顽抗的敌兵。
　　这日元大夫无事，便应允钟离昔的请求，领他与王孙衍参观自己收藏各种器械的藏室。钟离昔有意试探石佑夫的才能，也邀其一同前往。
　　“此室中器械与宛县中所藏略有不同。”元大夫边行边道，又随手拿起身旁的木鸟，跟钟离说道，“据言东方有木鸟，能飞于梁上三天而不落，这便是我依传言仿制的木鸟。可惜它是个笨鸟。”
　　钟离听闻一笑，接过元大夫手中的木鸟细看，笑道：“不能飞的鸟长得虽笨，雕得却颇为精致。”
　　“哈哈，我虽然对机关之事不如余木巧精通，但雕刻技术可一点也不输他。”元大夫笑道，又为钟离昔一一介绍起其它机械。
　　这室中所藏既有精致奇巧之作，也有田垦城防的用具，前者固然使王孙衍大感兴趣，后者也颇为满足他的好奇。待王孙衍看到某个放置在角落的破旧机械时，他突然问道：“敢问元大人，这物又有作用，为何放在此处？”
　　元大夫闻言愕了半晌，转头看向那破旧机械，回答：“那是一故友让我制作的轮车，原是为他行动不便的母亲而做的。后来老夫人寿终正寝，这轮车就放在这儿，至今没有做过。”
　　“你故交可真是名孝子。”王孙衍走上前轻抚轮车，叹道，“可惜我早年出门游学，现今又投身宦海，竟未能常侍母亲左右，实是有违人子之责。”
　　“我听闻内史侍师如父，为其戴孝三年。你对付师父犹且如此，又怎能让人相信你不孝顺母亲呢？”元大夫说道，“而且你贵为王臣，我相信老夫人见此一定相当欣慰。”说罢，元大夫正欲劝说“老夫人有麟国夫人相伴也不会感到无聊”，但稍稍思量，便忆起从未听闻过内史曾经娶妻，故而一时语塞。
　　恰在此时，王孙衍笑道：“是啊，虽我不能常伴她左右，但有游思代我，亦是一样。”
　　“我现在也在这儿，想必苏夫人在麟国惦念你得很。”钟离昔笑道，眼瞟见石佑夫怔怔看着轮车，便问，“石先生，这轮车有什么问题吗？”
　　石佑夫回过礼了，讷讷笑了笑，说道：“我曾见过这轮车。若我记得不差，我曾为这车换过轮轴，而托我换之人……是左相。”
　　“哦。”王孙衍沉吟一声，脸色微变，抬眼看向元大夫，见对方泰然自若，便不再作声。
　　钟离并未察觉其中变化，笑道：“元大夫与左相曾同朝为官，相识那是必然。”
　　闻言，石佑夫才惊觉自己方才不经意道出元大夫与左相之关系，便低头不敢再看元大夫，自然也不说话。
　　石佑夫表现如此，元大夫却不介怀，反而向众人说道：“在左相为官之前我便与他认识。他是个难得的孝子，他为了侍奉母亲而不愿为宦，直到老夫人仙逝后才拜官进爵。尽管现在世人皆知左相是个贪禄慕位之徒，但他本不是个痴迷权力之人。”
　　“唔？”元大夫之话勾起钟离昔的好奇，他正欲追问左相之事，便被王孙衍打旁打断：“元大夫，请问那又是何物？”
　　众人循他所指看去，发现那不过是个稍加改良的木犁，连石佑夫亦笑道：“回禀内史大人，那是木犁。”
　　“嗯。”王孙衍点头，似为了掩饰刚才提问的尴尬之意，又问，“石佑夫，若这木犁改用你锻炼出的新青铜来制，将会如何？”
　　此问虽问者无意，答者却非常积极。石佑夫向王孙衍行了一礼，旋即向他细细介绍新青铜的能为，其娓娓而言之状实与此前木讷的样子迥然不同。
　　钟离昔听得有些意思，不由瞟向王孙衍，见他听得颇为专注，便微微一笑，自知王孙衍有重用石佑夫之意。只是方才王孙衍故意打断他追问元大夫，此一事使他生疑：左相之事已了，即使元大夫昔日与左相是知交好友，也不该追究；若元大夫有嫌疑，那即是……思量至此，钟离昔不由望向元大夫，只见元大夫出神地望向那破旧的轮车，心下更是惘然。
　　不知何时，王孙衍移步至钟离昔旁，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游思，勿要多想。”
　　钟离昔笑望王孙衍一眼，点点头，便继续听石佑夫解说。
　　待众夫观赏完机械藏室，返回元府前堂时，就看到陶将军带领几名士卒在前堂守候。
　　只见陶将军上前拱拳说道：“元大夫，卢公命我前来请你到宫城一趟。”

作者有话说

　　TVT，我又一次凌乱了。